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乐寺门前的东西大街上,刚才聚拢的围观人群逐渐散去,只留下心月、小琪和我三人,站在原地。
我多次拨打成涛的电话,一直没有打通,我愈发着急起来。
心月看我着急的样子,用手按住我的手腕,说:“先别着急,我们想想成涛会去哪里?”
有小琪在身边,我不便直说。我当时是感觉旅行团有古怪,安排成涛返回白塔守候一下,保护地砖,毕竟刻字地砖上有我们破解落日天机的重要信息。
这时心月的手机响起,她看了一眼,冲我说:“是心狐!”
心月接通电话,一句话没有说,只是听着心狐说话。
一会儿,心月挂断电话,说:“成涛和心狐在白塔那里打发了参水猿的人,然后成涛说要去保护人证,就自己走了!”
我说:“人证——杜师傅!快,我们去杜师傅家!”
小琪听我说杜师傅有危险,非常着急,带着我们一路跑着到了杜师傅小院的门口。
进的院门,我们看到北面的堂屋灯火通明,映得院落也是清清楚楚。
院落内,一个干瘦的身形,背对着我们,倒背着手站着,手上还握着一把带血的匕首。此时一轮半月挂在房檐之上的半空,此人正在仰头凝望明月。
我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他的身后,伸手拍了下他的脖子,高兴地说:“总算找到你了,让我看看你没事吧,是不是囫囵人!”
成涛再——再——再次被我拍脖子,捂着被我拍红的地方,故作生气地说:“你有毛病吧!”
我喜笑颜开,并不在意成涛的故作发怒,但也心里惴惴不安,前前后后、上上下下打量着成涛,说:“哪里受伤了,我看看﹍﹍﹍﹍”
成涛挣脱我的手,说:“谁说我受伤了?”
我说:“那这匕首上的血?”
成涛抬起手,看了眼匕首,说:“嗨,别紧张,不是我的!”
我这次放心下来,笑嘻嘻地看着成涛。
成涛倒转匕首,用匕首把手指向我,假装恶狠狠地说:“别人伤不了我,就是你,总是拍我脖子,你不是保证了吗,下次换个地方拍!”
我还是笑着,哄着成涛,说:“好好好!听你的,下次换个地方拍!”
一直站在身后的小琪看到成涛安然无恙,也是很高兴,嘟嘟着嘴说:“矮脚虎,你没事吧?”
成涛又是一副无赖的表情,猥琐地说:“三娘,是不是担心我了?”
我不明就里,傻乎乎地问:“三娘?谁是三娘?”
心月轻拍一下我的脑袋,痴怨地看着我:“哎,情商真的堪忧!”
成涛说:“我是矮脚虎,肯定就有扈三娘啊,谁担心谁就是三娘!”
小琪被成涛言语占了便宜,气呼呼的用眼剜着他,却一言不发,并不辩驳。
我问:“杜师傅在屋里吧?”
成涛也不说话,引领我们进到堂屋,又来到东次间的书房。
书房内却空无一人,只在书桌上留着一张字条。
成涛拿起字条,递给我。
我接过字条来。这个字条的纸张,和下午杜师傅给我的临摹的勘察记录的纸张完全一样,厚厚的,是用于画素描的专用纸。纸上用毛笔写着一段文字,而墨色却不是墨汁,而是蓝黑钢笔墨水。
字条的内容是:
华老弟:
成老弟已救下我,暂不通知警方,为保护自己,我去安全地方。
刻字地砖我已带走,请放心。
后会有期!
我怔怔看着这语句奇怪的字条,紧锁眉头。
然后,我把字条递给小琪,我又开始端详书桌上的物件。
书桌上笔筒里插着钢笔、铅笔等各色十几只硬笔,唯独没有毛笔。书桌正当中有一个小碗,里面还有半碗蓝黑色钢笔墨水。小碗旁边搁着一支毛笔,笔豪上沾着蓝黑色钢笔墨水。我拿起毛笔,细细查看,是上好的湖笔。
我问成涛:“这支毛笔,是不是本来不在书桌上?”
成涛用手挠了挠头,回忆着说:“应该是在书柜里面拿出来的。”说着成涛打开一个柜门,从里面拿出一个精致的长方形小盒子,递给我。
这是一个装毛笔的盒子,木质素面,朴素而透着精致,在木面上用毛笔写着一行娟秀小字:赠杜文庭老师,XXX敬赠,1999年冬。
我问小琪:“杜师傅叫杜文庭?”
小琪过来,接过笔盒,端详着说:“是,这是师傅的名字。”
我又问成涛:“当时这支毛笔是不是新的?”
成涛肯定地回答:“是新的,笔豪还是硬的,我帮着杜师傅打来的清水,就在这个小碗里浸的笔豪!”
我喃喃地说:“二十年没有用过的毛笔,为什么非要现在用﹍﹍﹍﹍”
心月凑到我身旁,问:“有啥不对吗?”
我并没有回答心月,从小琪手里要过字条,用手细细搓着素描纸的质地,还是自言自语:“不是宣纸,素面纸,并不适合写毛笔字﹍﹍﹍﹍”
我又踱步到书桌前,看着小碗里面的半碗蓝黑色钢笔墨水,拿起来,放到鼻子处,嗅了嗅,继续说:“不是墨汁,而是钢笔墨水﹍﹍﹍﹍”
心月看着魔怔的我,终于忍不住使劲拽了下我的胳膊,关切地问:“你到底怎么了?”
我这才回过神来,看了眼三人,问小琪:“杜师傅平时经常写毛笔字吗?”
小琪不假思索地说:“师傅的钢笔字、铅笔字还有粉笔字,板书都很漂亮。唯独这毛笔字,我确实没有见他写过。”
我把纸条递给小琪,问:“那这是杜师傅的字吗?”
小琪再次接过纸条,端详了半晌,说:“肯定是。虽然我没有见过师傅写毛笔字,但是这每个字的书写习惯和师傅完全一样!”
成涛不满意起来,冲我说:“华鑫,你啥意思啊?你是不相信我吗?”
我连忙说:“不,我只是有点奇怪!”
成涛不依不饶地责问:“有啥奇怪的!”
心月替我解围,对成涛好言劝说:“成涛啊,华鑫肯定是担心杜师傅的安危,他怎么会不信任你呢?”
我顺着心月说:“是啊,我担心杜师傅的安危!”
我又从小琪手中要回字条,端详着内容,终于露出舒展满意的表情,并掩饰着对成涛说:“杜师傅说他去了安全地方,我看我们就放心吧!”
我一边说着,一边把字条折好,放进衣服的口袋
然后,我问成涛:“杜师傅说他把刻字地砖带走了,怎么回事?”
成涛说:“是啊,我把刻字地砖一块块翘起来,让杜师傅带走了!”
我忽然很激动,伸出手来作势要打成涛,说:“你﹍﹍﹍﹍”
成涛斜着眼睛看我高举在空中的手,说:“怎么着?你还真以为你能拍到我啊?每次都是我故意让着你!”
我自然知道成涛说的都是实话,使劲放下手,愤愤地说:“你明不明白,那刻字地砖可是有四百年历史的明代文物啊!就被你这样给翘起拿走了?你这是盗窃文物,是犯罪!”
成涛说:“不是你使眼色,让我保护好地砖吗?”
我气得在屋内转了一圈,说:“我让你保护,可没有让你盗窃啊?”
成涛反问:“那你说怎么保护?刻字地砖就在那里,我们轮班天天24小时守着,啥也不干了!?要我说,让杜师傅拿走收藏起来,不被参水猿偷走,就是最好的保护!”
我被成涛噎得说不出话来,气呼呼的冲出屋子,径直往院外走去。
成涛扯着嗓子喊:“你去哪里?”
我头也不回,出来院门。
成涛无可奈何地说:“真不省心!”
随后,成涛、小琪和心月,都追着我来到了白塔的院子。
我蹲在三块地砖原本的位置,看着地面空洞洞的塌陷处,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
成涛则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行了,别婆婆妈妈的了!不就地砖嘛,如果不是因为时间太紧,我就把四块偈语石牌一起拆下来了。时间不早了,我可是饿坏了,去吃饭了。”说着率先走出塔院。
看着成涛的背影,我意味深长的和心月交换了下眼神,我还用手拍了拍装着杜师傅字条的口袋。
心月默然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