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不记得了吗?”杰克眼眶中红芒微闪,空洞的嘴巴开合,发出一阵沉闷的响声。
“你是?”
朦朦胧胧的,迪克总感觉那段记忆就近在眼前,但是却始终无法回忆起来。
“您忘了啊,也是呢,受了那么严重的伤。”
杰克短暂的揭下自己的兜帽,露出了那张邪神所伪装的丑陋面容。
不,不应该说是丑陋,半张脸英俊非凡,而剩下的半张则是被烧伤的疤痕覆盖,对比起来显得落差十足。
杰克再次将自己的面容掩藏在黑色兜帽下,缓缓开口。
“再一次……自我介绍,我的名字叫作杰克,最近才从森林里走出来的武斗家,恰好遇上你被一个缠绕着黑雾的家伙袭击,于是就顺便把你救了下来。”
杰克只是按照指示说出了编造的谎言,伪造的记忆便如潮水一般从“记忆深处”涌出,让迪克不再迷惑。
“原来是这样。”
本来他还对杰克对自己面容的遮掩感到怀疑,但现在这种怀疑也消除了。
曾经英俊的他却因为事故失去了自己的骄傲,成了现在这种不受人待见的样子,也难怪他会隐居在森林之中,就连遮掩面容这种不普通的事现在看来都是理所应当。
“抱歉,这一路上让你费心了。”迪克勉强挤出一个还算礼貌的笑容:“请安心,等回到卢锡安城,我一定会拿出让阁下满意的谢礼。”
“嗯,你就不要多说话了,还是先休息吧。”杰克的语气毫无波澜,眼神平静的直视着前方,扛着迪克一步步前进。
……
阳光彻底沉没在地平线之前,林北几人也终于赶到了村庄,借着最后一点余晖来到一间农场前。
“真是奇怪,这个点就休息了吗?”林北从车上跳下来,四下打量着。
“有人吗?那个……我们想找个地方借宿一宿……”
既然找不到人,林北所幸一边走动,一边喊了几声,希望有好心人能愿意帮忙。
“还是什么人都没有啊。”
林北有些小小的失望,一时没注意,在农场的大门前摔了一跤,直接把虚掩的栅栏门撞开。
“没有上锁吗?”林北狼狈的爬起来,无语的挠了挠头,直接打开门,走了进去。
走了十几步来到小屋门前,透过门窗的缝隙,林北能隐隐约约看到屋里的烛光。
“奇怪,这不是有人吗?为什么不开门呢?”
虽然疑惑,但林北也不可能直接闯进去,敲了敲门。
“你好,有人在吗?我们是过路的旅人,想要找个落脚的地方借宿……”
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一条小缝,一只眼睛透过缝隙上下打量了一番,小心翼翼的打开了房门。
露出半个身子的中年男人看着林北的目光有些畏惧,但还是很友好:“不……不好意思,我以为你们是附近那帮强盗,又想骗我们露面来抓人……”
“强盗?这附近有强盗的吗?”林北吃了一惊,毕竟一直呆在卢锡安城的附近,他从没有听说过这种事情。
看到他这个样子,林北也只能不好意思的摆了摆手:“不必道歉,这个确实不能怪你们……所以,请问你们家里有地方可以让我们借住一下吗?”
稍稍在心底计算了下人数,林北伸出七根手指头微笑着说:“嗯,一共有七人,我们住一间房就好。”
“好的,没有问题,只是平时没有人住,所以客房坏境一般,不要紧吧?”男人有些局促的说。
“没问题!那我就把我的同伴带来好吗?”说完,林北便小跑着将马车领到了农场后面拴了起来。
几人跟农场主见过一面后,在他的带领下来到一间铺满干草的库房。
“真是抱歉,只能提供这样的地方……”
“不,能为我们提供一个遮风挡雨的住所已经很仁慈了。”温蒂优雅的行了个礼,表达了自己的谢意。
农场主也不好意思的领下了众人的谢意,退出了这个房间。
“也没有那个大叔说的那么差劲嘛。”林北忍不住嘟囔了一句,转身加入忙碌的众人,收拾出休息的地方。
“对了,杰西卡、拉芙利亚,这家主人说这附近有强盗,既然我们得到了他的帮助,不如……也帮帮他们吧?”
躺在蓬松的稻草床垫上,林北突然开口道。
杰西卡毕竟驾了快一白天的马车,困倦的打了个呵欠:“行啊,反正强盗什么的都是小打小闹而已,比这大的场面咱也见过不少了……”
拉芙利亚也没有反对,点了点头。
看着困倦的蜷缩在干草堆里的众人,温蒂反手拿出他的木琴,轻笑一声在房梁上奏响了舒心的乐曲,将众人带入安稳的美梦。
只是……
……
夜色已深的晚上,淡淡的薄云笼罩了天空。
一群面相凶悍的人们驾着马匹跟着车辙一路来到了农场这边。
“嘿嘿,看来有肥羊来了。”领头那人眼睛里闪烁着贪念的光芒。
这十几号人撞开了脆弱的栅栏,径直冲到了农场主的房屋前,错落嘈杂的急促马蹄声将他们一家人吵醒,也惊醒了睡梦中的林北。
“怎么回事?”林北揉了揉自己有些惺忪的睡眼,悄悄摸到了靠近门口的窗户处。
借着微弱的月光,林北勉强看清楚了远处那喧闹的源头,随后将亮度和声音直接拉满,生怕分不清那人身份。
一个脸上两道交错刀疤的强壮男人提着把阔剑,另一只手粗暴的蹂躏着那比较起来单薄无比的木门,一边扯着嗓子大喊。
“快点给我滚出来!老福特!你今天是又招待什么客人了嘛?有那钱还不如拿出来孝敬老子们!”
这人放肆的笑着,他身后的一众凶悍恶棍也都跟着哈哈大笑。
然而房主福特并不敢开门,只是和自己的妻儿缩在卧室瑟瑟发抖。
“那帮恶棍怎么又来了?福特?不是说好只要定期给他们提供牛羊,他们就不会再来了吗?”
他的妻子崩溃的问道。
“喂!老福特!我知道你在里面!而且你今天,好像擅自招待了一伙人吧?”
林北的视线里,领头那人一边嚣张的喊着话,一边狠狠一脚踢在门板上,木板折断的声音也随之传入林北耳中。
糟糕!这帮人不会就是房主所说的强盗吧?!
林北马上就转身去叫醒睡梦中的众位,但没想到温蒂和拉芙利亚早就站在了他的背后。
“嗯,这家的主人果然立马遇到麻烦了啊。”温蒂无奈的低声轻叹,侧耳听着细微的风声在他耳边轻语。
“我们应该说过的吧?你要是还敢擅自和外面的商人交易,我们可就不会留情了!”
又是一脚,脆弱的木板几乎折断。
“哪里有那种规矩啊……”福特捂着脑袋痛苦不堪的说着。
“福特!”他的妻子声音却高了八度,语气里满是埋怨和憎恶:“果然又是你的错!为什么要帮那群人?”
她死死搂住怀里的孩子,双眼瞪得滚圆,面容扯得扭曲盯得福特不由得一阵绝望。
“都是你的错,要不是你,他们也不会找上门来!我们就能安安心心的过日子了!”
福特无比痛苦,他不明白,为什么他曾经爱着的那个善良、清纯的少女如今会变成这般模样,难道真的是生活所迫吗?
但当初农场还没起色时,他们两人还是那么的和睦,那么的恩爱,为什么现在仅仅是被强盗骚扰,她就变成了这样?
一次次向强盗屈服,答应他们一个个的条件,但强盗真的会跟他们讲道理吗?
福特深知一个道理,这些强盗不会杀了他,因为他必须经营这家农场,只有这样,他们才不至于无物可抢。
但他也知道,只要他和他的妻儿一天不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他们的生活就毫无希望。
即便如此,曾经那个女孩也劝住了从大城市打拼回来的他,说自己不愿离开家乡,只是一点点的供奉而已,对家大业大的他算不了什么。
他愿意去相信自己深爱的人,但她对这片土地的眷恋却让这群强盗更加肆无忌惮。
一个不会逃跑的人质,敢去报官就杀了她们……
福特感觉一双魔手早就将他死死攥住,试图榨干他身上最后一滴油水。
“咔嚓!”
门板彻底折断,嘈杂的脚步声不断逼近,在妻、子厌恶的眼神中,福特奋不顾身的冲到了走廊上抱住了领头之人的大腿。
泪水夹杂着鼻涕从他脸上淌下来,他大声哭诉着:“大人您误会了!他们不是商人,不过是过路的旅人罢了,不信您可以去围栏里看一看,真的!一头不多一头不少!我绝对不会骗各位的!”
领头的强盗厌恶的一脚将他踢翻,“旅人?正好啊,老子们早就缺钱花了,带我们去。”
即便自己再怎么困难,福特也并不愿意将自己的灾难转嫁他人,他连忙大声呼喊:“大人!他们……他们早就走了啊,他们早就不在家里了!”
隔着大约十几步和几层木板,林北也能清楚的听到他那拼尽力气的急切喊声,不由得心脏一揪。
“温蒂!”
他怒视着紧紧压住他肩膀的温蒂,拼命想要挣脱:“如果我们现在不去帮他的话!”
“林北,冷静一点,现在不是最佳时机。”温蒂却不知为什么,一直不为所动。
“你!”
这让林北怎么冷静?
福特被强盗扔了出来,抛在林北几人所在的仓库前的空地上。
而他的妻儿也在强盗的簇拥下走出来:“福特,你何必袒护那群人?他们怎么样关我们什么事?只要我们过好不就行了吗?!”
福特嘴唇微微颤抖,看着自己曾经喜欢的善良女孩,如今却成了这副模样……
“亚妮,不是为什么,只是因为他们是好人,是善良的人,善良的人就不该……”
周遭的强盗们闻言,顿时哄堂大笑。
领头的强盗更是一脚踩在他的胸膛上,轻蔑的瞥了他一眼:“哈哈哈!善良?你老福特商量了一辈子,怎么就落得这么个下场?”
“不过你已经没用了,福特。”
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你实在是太麻烦了,之前你放走的那些旅人我都得一个个追上去解决掉,省得他们把我们的事说出去。”
说完,他扬起手中粗糙的阔剑,一剑刺进福特的胸膛!
!
这个瞬间,林北的心脏漏跳了一拍,泪水顺着眼眶滑落。
“好了小的们!去把那几个肥羊找出来!要是有大钱,我们明天就能找乐子去了!”
一片欢呼中,强盗们将这个仓库团团围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