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从福在孙伯通手下卧底数年,孙伯通可以忍,可以假装看不见,那是因为他要借此麻痹最强的对手河成旭。可是孙从福今天偷走了他的孔雀宝珠,是真的触及了他的根本利益,那他就一刻也不能再忍。杀无赦!
孙伯通回过头,望向河成灵,再度微笑起来,轻声道:“灵儿妹妹,咱们得尽快启程赶往百鸟山庄了,以免夜长梦多!严老夫人的寿诞就要到了,这颗新珠子可不能再出任何意外了!”孙伯通一心想把严无忌争取到自己这一边来。
河成灵双手负在身后,昂首挺胸带着呼保保离开地牢,边走边道:“走啊,不走还等什么呢?咱们准备一下,明早就出发吧!对了,楚随心说他练功受了伤,你不觉得可疑吗?他哪来的好心送你一颗宝珠?而且他身边又多了一个面罩黑纱的女子,之前可没见过!难道这个女子就是骗走孙从福宝珠的三个人之一?”
孙伯通怔了一下,摇了摇头,斩钉截铁道:“绝不会!经此一事,你还不信任楚随心的为人?此人豪爽大方,是个好朋友,绝不是你想的那样!只是想彻底交下这个朋友,可能需要费些周折!”
河成灵嘴角翘起,轻笑道:“你又知道了!”孙伯通大笑。
第二天上午,一个由几十人组成的队伍离开图灵县孙伯通的宅子,浩浩荡荡向城外而去。不要说豪衫公子坐骑雄骏,就是孙家的护院家奴也是人人高头大马,挎刀背箭。这支马队当中只有一个人显得特立独行,这人是个矮胖子,骑着西域宝马却穿得破破烂烂,腰扎一根破烂麻绳,毫无疑问,他是冷东海。
马队中间簇拥着两辆豪华的金装马车,一辆车内坐了人,另一辆车内载着寿礼。城中百姓见了无不羡慕,肯定是孙三公子又要出城打猎去了。图灵城除了孙三公子之外谁还能有这样大的排场?这支马队在百姓们羡慕的目光中出了城,往百部郡灵川县方向疾驰而去。
毫无疑问,马车中所乘坐的人是正在卧病的楚随心。孙伯通在征求过楚随心的意见之后,就请楚随心乘上自己的金装马车,一路赶往灵川县灵川山百鸟山庄。
按楚随心的意思,不必如此张扬,有一辆普通马车乘坐就可以了,毕竟财不外露,这么招摇的出城很容易被贼惦记。这也是楚随心在江湖上混了这么久,总结出来的经验之一。
可孙伯通却哈哈大笑道:“楚大哥,不是我夸口!在这百部郡,纨绔们的魁首就是我孙伯通,黑白两道兄弟我通吃,哪个敢在我孙伯通头上动土!”
楚随心见孙伯通如此自信,也不好再说什么,就由他去了。年轻人嘛,不狂些还能叫年轻人?楚随心虽然在大越国吃的亏不小,可是此行他带的高手也不算少,何况还有在百部郡家世显赫的孙伯通在侧?谅也不会有什么大事。
袁从信和冷东海一左一右护卫着楚随心乘坐的马车,宽敞的马车中除了楚随心之外,还有冷若霜和潘碧池。按理说,潘碧池新近才降了楚随心,楚随心应该考验她一段时间再决定安排她的位置,可是楚随心却对潘碧池非常信任,敢于把她留在身边做侍从。
潘碧池嘴上什么也没说,可是她心中却对楚随心的信任有着深深的感激。至于胭脂姑娘和云生尘以及牛太沉、段飞青等人,自然一路随行。此行到百鸟山庄去,还不知会遇到什么情况,身边高手多了,楚随心的心里才踏实。
……
这天清晨,由桑兰国京师首善城三公主河成雁的公主府中驰出一支二十余人的小规模马队,马队簇拥着一辆简陋的马车,向望野城方向的官道疾驰而去了。一身便装的三公主河成雁送到府门口,眼睁睁看着马队离开,河成雁幽幽的叹了口气。毫无疑问,离开公主府这支马队的主角是三驸马丁一谷。
站在三公主河成雁身后的小侍女锦秀掩口笑道:“公主殿下,驸马爷这可是才刚刚出门,您就魂不守舍了?”
在桑兰十余位公主中,三公主河成雁以性格温婉著称,号称三平公主。三平公主是调侃她相貌平平,胸部平平,一切都平平。可是今天三公主河成雁听了锦秀的话,却破天荒有了愠怒之色,羞恼道:
“你这丫头懂得些什么!他此去又不是游山玩水,是去看望他病重的城主老爹啊!万一他爹不行了,他要接任城主之位的!可是父王每日沉湎于酒色之中,他连请一道旨意回乡的机会都没有!他这样私自离京,按律是不合规要受罚的,可连我这个贵为公主的人对此都没有任何办法!”
“再说他这样悄悄离京也就算了,可在前面的路上,很可能还存在其它危险和意外!我能不担心吗?”
河成雁叹了口气,她是既气愤又无奈,现在别说王公大臣们,就是她这位殿下公主想见到她的国王亲爹也不可能。她爹的全部心思都在练气练丹和女人身上,谁都不见。规劝?人影子都见不到要怎么劝!
锦秀笑嘻嘻道:“公主殿下生气了!公主殿下,我看你也不要生气了,驸马爷他吉人自有天相,你急什么,怕什么?再说他都出城了,你急也没用,怕也没用!还不如为他在佛前多上一炷香,求佛祖保佑他平安归来的好!再说你不是把咱们府里的八位高手尽数派去保护驸马爷了,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河成雁摇了摇头,脸上忧色不减,河成雁喃喃道:“我怎么能不担心呢!此去望野城,路遥千里,他爹的徒弟又有心谋夺城主之位,事情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况且咱们府中的高手只在咱们府中是高手,若是放在江湖上,也就是二三流水平而已,你说我能不担心吗?”
锦秀眨了眨眼睛,低声问道:“殿下,我记得您昨晚不是说过,大世子也暗中派出人手保护驸马爷了吗?有咱们府里的高手,又有大世子的人帮忙,您完全可以高枕无忧了嘛!”
河成雁苦笑道:“大弟派人保护他自然是好,可你也知道,凡事只要大弟伸手,顿叔叔就要派人去捣乱!外面的贼或许好防,家贼难防啊!人人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可不就是这么个理!”
锦秀安慰河成雁道:“公主殿下放心,驸马爷这个人平时性格就好,从不轻易招惹别人,谁会去为难他呢!”
河成雁柔声道:“我虽久居宫中,不是江湖中人,却也知道江湖险恶,人心复杂难测!你不去招惹别人就安全了吗?怕也未必!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爹是望野城的武知县,那是无冕之王,多少人都觊觎的位置!多事之秋啊,我怎么能不为他担心!”说着话,河成雁的眼圈红了,两滴泪珠滚落。
锦秀一时默然,虽然公主殿下不出宫,什么都平平,读书也不多,却也不是个呆子。锦秀想了想,又出言安慰道:“殿下,你也别难过了!我听说还有个什么大越国的侯爷楚随心在望野城,听说楚随心是去投奔丁老城主的,我还听说这人很有本事,讲义气!他若在望野城,应该会帮咱们驸马爷的,您也不必担心!”
河成雁仍是闷闷不乐,隔着半掩的角门望向公主府外的街上繁华景色,叹息道:“世上人什么心性都有,好多人都名不副实。也不知道姓楚的是否有良心,是否愿意帮忙!唉,可怜我们连府门都出不去!我倒不想着什么楚随心能帮忙,只要他不站在朱方仁一边就是好的了!”
两个人说着话,就准备往回走,正在两个人私语之际,忽然角门一动,管家方财笑眯眯带着两个人走进府来,方财高声道:“公主殿下,大世子来拜访!”河成雁停下脚步,回过头。
方财把大世子河成秀和他的随从引到河成雁面前,方财向河成雁和河成秀躬身,一脸恭敬。河成雁示意他退下,方财再躬身,告退了。
河成雁望着走到她面前的大弟弟河成秀,不由眼前一亮。河成秀与河成雁并非一母所生,河成秀只比河成雁小了两个月。但是姐弟俩从小由一个奶娘照顾,一起长大,姐弟情深,这在帝王家也算是难得了。
一身锦衣的河成秀笑嘻嘻向河成雁拱了拱手,调侃道:“三姐,姐夫才走了多一会儿,你就哭鼻子了?早知道该让姐夫把你带去望野城才是!”
河成雁平复了一下情绪,换成笑容道:“你呀,就是贫嘴!我又不会武功,我若和他同去,他在路上还要分心照顾我,那样只会影响他赶路和做事!我,我只是担心他在路上的安全而已,我知道你暗中派了人去保护他,我也就放心了!这里说话不方便,走,咱们到里面去谈吧!”
河成秀回过身,指着身后摇着鹅毛羽扇的白衣翩翩美少年道:“三姐,给你介绍一位新朋友!这位帅哥就是大越国安越侯楚随心的九师弟,顾均平顾兄弟,顾兄弟虽然年轻,可是武功高强更兼足智多谋,是楚侯爷派顾兄弟到我身边来,帮我出谋划策的!”
河成雁眼前又是一亮,什么?楚随心和自己的大弟弟交情甚好,还派自己的师弟来帮大弟弟?那不是说,楚随心在望野城一定会帮助自己男人了?河成雁心中暗道:我以前怎么没听说楚随心和大弟关系这么好呢?她又哪里知道楚随心和河成秀都要极力避免让人看出他们交情甚密呢!
顾均平向河成雁一揖,从容不迫道:“晚生顾均平,见过三公主殿下!”
河成雁急忙还礼,笑道:“见过顾兄弟!大弟,既然你都带着朋友到家里来了,咱们就别在这里傻站着了!好像我欺负你一样!咱们往里边去喝茶,吃些点心!”河成雁见了河成秀,心头的乌云顿时散了大半,高高兴兴把弟弟和顾均平往书房里边让。
三人边说边笑,来到公主府的小书房。锦秀自动站在书房门口做门童,没有公主殿下的允许,她是不会放别人进来的,她知道主子正在聊要紧事。
河成秀与顾均平落座,河成雁亲自烹茶,河成秀和顾均平也不和她客气。河成秀笑容满面道:“三姐,我知道你担心三姐夫,其实我也担心。但是光担心也没用,事情还是得做啊!只要三姐夫回到望野城,楚侯爷自然会伸出援手,现在危险之处反倒是在路上!”
河成雁的手不由自主抖了一下,差点儿没被茶壶里的开水烫到。河成雁有些不安道:“路上不是有你的人保护一谷吗?怎么就危险了?”她其实明知道路上有危险,可是这话她不想说出口,一说出口,她的心就会发抖。
河成秀从袖子里抽出折扇,摇了摇,缓缓道:“这一路上危机重重,我的人却只能暗中保护他,毕竟你知道河顿的眼睛一直在盯着我,我做什么他就要派人去搞破坏!所以我不能公开保护姐夫。我的人一旦公开出动,河顿的手下就像苍蝇一样嗡嗡飞来,到那时麻烦更大!”
顾均平摇着鹅毛羽扇,不以为然道:“现在丁大师哥在路上只要防备朱方仁的人刺杀就好!河顿现在还不至于狗急跳墙去杀丁大师哥,因为一旦失手,他就把大师哥推到对立面去了,他不会那么蠢的!此时就算丁大师哥接过了城主印信,想把望野城完全控制在手中也需要时间的!”
河成雁听了这话,心里才好受了许多,河成雁亲自给大弟弟和顾均平斟茶,脸上渐渐恢复了平静的神色。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现在再着急也没用,她什么也做不了,真的只能如锦秀所说,在佛前烧一炷香,为丁一谷祈求佛祖他老人家的护佑。
顾均平缓缓摇着羽扇,忽然莫名其妙说了一句,“现在只怕我的金蝉脱壳之计会被人看穿啊!毕竟对手也不是等闲之辈!”
河成秀用杯盖搅着碗中的茶汤,呵呵笑着调侃道:“怎么,难道我们的小诸葛先生也有担心的时候?一切不都在你计算之中了吗?”
顾均平哈哈一笑,摇摇头,用羽扇指了指河成秀道:“大世子,有道是人算不如天算!不过丁大师哥此行虽然危机重重,我倒看好他!他若是回到望野城之后,以老城主嫡长子的身份继承武知县之位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只是朱方仁绝不会让他那么轻松坐上武知县的位子罢了!”
河成雁想起了丁一谷临行前说的话,眉头忽然彻底舒展开来,微笑道:“是他要求回去的,他说爹病重,家业就得他去扛。这是他的命,他不争一下也不行!男人嘛,理应如此!”
顾均平和河成秀对视一眼,两人各自点头。一向看似性格软弱的三驸马丁一谷,其实是外柔内刚,内心极有主见的人。
之前,丁一谷只是不愿被作为质子被送到首善城,丁一谷觉得做驸马是一种耻辱。毕竟公主是国王之女,地位超然,从小娇生惯养的,双方门不当户不对。一旦尚了公主之后,难免会受到欺压。
可是自从两人成亲之后,这位相貌平平的三公主却没有半点儿公主的架子,夫妻之间相处很融洽,很和谐,颇有些夫唱妇随的意思,丁一谷这才慢慢转了念头,安心在首善城做起了他的驸马爷。要不是望野城忽然传来丁弱尘病重的消息,丁一谷甚至都准备一生留在京师,再也不回望野城了。
如果弟弟丁一德现在已经成年,丁一谷是绝不屑于回去争夺望野城城主之位的。丁一谷多次说过,好男不吃分家饭,好女不穿嫁时衣。
可如今弟弟还年幼,一向硬朗的父亲却忽然病重,望野城主的位置一下就空悬了起来,还是二师弟朱方仁署理了武知县一职,丁一谷又怎么能不回去替未成年的弟弟争一争,替丁家保住城主之位。
离首善城五百里外,去往望野城的官道上,一主一仆二人骑着劣马匆匆赶路。主人是位年轻书生,英气勃勃,一身白色长衫,不到三旬年纪。慈眉善目的仆人年纪看起来不小,胡子都有些花白了。天气十分炎热,主仆二人急着赶路,人马都汗如泼水。
此时,正是夏天,天气闷热,路边的树上,就连知了都在声嘶力竭的嘶鸣,“热呀!”在这样的天气里赶路,一定是有什么急事。
老仆人坐在马背上,手搭凉棚,望着漫长而遥远的前路,劝年轻书生道:“行路难啊,大少爷!就算咱们能撑住,马也累了!不如咱们到河边休息一会儿吧,远远的我就听见河水声了!不如咱们先饮一饮马,喂一喂马,也让马喘息一下?”
年轻书生抬起衣袖擦去额头上的汗水,点头道:“好!那咱们就去休息一下!”
话音未落,只听到对面马蹄声奔跑如雷。沿着官道跑过来两匹雄健的黑马,扬起一路烟尘。远远的,老仆看到马背上的骑士是两名彪形大汉,脸生横肉,面相凶恶,都背着单刀,一人黑衣,一人红衣。明明官道很宽,可那两名骑士却催马径奔年轻书生和老仆而来,双方瞬间几乎撞到了一起。
长衫书生的座下劣马受到惊吓,一声长嘶,前蹄立起,几乎把长衫书生摔下马背来。幸好长衫书生马技高超,这才没摔下马来。
长衫书生带住受惊的坐骑,怒道:“你们是什么人?这么宽的官道……”
他话音还没落,那名黑衣大汉已经闪电般拔刀在手,刀指长衫书生,阴森森道:“丁一谷,你个龟儿子,竟然玩这种金蝉脱壳的把戏,可让老子们好找!”
长衫书生脸色剧变,强稳住心神,反问道:“你们是朱方仁的手下?”长衫书生正是采纳了顾均平金蝉脱壳之计的丁一谷。此时,那个扮作他的人还带着马队在后面三百里开外的官道上慢慢赶路,以使对手做出错误的判断。
拔刀出鞘的黑衣大汉狠狠啐了一口,骂道:“朱方仁算是什么东西,他给老子们提鞋都不配!”
丁一谷听到黑衣大汉对朱方仁出言不逊,心里倒不那么紧张了,于是笑道:“原来二位不是朱二师弟的人,那么不知二位在哪里高就?在下和二位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二位为何拦住丁某的去路?”
黑衣大汉对丁一谷怒目而视,狞笑道:“少费话!只要和楚随心相关的人,我们一个也不会放过!我们搞不定你爹,还搞不定你小子吗?”
慈眉善目的老仆坐在马背上,颤颤巍巍道:“二位大爷,这话是从哪里说起来的!冤有头债有主,二位大爷若是和楚随心有仇,可以去找楚随心报仇,为难我们家大少爷算是怎么一回事啊!”
红衣大汉双手握着马缰绳,在一旁冷笑道:“老家伙,你少在爷爷面前装无辜!丁弱尘帮楚随心疗伤,还提供场地给楚随心练兵,他毫不掩饰,赤裸裸站在楚随心一边,那他就是老子们的敌人!现在丁弱尘这老家伙不行了,他儿子要赶回去接任,老子们当然不会让他如意!”
丁一谷还想说什么,慈眉善目的老仆微微一笑,阻止他道:“大少爷,不必说了!人家是有备而来,连咱们金蝉脱壳的计策都给识破,今天显然是不能善了。咱们也就只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老仆又对两名大汉道:“只是不知道二位高姓大名啊?最好能留下个名字和家乡住址什么的,等下我杀了二位之后,也好派人通知你们家人来收尸!”
黑衣大汉和红衣大汉对视一眼,彼此大怒。黑衣大汉怒道:“老匹夫,你有什么本事,敢夸这样的海口!”
双手抄袖的老仆嘿嘿笑道:“老朽这一生大半辈子都过去了,别的没有研究过,每天研究的都是杀人技!二位可是想试一试老夫杀人的手法?二位只管放心,以二位这样饭桶级的身手,还感觉不到痛时脑袋就已经落地了!”
黑衣大汉忍无可忍,从马背上一跃而起,半空中刀光雪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