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表象上来看,殷俊的这封信来得有些古怪。名义上,它属于是私人信件,但,又是以公文的形式发过来的。不仅如此,还做了非常高标准的火漆加密,给人以一种相当重要的感觉。故而,齐誉在接过了后,第一时间就火速拆开,并仔细地阅读起来。难怪!白面首会将此信设为是加密状态,原来,竟含有一些令人忌讳的妄议君上之语。这种大不敬的话,自然不能流露于外,否则,就会招来祸端。由此也不难看出,殷俊和齐誉的交情,已经达到了相当高的高度,若换成一般关系,他哪敢这样操作?说句不中听的话,只要有人把这封信往朝堂上一呈,殷大人的仕途大概率就到此为止了。好了,先说回这信。其内容大致为,皇帝李宏裕见高丽和扶桑悍然开战,而且并还打成了两败俱伤状,于是,便泛起了想要痛打落水狗的想法。如果,能趁此机会将高丽吞下的话,岂不就实现了理想中的开疆拓土?这对于任何一个君王,都是致命级的超大诱惑,堪称梦寐以求。一旦实现,自己的功绩就会被载入史册,继而千古留名。按照殷俊的说法,李宏裕是受到了大太监三德子的撺掇,所以才泛起了穷兵黩武的念头。这阉货,又受到重用了?是的!确实如此!大部份的皇家人皆认为,内监的形象虽然有些负面,但就其忠心而言,却远非朝臣们可比。在他们的眼睛里,效忠主子比什么都要重要,如此好的狗奴才,为什么弃之不用?况且,不合适还可以随时拿下,一点累赘的感觉都没有。李宏裕虽只是一介少年,但于常年耳濡目染下,也慢慢熟悉了此道。颇让人意外的是,苏琉不仅没有劝导儿子,反而对此表示了支持。她明知这有宦官专权的危险,为何还非要如此呢?旋即一想,齐誉便恍然大悟了。苏琉因受到太上皇昔日禁足令、以及自己给她刺青的双重影响,已经不太适宜公开露面了。所以,她急需一个可以替她跑腿办事的人。而三德子,就刚好合适。所以,他就受到了比之前还要更进一步的特别重用。如此,他也成为了两代君王的贴身近人。由此也不难看出,他受重用并非是偶然所致,而是时势成就了他。继续说回关于征高丽的事,殷俊对此,并不怎么反对。眼下,该国正值羸弱之际,攻伐讨之,并没有什么逻辑上的不妥。但是!他却坚决反对,今上提出的御驾亲征。什么?李宏裕他要御驾亲征?没错,他确实是这样想的,也是这么说的。那,他这么做的动机又是什么呢?据殷俊揣度,皇帝的用意乃是想借此机会来证明自己。随着李宏裕的年龄渐长,他已经开始在意自己的个人形象了。他年少登基,德薄功微,对文官集团基本产生不了震慑力,甚至在有些时候,他还不得不做出姿态上的让步。尤其是,在殷俊‘断刀’的面前,他连说不的勇气都鼓不起来。由此可见,他的威望并不怎么压众。还有一点就是,他一直活在皇太后的阴影里,总有一种被提玩偶的感觉。鉴于以上这些,他急切地想要寻功立威,并以此来奠基自己该有的帝位。而三德子察言观色,忙趁着这个机会献出了自己的高见。当年,太上皇就是以御驾亲征的方式剿灭了燕王,并以此树立了自己的无上权威。也正是自那开始,三朝元老们才不敢再拿‘想当年’这三个字卖老说事。可见,手握军功是多么的重要!而今上您,何不效仿当年的太上皇,也来上一回御驾亲征证?现在的高丽,只剩下了半条命在,正值出手征讨的上佳时机。在三德子看来,拿下这个弹丸小国,基本上不费吹灰之力。于是,今上有些心动了。殷俊却认为,小皇帝从无军旅经验,委实不宜亲身犯险。万一有什么闪失,那可就后悔莫及了。苏琉见儿子如此执着,也就闭口没有再劝。她也觉得,拿下高丽易如反掌,并不是太难的事。殷大人在苦谏无果后,只得向齐誉发来了求助,希望他出手干预。“唉,今上他怎么可以如此儿戏呢?”“行军打仗又不是小孩子们过家家,一旦陷入了泥潭,想抽身可就难了!”齐誉恼怒地将书信往桌子上一拍,气咻咻道。不仅仅是他,就连庾海和彭文长也都黯然摇头,失望之色溢于言表。三人一致认为,必须要阻止此事的发生,否则,江山社稷就有可能引发动荡。可是,要怎么阻止呢?齐誉想了想,道:“我立即拟写一道上书折子,力劝陛下打消此念,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犯险出征。”庾海也忧道:“仅靠大人独奏,实在难以力挽狂澜,必须有人同谏才行。我等虽然有心跟着附议,但毕竟身微言轻,起不到决定性作用。单靠咱们琼州,很难遏止此事。”彭文长也跟着点点头,道:“如果能联合到一众大吏一齐上书的话,或许才能给陛下制造压力。可是,大吏们基本上都是各自为政,彼此间更是井水不犯河水,想要志同道合,难度相当之大。”听闻此言,齐誉忽然眼睛一闪,道:“你们的这番话倒是提醒我了,眼下,确实应该团结一切可团结的力量,给陛下制造障碍。”“哦?大人有什么想法?”“呵呵,荆宪王他们,不就是现成的人选吗?”“他们?”“嗯!”齐誉淡淡一笑,道:“他们虽然暂离了政坛,但自身的影响力还是在的,既然如此,我何不借用一二?且,由他们来唱得罪人的黑脸,我刚好落得个片叶不沾身。”笑罢了后,他忙对门外的随从吩咐道:“速去通知荆宪王等人,让他们在扫完大街后,立即来到我省府衙门报到喝茶!”“是!”那随从应了声,忙去置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