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又缠绵了许久。直到天色渐暗,才慢慢起身,收拾东西。连淙想了想,又跃入冰窟,抓了六条鱼出来。苏浅雪奇道:“你还抓鱼做什么?”
连淙道:“拿回去给秀林他们呀。”
苏浅雪失笑道:“我的好夫君!我们住在寺庙里哎。你要去天音寺里杀鱼烤肉么?小心方丈把你打出山门!”
连淙嘿然而笑:“我的好雪儿,我们可以在山下找个农家,然后去叫上秀林他们呀。”
苏浅雪一窒,哼道:“那你叫你家张白衣做给他们吃。本姑娘不高兴去农家煮!”
连淙嘿嘿一笑,也不和她争执,自管自穿好了衣服,上去牵了她的手,笑道:“走了宝贝!”
他的表情仿佛吃定了苏浅雪必然不会再推辞。苏浅雪甩手气怒道:“说不做就不做!小女子说到做到!”只是连淙握得紧,所以她才甩不开他,万万不是她没有用力甩。
一个时辰之后,悬空山下的一间农舍旁,苏浅雪在她的火堆旁忙碌着。边上帮忙的除了曹娘子,居然还有张灵徽。苏张二女一个柔媚如冬日暖阳,一个清冷似深秋夜月,在一起交相辉映,看得连淙心猿意马。
苏浅雪让他一个人去请张灵徽。见到他时张灵徽只是淡淡笑笑,绝口不问他今日去做了什么。他本来心地光明坦荡,与苏浅雪之事也从未瞒着张灵徽,只是她轻轻笑着在他身边一站,他便觉得仿佛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心中不无懊恼。幸而张灵徽很自然地牵起了他的手,他便又开心爽朗起来。
边上围坐着的除了连淙,还有秀林与苏绮霜,苏晓岚,易寒,慕容琰,曹琳儿,水如音,以及梅花僧的徒弟阿保。清洛本待要来陪伴佳人,却被道陵召去商议事情。水如音这几日每天陪着阿保说话,倒是让他渐渐不再排斥,偶尔也能与大家一起坐坐,只是从不开口说话。曹琳儿采来梅花,给诸女一人一朵,插在鬓边。秀林叹道:“此子日后必成大器!”
苏浅雪调制的鱼头一如既往地大受欢迎。这酯鱼比之长江的大头鱼,鱼头大小相差仿佛,却更柔嫩肥美,而且几乎没有红肉,绝少腥膻之气。别说垂涎已久的秀林,连曹娘子都吃得小脸飞红,倒把一旁的易寒看得目眩神迷。苏浅雪见众人吃得高兴,又将鱼身做了三道菜,糖醋,暴腌与红烧。那酯鱼肉极为细嫩,鲜味却略有不足。苏浅雪四种烧法,正好弥补了这个不足,众人吃得喜笑颜开。
苏浅雪趁人不注意,偷偷在连淙耳边道:“其实这鱼,用来做古董羹再妙不过。等有机会我做给你一个人吃。”连淙看她小鼻子小眼的娇俏模样,当真爱得不行。他对食物本无太多讲究,却醉于她的这份情意,心中有熏熏然之感。
苏绮霜与苏晓岚这两日也大有好转,不再像刚来之时那般整日愁云惨雾。苏晓岚也就罢了,伤心了也只哀哀哭泣而已,苏绮霜可是会打人的。这几日一旦心情不好,便捉了秀林与他比试,常常将他打得鼻青脸肿,倒让苏晓岚心疼不已。
欢聚之后,曹琳儿喊着困了,要早点回去休息。曹娘子偷眼看了一眼易寒,也低着头向众人告别。山路崎岖又飘着雪,易寒自然当仁不让,做了那护花使者。三人二前一后,朝女宾客舍走去。曹娘子的三寸金莲踩在积雪之上,咯吱咯吱直响,在易寒耳里也如一般。曹琳儿极喜欢三人同行的感觉。这孩子心思成熟极早,早已看出母亲与易寒之间的那暧昧不明的情意。加之他本身十分羡慕易寒的本事,便总为二人创造机会。
曹琳儿一路问了易寒许多问题,连他是不是有心上人都问了出来,倒是把他娘窘得满脸通红。只是很多事情,她内心深处也是极想知道却又羞于启口的,便不去责备儿子。曹琳儿问了一路,易寒便好脾气地答了他一路。渐渐的三人由前后跟随,变成了并肩而行。
走到一半的时候,易寒正想问母子俩要不要停下来歇歇脚,曹娘子脚下一滑,慌忙中一把抓住了易寒的胳膊。易寒赶紧将她扶住,却有些舍不得放开她的小手。曹琳儿嘻嘻一笑:“娘,你走路这么不小心,还是让易叔叔扶着你一点吧。这里不能摔倒的哦。”
他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曹娘子更是羞赧,却一点也没有挣开的意思,易寒自然也就握得更紧了。
三人回到客舍,曹琳儿喊着困,自躲到里间去了。曹娘子与易寒牵了一路手,心靠近了许多,直到现在也没有放开。边上有曹琳儿倒也罢了,他一走开,那气氛一下子就暧昧起来。二人在烛光里相对无言,身子却不约而同地燥热起来。曹娘子似是心有预感。今夜会有一些不一样的事情发生,身子居然有些颤抖。
易寒轻声问道:“姐姐,你冷吗?”曹娘子嘴里支唔了一声,却完全听不到她在说什么。
曹娘子二十三岁,正是女子褪尽青涩,风华渐起的时候。她本丽质天成,常年的劳作困苦非但没有折损她的美丽,更为她填入了一种柔弱中带着坚强的韵味。双手扶住了他的肩膀,一言不发,却将螓首靠在了他的肩上。他还是一个弱冠少年,肩膀还有些稚嫩,却燃起了她内心最深处的渴望。踌躇了一下,在易寒耳边道:“郎君,奴的本名,叫田柔。”
易寒轻轻复述了两遍:“田柔,田柔。好名字,柔儿...”
这边二人成就了好事,暂且不提。众人用罢晚餐,又一齐赏了冬夜梅雪,饮了几壶云雾白茶,方才尽兴而归。连淙与苏浅雪张灵徽走了一路,秀林与苏绮霜苏晓岚走了一路,水如音与阿保走了一路。慕容琰笑着叹了口气,走在最后面。
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众人间的距离越拉越长。慕容琰走在最后,心里居然起了一些惆怅。想了一会,不由暗笑自己道心不坚。正思虑着,忽见山道旁一道人影闪过。那人影甚是鬼祟,夜风吹过,还有一丝细微的血腥气。慕容琰心中一动,轻手轻脚地蹑了上去。
行不到十里,远处忽然传来了金铁交鸣之声,又时不时有光华闪过,显是有人在争斗。前面那人影之前赶路甚急,到了这儿,却慢下了身形,小心潜行靠近。走得近些,但见一条冰蓝光芒,夭矫如龙,正与三人缠斗在一起。
慕容琰又靠近一些,终于认出那使冰蓝长枪的,正是之前见过的蔺季。围攻他的三人,一个身高八尺,青面獠牙,使一根巨大的狼牙棒。棒上的尖刺乌光黯黯,发出阵阵呜哑之声。第二人是一个紫色衣衫的女子,大冬天的只穿了一件单衣,手持两把二尺来长的弯刀,跃动间妙处必现。最后一人僧不僧俗不俗,穿着袈裟,却披散着长发,手持一把丈许长的月牙铲。三人功力不弱,蔺季却丝毫不落下风。不仅进退有度,还时不时能反攻一二,将三人迫得手忙脚乱。
慕容琰跟踪之人发出了一阵惟妙惟肖的夜枭鸣声。那三人互相递了个眼色,突然一齐退开。那紫衣女子理了理鬓发,朝蔺季娇笑道:“蔺公子!你就不要负隅顽抗啦。我们三个奈何不得你,你也逃不掉。不如我们一齐将那宝物献上,分了这功劳吧!”
蔺季扯了扯嘴角,暗暗调息,住口不语。那女子见他不回答,也不生气,银铃般地娇笑两声道:“蔺公子一表人才,真要死在荒山野岭,奴家可舍不得。你一向独来独往,我们可还有朋友在左近。你再不交出宝物,我们便不客气了。”
蔺季冷冷道:“让路。否则你们今夜必要死几个在这儿!”
那使狼牙棒的大汉一声嘶吼,粗声道:“老牙一口将你咬成三段!”
紫衣女子拍了他一下,娇嗔道:“瞧你!别又弄得一身血,不然今晚别上老娘的床!”
狼牙棒大汉呼呼两声,也不知道是笑还是咆哮。那月牙铲僧人一抖兵器,铲刃闪过一阵红光:“勿须废话!蔺季,你交是不交?”
慕容琰见那三人面容凶恶,只不知潜行之人与蔺季是友是敌,便按兵不动。
蔺季一抖长枪,低喝一声,朝三人攻去。月牙铲,狼牙棒与弯刀一齐将他架住。蔺季知道自己不尽早脱身,敌人只会越来越多,自己孤身一人,难免遭擒。此时用出毕生修为,那冰蓝长枪虎虎生风。三人压力大增,居然被他迫开了好几丈。蔺季得势不饶人,忽然面色青白交错,口中吐出一口冰寒气息。这寒气乃是他毕生修为所化,一出他口,便附在了枪尖之上,化作一团冰晶。蔺季大喝一声,蓝光闪处,那冰晶猛然炸开。
紫衣女子左脚,左腕和右腿上分别中了一枚冰晶,顿时弯刀脱落,委顿在地。使狼牙棒的大汉动作极快,化作一匹灰狼,躲在了自己的兵器之后,逃过一劫。那和尚左眼中了一枚冰晶,疼得在地上不停翻滚。灰狼朝蔺季咆哮了两声,两眼中满是血红光芒。
蔺季持枪柱地,一阵喘息。刚才用本命真元惊天一击,他也是用尽了力气。灰狼精朝他低沉吼叫,随时准备致命一击。
对峙之际,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香味。蔺季正大口喘气调息,正好将那香味吸入,登时手脚发软,屈膝跪在了地上。灰狼精也中了那香味,眼中红光黯淡不少,前腿弯曲,趴在了地上。
慕容琰追着的那身影哈哈一笑,跳入场中。紫衣女子看清来人,松了口气,笑道:“贼道人!怎么这么慢!”
那道人身材矮小样貌猥琐尖嘴猴腮,嘴边数茎枯黄胡须。朝紫衣女子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姑奶奶,你以为这药好弄到啊?若不是我师叔伤重,哪有这么容易偷出来的?我一拿到药,就星夜赶来,饭都来不及吃一口的...”
他在那里滔滔不绝,那僧人不耐烦道:“休要罗唣!我们都知道五蝮道人之能!快快解了我们的毒,拿了宝物回去复命!”
道人似是被呵斥习惯了,也不着恼,点头哈腰地笑了笑,便伸手入怀去拿解药,一边解释道:“三位道友勿须担心。这化骨散主要是对着这小子去的,包他三个时辰之内,爬也爬不出去。不小心害三位也中了一点,实在抱歉至极。”那凶狼浑身乏力,却冲他瞪了一眼。
道人拿出解药,正要先去给那僧人解毒,忽然浑身激灵一下,动作慢慢迟疑起来。
这道人是个老鼠精。虽无半点仙风道骨,却有个好听的名字,叫玉莹,只是平常别人瞧不起他,都称他鼠道人。僧人怒目而瞪:“贼老鼠!你还婆婆妈妈作甚!还不快来解毒?”
紫衣女子见他迟疑,又见蔺季与己方三人都中毒倒地无力再战。想到自己三人平常对他呼来喝去,从无半点敬意,心中一凛,朝鼠道人媚笑道:“啊呀,我的好哥哥。你还愣着做什么?快给我们解了毒,回去好论功行赏啊。”她故意轻轻挣了挣,将本已散乱的衣物,又向下拉了些许,露出胸前一片春光。
鼠道人一窒,眼睛不由自主盯着她的胸脯,喉间咕噜有声。僧人见女子有异,也察觉到了同伴似是起了异心,忙道:“是啊。你快快替我们解毒,大不了时候我们不追究你将我们毒倒便是。”
他不说还好,一说将他们毒倒,鼠道人顿时打了个寒噤,三角眼中的意乱情迷渐渐被凶光所替。紫衣女子心中大怒,狠狠瞪了那僧人一眼,骂了句蠢材。转眼看向鼠道人,语调比之前更多了三分柔媚:“玉莹哥哥,你来。我好怕,你来摸摸我的心口,扑腾扑腾跳得好厉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