连淙静静地将她所授之法反复参详。李雪尘看着连淙,忽然道:“你知不知道自己身怀异宝?”
连淙对她虽不了解,但知道能让她称之为异宝的,绝非普通事物。呆得一呆,问道:“我身上确有几样法器宝物,但是好像没有什么可以入姑娘的法眼?”
李雪尘忽而展颜笑道:“还真是个糊涂孩子。”轻轻挥手,连淙脖子上的小石头便朝她漂浮过去。那小石头似有不安,在空中不停颤抖,却被一股看不到的力量禁制,无法解脱。
李雪尘手指一点,那石子里竟然幻化出一个三尺高的小和尚来。那小和尚浑身闪着淡淡的金色光芒,恍如画中仙童,十分晶莹可爱。小和尚瞪了一眼李雪尘道:“你这!咦?”仔细看了两眼李雪尘:“你这女魔!你我井水不犯河水,做什么逼我现形!”
连淙看得目瞪口呆,实不知自己一直背了这么个小和尚在身上。一听他称呼李雪尘为女魔,又是一惊。
李雪尘轻笑道:“你我本来是互不相干,只是这孩子成了我徒弟的夫婿,你我便有相干了。”
小和尚睨着眼睛,轻哼了一声,道:“那你喊我出来做什么?”
李雪尘嘴角微翘,道:“这孩子天生情种。你想看世间悲喜,跟着他,那可是行了大运了。他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你就看不成人生大戏了。”
小和尚嗤了一声,道:“那还用你说?你也不看看他身上有几股力量?若不是我一直帮他镇压着,他早就爆体而亡了!”
李雪尘轻道:“小和尚好不懵懂!你只知镇压,却不会融合?他现在这本事,连我徒儿都打不过。再过一刻,我徒儿伐筋洗髓,以后他就更不是对手了。”
小和尚哼道:“万物自有缘法。他自修行他的,我若是强自帮他,那便是缘外之缘,不合天道。”
李雪尘有些好笑地看看他,道:“缘法既在,你不帮他,不合天道。小和尚慧根不够。”
小和尚怒道:“我开智几千年,你居然说我慧根不够?哼!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高兴帮他!”他恼羞成怒,“咻”地一声,转回到连淙身上。
李雪尘也未再留难他,看着连淙,轻声道:“我,是一个女魔。前世受过万千苦楚,怨而成魔。幸而在冰山之下,有万年灵湖荡涤魔性,使我成我。”
她的眼神已有些涣散,眸珠黑的有些诡异。连淙不敢看她,道了声:“是。”
李雪尘又平静道:“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否则你必遭天雷之苦。”连淙再应了声是。
那边张灵徽忽而身子一抖,那些晶莹天光猛然一收,一下子从她身体的各处穴窍钻了进去。李雪尘的面色变得更加惨白。她对连淙笑了笑,道:“刚才万灵入体,想来已经惊动了风鱼那劣徒。你们暂时不是她的对手。这里有条秘道,可以直通山外。你这便带了灵徽去吧。”伸手在身边一压,果然又有一条秘道显现出来。
那边风鱼的咆哮厉吼之声已经隐约可闻。连淙抱起张灵徽,朝李雪尘深深一揖,钻进了秘道中去。
李雪尘缓缓站了起来,那纤细的身子在巨大的冰室中显得单薄而柔弱。她接过一颗从顶上飘下来的雪花,细细端详了一下,嘴角露出轻松而愉悦的笑容。
连淙抱着张灵徽,在甬道里走了许久,忽然一股凛冽至极的寒气从后面迫来,又有坍塌之声传来。心知必是李雪尘在以最后的力量封印风鱼。心中暗叹了一声。
又行了许久,终于来到了一处很小的冰室之中。这通道黑暗逼仄又阴寒刺骨,他走得甚是辛苦。看到冰室里有一张台子,他不由松了口气,脱下外套铺在上面。想了想,又将上衣都脱了全部铺上,才将张灵徽放在了台子上。反正,想来张白衣不介意看到他光着膀子的样子。
过了片刻,张灵徽悠悠醒来。那冰室里只有隐隐的光从墙壁里透出来,她却一眼看到连淙光着上身,守在自己身边打坐。连淙此时物我两忘,入定正深。张灵徽看着他有些胡茬的脸庞,想着二人自认识以来的点点滴滴,不由有些怔然出神。过了一会,伸出她白玉般素手,轻轻抚上了连淙的脸庞。
连淙适才有些劳累,便打坐休息一下。不想这一调息,体内天一法诀,小涟内丹和乌蛇令三股力量喷薄汹涌,在奇经八脉里横冲直撞,痛得他几乎呼出声来。急忙运功镇压。正与那三股力量冲突搏斗,忽然又有一股清灵之气,从百汇穴注入,流至四肢百骸。所到之处,那三股力量顿时被安抚下来。
连淙缓缓睁开眼睛,看到张灵徽有些担心的双眸,轻笑道:“多谢娘子救我!”
张灵徽啐了一口,道:“一张口就没好话。”停了一下,问道:“这是哪儿?我们怎么来了这里?”
连淙在她的樱桃小口上啄了一下,将适才之事跟她讲了一遍。张灵徽怔怔出神,好久才道:“果然读书不如行路。我曾自以为天下有名的神魔仙妖我都了如指掌,却从未听过这位李雪尘。她也是一代奇女子了。”
连淙有些担心地道:“她说她是魔族出身,你可感到身上有任何不适?”
张灵徽摇摇头,道:“其实她清冷绝尘,与我颇有一些相似。可能她是在我的身上,见到了一丝她自己的影子吧?”
连淙笑道:“你现在娇柔可爱,哪里清冷了?”
张灵徽收起娇态,换上一副平常的面孔,道:“是么?我这样不够清冷么?”
连淙看到了她眼里那一丝狡黠和调皮,一把将她搂过,吻在了她的唇上。半晌唇分,在她耳边悄声道:“一点也不清冷,反而娇憨之至!”
张灵徽秀颜泛红,柔柔靠在他怀里,轻笑道:“从来都没有人说我娇憨过。”
二人身子相依相偎,墙壁里透出的微光将冰室的气氛照得有些朦胧。连淙心中一动,将手轻轻抚上了张灵徽的腰间,在她耳边轻声道:“今日是白莲盛开之日,娇憨一些无妨。”
张灵徽身子一僵,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她平静无波的心湖,早就被连淙弄得波澜难平,此时更是泛起远胜平常的羞涩。喃声道:“就,就在这里么?”
连淙的脸贴在她脸上,轻笑道:“这里不好么?天地之间,唯我二人。生生世世,你侬我侬。”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解她的衣带。
张灵徽犹豫了一笑,咬着唇,却憋不住那笑意,又有些难为情。连淙见她神色不对,直起身来,看着她问道:“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舒服?”
张灵徽摇摇头,有些羞窘得说不出话来。连淙看她不像是不舒服,却好似有什么难言之隐。双手捧起她的脸庞,问道:“到底怎么了?”
张灵徽扑哧一笑,把头藏在他怀里,有些忸怩,有些撒娇。
连淙从未见过她这般模样,心下欢喜之余,却又百思不得其解,只好哄道:“乖雪儿,告诉我,你是不想在这里与我欢好么?”
张灵徽闷着声摇了摇头。连淙又问,她只是抱着连淙的腰,怎么都不肯说。
连淙知她并无大碍,却依然一头雾水,只好抱着她,由着她使小性子。停了半天,张灵徽似是真的忍耐不住,低声道:“我,我要小解...”
连淙一愣,登时哈哈大笑起来。张灵徽猛地一锤他胸口,自己也笑了起来。抬头有些羞怒地看着他:“你,你笑什么!真的...我快要憋不住啦。”
许久,许久…
张灵徽穿好衣服,朝连淙甜甜一笑。连淙长叹一声,又大笑了一阵,才动手穿上自己的衣衫。
二人沿着那甬道,走了许久,来到一条地下河前。这里已经全无光明,二人靠张灵徽手中的西霜剑照明去路。那河不甚湍急,河水极为冰冷。二人站在河边,河里冒出来的阴寒之气彻入骨髓。若不是那河岸还算得宽阔,常人恐怕走不了两步,就得被冻成冰棍。
连淙拿出赤金剑,切了好大一块冰下来。又在里面掏了一个可容二人躺下的洞。张灵徽看着他,轻笑道:“其实那洞可以掏大一些的。”
连淙嘿嘿一笑:“若是娘子行囊里有被褥,我们倒是可以在上面优哉游哉,快乐似神仙!”
张灵徽笑着拍了他一下,由着他牵着自己的手。连淙将冰舟踢入水中,拉着她跳了上去。那冰舟果然顺着水,缓缓飘流。二人站定,连淙才笑道:“掏得再大,舟底薄了,水中寒气容易上侵。”
他有理有据,张灵徽不由点点头。连淙挤挤眼睛:“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想能与娘子更靠近一些!”伸手便去扯她。不料张灵徽早有准备,娇笑一声躲开了,道:“没事儿啊,我站在船头就好!”
那舟上能有多大方圆?连淙狞然一笑,作出恶人的样子,一把搂住了她的腰:“小娘子,今日你是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了!”搂着她倒在了冰舟的“船舱”里。张灵徽倩然一笑道:“这真是我坐过的最小的船了。”
连淙哼道:“这是我专门为你造的船,岂可与那些凡俗之船相提并论!这仙女的座舟,我得给它取个名字,就叫做神舟吧!”
张灵徽皱了皱她好看的鼻子,取笑道:“还座舟呢,我只能在上面躺着!”
连淙一脸糗样,威胁道:“现在我要来亲你。再乱说话,小心我破釜沉舟,和你一起做一对落水鸳鸯!”
张灵徽笑着去推他,连淙怎肯放过?二人正闹成一团,水底忽然有一阵沉闷的低吼之声传来。二人一惊,张灵徽将手指轻轻放在连淙嘴上,各自噤声。
行了七八丈,那呜呜之声又起。冰舟之后,那河面骤然掀起三丈多高的巨浪,直往二人拍来。连淙一拉张灵徽,二人飞快地往河岸上掠去。
刚踩上实地,河面里就冒出两个手持三叉戟的怪人来。说是人,其实只是双手双脚一个脑袋,略有人形而已。那五官样貌,完全与人无关。二人皆是青面獠牙,袒胸露腹,手中的三叉戟寒光闪闪。腿脖子上各有一个金环。唯一的差别,是一个的下巴尖长如玉米,另一个长了个月牙铲。
张灵徽皱眉道:“这两个...似是东海里的巡海夜叉。只不知的怎会来到此处,身上还魔气四溢?”
连淙朝两个夜叉朗声道:“在下与拙荆路过贵府,不意惊扰了二位大仙。还请二位恕我等不敬之罪!”
张灵徽轻笑道:“夜叉不会人言,你这是媚眼抛给瞎子了。”
不料夜叉背后,又有一个小童声音道:“你二人是什么人?来我洞府作甚?”
一个三尺高的红发童子踏浪而来。这童子生得明眸皓齿,头发如夕阳一般血红,梳了一个冲天辫,十分可爱。可能因为长久不见日光,面色有些惨白,便又显出一些奇异来。
连淙朝他拱拱手道:“我夫妇落入冰窟,找了许久才找到这条冰河。正想着沿河而出,却不料惊扰了大仙。”
那红发小童道:“既知惊扰,那还不快快自戕谢罪!”
二人见那小童冰雪可爱,不意他居然如此蛮横。连淙笑道:“自戕就算了。要不我给你买窜糖葫芦,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吧?”
张灵徽知那小童看似年幼,能让这两个夜叉听命与他,绝非寻常人物。但是看连淙如此逗弄他,还是有些好笑。
那小童倒也不怒,只是撇撇嘴,仿佛连淙说了个不好笑的笑话。也不见他如何发号施令,两个夜叉一挥手,河面又涌起巨浪。三人踏着浪,朝连淙和张灵徽攻过来。
连淙嘴上轻薄,心里却对他完全不敢轻视。掣剑在手,运起十二分功力。边上张灵徽一手西霜剑一手天书绫,也是严阵以待。二人剑光一红一白,在幽黑的洞穴中静静而立,恍如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