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天之下
顾玉成已在杂役军中滞候多日。
今天他询问师父张寿洪关于白月秋的信息,得到的依旧是毫无音讯。
在妖国,白月秋的名字,唯有像白子墨那等尊贵的人才知道,但他们不会说。
而且白月秋,早已舍弃这名字……
顾玉成无奈地走出帐。
此时军医已开始为军中的士兵们例行检查。——军队的随行军医每隔几天就要检查一番整个军营。
一者保证修士健康,二者,防止有人投毒。
在军医检查修士的情况时,负责军法的军正也在暗中检查着各级将领、兵卒,看看他们有没有违法之举。
这也是时局富裕,杂役军也能享受到这些待遇。
说到底,还是天下不乱。世人松散些,也不觉得有错。
不过,杂役军的到来,却是让柯家乱了起来。
柯家不是没有派人探查,然而什么结果也没有。
向北扶臾反应杂役军,北扶臾也毫无回应。
至于驱逐这些杂役军,也不可能。
毕竟人家没有侵犯你的封邑,你先动手,就是你的不对了。
柯家现在的整体实力,已经斗不过郡守。
这支杂役军,还不知是谁指使的,哪敢随意动手。
这样的局面,让柯家更加慌乱、急切。
但是热锅上的蚂蚁,又能如何呢?
柯家现在的压力不小,杂役军现任将领郭琮的压力也大着呢。
郭琮一直在等白郅易的到来,在白郅易到来前,郭琮不敢放松丝毫。
白郅易未到,若有任何意外,都要算他头上。
郭琮不知道的是,现在有人比他压力更大。
那就是他的顶头上司——北扶臾。
若真按照白郅易的檄文办事,杂役军围堵武邑的作用,就相当于,没有作用。
到时候,必出意外。
步孤仁又怎么可能放过这种机会,必定会弹劾郭琮。
弹劾了郭琮,还能让北扶臾跑了?
这大黑锅悬在北扶臾脑袋顶,北扶臾怎能不焦急?
然而北扶臾再焦急,也只能等着。
不仅北扶臾在等,步孤仁三个太守也在等。
他们都在等白子墨。
就连白郅易也在焦急地等待。——当然,她装的。
清晨就应该送来的檄文,直到现在也毫无踪迹。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时,一声声脚踏声缓缓传入众人耳中。
只见白子墨穿着一身软甲,缓缓来到众人面前。
他的腰间,佩着剑。
白郅易眼神凌厉“殿主,您这是…”
白子墨躬身说道“陛下,臣昨夜收到前线吃紧的消息!臣不敢怠慢,特着戎装拜见陛下!希望陛下能在武邑外,亲自对柯家宣诏!”
白郅易面色微微难看“这就是你剑履上殿的原因?”
白子墨心微跳,面色却毫无改变“请陛下御驾亲征,在武邑外,亲宣剿贼檄文!以缓前线之急!”
白郅易冷冷一笑“此等小事,朕允。殿主也不要忘了写檄文。”
白子墨立刻回道“檄文臣早已写完,陛下致杂役军前,自可得诏!”
白郅易缓缓点头“启程。”
队伍立刻活动起来,冰池与军机卫护卫着白郅易。
这一次,白郅易没有选择乘坐龙撵。
路上,风竟流与步孤仁轻声交谈着。
“步孤郡守,你觉得,白子墨这是要做什么?”风竟流谨慎地传音问道。
步孤仁眉头微锁“白子墨…以我对白子墨的理解,他是被束缚住的权臣……但他方才的举动……”
步孤仁的欲言又止,实际上就是搞不懂白子墨要做什么。
在步孤仁眼里,白子墨忠义到愚蠢的地步。像他这样的人,很难反抗白郅易……
可步孤仁,就真的了解白子墨吗?
未必。
步孤仁越发慌乱,经过一番挣扎后,他突然对风竟流吩咐道“这次!这次柯家逃离,你我不能放任,也不要让心腹放任!”
风竟流一愣“这是为何?”
步孤仁心神不宁地回道“白子墨…终究不能小觑。宁信其有,不信其无。”
风竟流不理解,继续问道“齐云海那里…”
步孤仁冷哼一声“哼!——你去告诉吧。”
风竟流点头退下。
除了三大郡守外,阜阳四郡则死死盯着白子墨。
北扶臾甚至对郭琮下达命令“待白子墨到达杂役军前,你即刻将军队指挥权交给他!”
北扶臾虽然拥皇,但他不是白子墨的拥趸。
把指挥权甩给白子墨,就是在甩锅。这锅,不能砸在他北扶臾的心腹手里。
郭琮虽不明白北扶臾的命令,却立刻召集手下的四名千户与郭呈文,等待白子墨到来。
距离杂役军驻扎之地尚有一段距离,白禤振便立刻冲出,召出一面三人大小之旗。
大旗之上,绣着仙景灵兽、八风五云、河海山岳,俯仰之间,则是一队又一队士卒处于其中。
众士卒,有举幡摇旗相绕者,有驾马引弓者,有持枪排列者,有腾空击鼓者,也有持乐相奏者。
白禤振输入灵力,整个大旗便活了起来。
旗上场景全幻为幻影虚像,倒是那奏乐士卒的声音,却清清楚楚。
声音如海波,卷扬如飞雪,直飞郭琮之耳。
郭琮听到音乐,先是愣了一下,旋即对郭呈文说道“跟上!陛下来了!”
郭呈文也是一愣。
妖国多少年没有皇帝了?
都已经有些习惯了。
突然冒出来一个皇帝,郭呈文属实未适应。
白郅易听着庄重的乐声,没来由地想起妖国朝会时,那看着自己哭泣的戏班。
很快,白郅易的回忆,被打断。
但见六名修士飞快奔向白郅易。
距离白郅易数十步距离后,远远跪下。
“杂役军众将参见陛下!”
白郅易神情优雅,举止雍容,缓缓说道“平身。”
众人缓缓站起“谢陛下!”
这时,千户之一的顾玉成缓缓看向白郅易。——窥测龙颜,可是重罪。
可顾玉成他连至尊帝弑天都看了,又怎会不敢看白郅易?
顾玉成总觉得,白郅易,有些熟悉。
可惜,白郅易经过神柳池的洗炼,身体与容貌已发生蜕变,眉梢眼角虽存往日风姿,却早非曾经的白月秋。
顾玉成只觉得熟悉,只觉得悲伤。
甚至有些愤怒——似曾相识却难以言明后,产生的愤怒。对自己的愤怒。
顾玉成不知道,这一切感情,从何而起。
顾玉成总觉得,自己好像,亏欠眼前妖帝。
可转念却又自嘲起来。
妖帝持拥天下,自己有能亏欠什么?补偿什么?
白郅易也看向了顾玉成。
毕竟,顾玉成的举动太扎眼了。
所有人都如牛犁般把脸扎进土里,偏此人微微抬头。
这种行为如同白纸点墨。很难看不见。
白郅易与顾玉成对视,却想不起,顾玉成带给自己的这种熟悉感,来自于谁?
顾玉成也早就不同。
若是曾经在夏后宁面前犹豫的那个顾玉成,又怎会敢抬头?
单是这一点,就已经不一样太多。
至于容貌,顾玉成也成熟太多。
当初顾玉成走出太一宫,在南郡的南北说书楼与说书先生相见时,说书先生都感叹顾玉成的变化。
更何况经历更多事情后的顾玉成。
这一对兄妹遥遥相望,心情各异。
但彼此,都没有认出对方的身份。
顾玉成的举动惹怒了白禤振,白郅易觉察后,对白禤振传音说道“不用管。这个人,蛮有趣的。”
白禤振这才悻悻作罢。
不等白郅易接着说什么,北扶臾率先说道“下臣有奏!”
白郅易眉头微皱。她现在不希望闹出什么幺蛾子。
白郅易不情愿地点头“说。”
北扶臾直接请求道“既然大军已到,臣请将杂役军指挥之权,交由白殿主负责!”
白郅易沉吟片刻,想明白利害关系,旋即说道“还真是前线吃紧。朕许了。——白殿主,本就负责杂事。”
说完,白郅易转头对白子墨说道“白殿主,檄文呢?”
白子墨旋即取出一份玉质三生戒,送到白郅易面前。
白郅易直接取出檄文,见到看了几眼,点点头说道“走吧,去告知柯家。”
步孤仁、风竟流与齐云海皆看向白子墨。
如果白子墨这时候不做什么,可就没机会挽回了。
他们都认为,白子墨既然要求在这武邑外发布檄文,应当是有什么应对方法。
然而现在白子墨,什么反应也没有。
这不禁让三大郡守有些麻爪。——整不会了。
白郅易将檄文递给白禤振,淡淡一笑“卿可愿为朕向武邑宣读檄文?”
白禤振心里虽感叹白郅易年幼无知,表面还是点头应下。
白禤振冲向武邑。
封君的领地一般都是一座或多座大的城池。一般与府长等同。
也有封邑与郡守相当的。
只是今日的柯家武邑,已经没落,领地只相当于区区府长。
柯家刚才已经感受到十六位郡守加上祭酒的强大气息。
这还不算上白子墨、白禤振以及各郡守带来的修士。
柯家已经开始慌了。
柯家家主甚至有些懵。
是柯家的末日来了?还是末日来了,只不过先砸到柯家脑袋上了?
不管怎样,未等柯家反应过来,白禤振便来到武邑内。
武邑,没有阴阳境高手。
白禤振仅仅是展露他的阴阳之气,便没有修士敢上前阻拦。
修炼界,实力为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