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图灵县长云客栈天字号上房,冷若霜和冷东海、牛太沉、胭脂姑娘、云生尘、段飞青等众人围坐在一起,沉默异常。胡铮珠盘膝坐在床尾,双掌按住袁从信的后心,正在用内力为袁从信疗伤。这一屋子人里面,以胡铮珠内力最强,并且胡铮珠的内力有疗伤之奇效,所以才由胡铮珠为袁从信疗伤。
段飞青道:“这一路上我和袁大爷骑马飞奔而来,追赶侯爷,曾多次遭到杀手的袭击。那些杀手对我不感兴趣,对袁大爷却是招招致命!”
袁从信对楚随心讲过,他离开摩天宫之后,在宝灵山下通天河畔的黄风渡口便遭到一名不明身份蒙面高手的袭击。袁从信力战那名高手,好不容易才脱险。此后袁从信为防被人发现行踪,曾一路向东南方向而行,可是却始终摆不脱追兵,时不时就有杀手出来偷袭他,直到桑兰境内,杀手的数量才明显少了下来。
即便如此,袁从信也不敢掉以轻心,睡觉都要睁着一只眼睛,生怕睡沉了就着了道,死在敌人手里。可是就连老虎都有打盹的时候,袁从信孤身一人,总会让人有机可乘,袁从信在路过伏虎江时,又遭到袭击。一名杀手潜入江中,从船下跃出,伏击袁从信。
袁从信在和他搏杀时,被人在后心打了一掌,袁从信受了内伤。好在袁从信再次力战脱困,仓皇逃离险境。这一掌,使袁从信受了好重的内伤,几乎使他跌境。这一次袁从信学乖了,改头换面,扮作一名进京赶考的书生,往首善城方向去了。路上,内伤不时发作,把袁从信折磨得好苦。
等袁从信赶到望野城时,自然是先到了武知县衙门,等袁从信赶到武知县衙门一问,才知道楚随心没住在县衙门,而且大师伯丁弱尘还受了重伤,大约离死很近,只剩下一口气,随时可能归位的那种。
二师弟朱方仁久闻袁从信的大名,知道袁从信是他们年轻这一代弟子中的翘楚,于是就请袁从信先住在县衙。袁从信心中有事,消息没传给五师弟之前不敢耽搁,勉强和朱方仁吃了一餐饭后就向朱方仁告辞。朱方仁苦苦挽留,袁从信谢过朱方仁的好意,说还有要事要办。于是辞别朱方仁,往城外虎士营的驻地去了。
袁从信赶到虎士营,向门口卫兵报上自己的名字,卫兵进去通传。小姬玄清听说楚随心的大师哥来了,立刻带人迎了出来。袁从信听说楚随心为救大师伯,已经往百部郡百鸟山庄去找庄主严无忌求解药去了,当然坐不住,他央求小姬玄清派个人,带他追赶五师弟去。
小姬玄清知道事情严重,也不敢耽搁,立刻叫段飞青骑上快马,带袁从信去追赶楚随心,这已经是楚随心离开望野城的第三天了。于是段飞青和袁从信骑上快马,一路疯狂追赶楚随心一行,没想到出了虎士营才不到二十里,便遭到一次偷袭。两人力战退敌,可袁从信的伤势却又加重了几分。
段飞青原想回去调些人手来帮忙,可袁从信摇头道:“兵贵神速,咱们还是快去追五师弟吧!这些杀手在暗处,神出鬼没的,他们又只对我下手,咱们就算再多些帮手也无济于事!再说人多了目标又大,更不利于赶路!”段飞青听袁从信这样说,也无奈,只能带着袁从信尽力追赶楚随心。
就在昨天夜里,两个人在客栈中再次遇袭,杀手只盯着袁从信一个人下手。一番激战后,袁从信再次受伤,真是伤上加伤。好在袁从信也把那杀手打伤了。段飞青愁的不行,提着剑守了袁从信一夜。还好那杀手也受了伤,没有再回来行刺,天一亮,段飞青就带着受伤的袁从信火速上路追赶楚随心,终于在图灵县赶上了楚随心一行。
楚随心坐在桌边,一脸怒气,手中摩挲着师父命大师兄带给他的紫晶剑。楚随心万万没想到种士良敢二次攻打摩天宫,更没想到师父为了保住摩天宫和乐天派,竟以牺牲自己为代价,封印了种士良、古长青等高手,阻止种士良一伙攻山。楚随心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那种明知师门有难却帮不上忙的无力。
此时就算再赶回去,也无济于事,该发生的都发生了,谁也无法逆转乾坤。
屋内众人知道楚随心和白乐天师徒情深,当初楚随心落难时,种士良数次派人到摩天宫逼白乐天将楚随心逐出师门,都被白乐天给拒绝了。此时众人见楚随心难过,也知道安慰的话没有什么用,于是集体沉默。
良久的沉默过后,床上噗通一声响,众人都吓了一跳,转过头看时,却是胡铮珠为袁从信疗伤力竭,倒在了床上。袁从信睁开眼睛,眼中有了之前没有的光芒。众人见袁从信的神色好了许多,知道胡铮珠的疗伤之法起了作用,都长出了一口气。之前楚随心说大师兄伤很重,众人还为此很担心,如今不用怕了。
袁从信望着累倒在床尾的胡铮珠,又是感激又是歉意道:“胡姑娘,多谢你,让你受累了!”胡铮珠已经累得快要说不出话了,只是摆摆手,示意袁从信不用客气。袁从信赶紧起身下床,把床让给了胡铮珠,又去给她倒了一杯茶水,亲自端给胡铮珠,请她喝了,让她好好休息。
楚随心站起身,走到床边,没有说话,只是向胡铮珠深深鞠了一躬。胡铮珠见楚随心眼中有泪水,知道他想起师父白乐天心中难过,胡铮珠不觉也难过起来,眼圈红红道:“侯爷,你也不必伤心。至少你师父的元神还在,他不是也嘱咐侯爷好好练功,三年后助他元神再转生吗?”
袁从信沉声道:“是的!只要师父的元神能转生就还有希望!”
楚随心凄然道:“纵是转生,也是来世了!是我连累了师父他老人家!月影师妹要是知道师父他老人家不在了,不知该有多难过呢!大师哥,你暂时不要回摩天宫,就随我先留在桑兰吧,将来再回去继续做掌门!”
冷若霜在一旁忽闪着大眼睛问道:“五师哥,你的意思是?怕师娘她……”
楚随心点头道:“就是你猜的那样!师父和师娘感情极深,师父不在了,师娘恐怕也痛不欲生!我担心师娘她老人家想不开,寻短见。如今大师哥不在家,师娘暂时要代理掌门之职,她就没办法,只能先把精力放在处理门派事务上,这样分一分她的心也好,让时间来平复她内心的伤痛。”
袁从信也表示赞同道:“五师弟你说得对,我也是决定暂时不回摩天宫。师父说过,他把摩天峰范围封印了,寻常人进不去摩天宫。尤其是种士良那几个人,到了摩天峰范围,实力将暴降,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只要种士良不发疯,三年内他应该不会再往摩天峰去了。只是……”
楚随心闭上眼睛,缓缓道:“大师哥你不用担心,既然后山石城中的粮草还可支撑一年,就不用怕!这一年中,后山还可以种些粮食、谷物、红薯等作物,虽然不能完全解决吃饭问题,但也可以多支撑两三个月。这段时间内,我们先把桑兰国的事情摆平,救活大师伯,然后杀回大越去,解宝灵山之围!”
袁从信点头道:“正是!现在摩天宫有离尘宫主童秋素和清平宫宫主樊尘老先生两位带着弟子门人帮忙,又有司空德青老伯做智囊,还有师娘主持大局,二师伯也在,又有师父他老人家的元神护持,暂时应该不会有战事了,五师弟正应该趁此时大展拳脚!而且大师伯他老人家的伤很重,也是拖不得了!”
楚随心抚摸着紫晶剑鞘,皱眉道:“正是!咱们明天早起赶路,争取在太阳下山前赶到灵川县。咱们在灵川县住上一夜,天亮时就往百鸟山庄去!向庄主严无忌去求那孔雀化尸丹的解药,救大师伯!”
冷若霜担忧道:“我只担心那位严庄主和我们没有交情,不肯给我们解药,那才麻烦呢!”
冷东海瞪眼道:“怕什么!他要是不肯交出解药,我就把他的百鸟山庄折腾个底朝天!叫他天天睡不好觉!他要是还不给的话,嘿,惹恼了我,我就在他庄子上放起一把火来,把他的百鸟山庄烧得连毛都不剩一根!然后我再揪着他的耳朵,把他吊起来拷打,看他敢不给解药!”
楚随心斥道:“东海不要胡闹!常言道: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咱们是求人办事,哪有用强的道理!换成是你,有人求你帮忙,却用威胁的方式,你会愿意帮忙吗?”
冷东海听楚随心批评他,这才不吭声了,他原也就是心中有闷气,过过嘴瘾罢了。
楚随心又道:“今晚我和东海、大师哥住在一处。要是那刺客再敢来找麻烦,就别怪咱们不客气了!”冷东海一听,可能又要打架,顿时摩拳擦掌,欢天喜地起来,他最爱打架了。尤其这种来杀人的刺客,都是生死相搏,动起手来绝对刺激。
几人正说着话,冷东海的肚子咕噜噜叫了起来,冷若霜打趣道:“五师哥,叫些宵夜来吃吧,东海这孩子又饿了!嗐,每天在虎士营也是,就属东海饿得最快!这也还好咱们是在军营中生活,有的是米粮,这要是一般人家,非得给这孩子吃穷了不可!”
冷东海赧颜道:“嫂子,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兄弟我是天生的饭桶,吃的比别人多,饿得也比别人快!以前做乞丐的时候,经常饿着肚皮,自从遇上大哥之后,我才有了饱饭吃!要不我能一路追随大哥来桑兰吗?”
段飞青也笑道:“冷大统领的饭量固然是大,力气也大得出奇!就是我和轩辕安、童大礼三个人加在一起,也没有冷大统领的力气大!要说咱们虎士营,也就卢铜大旺这个天生神力的怪物能和冷大统领有一拼!说实话,要是在战场上遇到这么样一个对手,可有够头疼的!”
楚随心站起身道:“大师哥,六师妹,各位,咱们到街上吃些宵夜去吧!刚才住店的时候,我听人说,图灵有个夜市,有不少卖小吃的人,咱们去买点儿小吃,填饱肚子,顺便再逛上一逛。来都来了,也瞧瞧这小县城夜里的风情!毕竟咱们以后很可能不会再来玩上第二回了!”
众人轰然答应,于是各自收拾一番,把门反锁,出了客栈。果然在长云客栈前面一条小街上,灯火辉煌,人头攒动,街两边都是卖吃食的,什么大越国传过来的糖葫芦,什么棉花糖啊,炸土豆啊,小糖人啊,各种小面食啊,各种香喷喷的炒饭啊,烤肉串啊,各种小吃,应有尽有。
袁从信和楚随心说着话,放眼望去,只见街上男女老少都有,街边还有几位花枝招展的女子在招揽客人。袁从信不由失笑道:“真看不出来,像这么一座小县城,夜晚竟然会如此热闹!简直像比一般的郡城还要热闹些!”
段飞青花了几十文钱,在一处小摊前买了几根糖葫芦,给众人分了,胭脂姑娘怕酸,摇手没有接。冷若霜淘气,伸手把胭脂的那份也给抢了去。
段飞青听袁从信谈起图灵县热闹,顿时眉飞色舞道:“袁大爷,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图灵县是咱们桑兰国有名的县城之一!又盛产玉石,一般的郡,还真没有它热闹繁华!尤其这晚上一到,那几家青楼的姑娘在这里招揽客人,那是说不出的带劲儿!当年我师父还活着的时候,经常来光顾她们的生意!”
楚随心听到段飞青提到他师父,顿时想起了白乐天,当即心如刀绞,可惜又不能扫了众人的兴,只好勉强挤出笑容,陪众人逛街。
胡铮珠也饿了,环顾四周,见有一处街边的火锅店灯烛辉煌,热闹非常,便提议道:“众位,你们瞧,那里有处火锅店,咱们不如去吃些火锅吧!火锅这东西好,暖胃,又荤素相济,还有辣子,吃起来一定很痛快!”
段飞青咬着糖葫芦,含混不清道:“胡姑娘说得妙极了!这城中,就属这家迎客来火锅店的名声最为响亮!这家店至少有二十多年的历史了!你瞧,这已经是晚上了,吃饭的人还这么多!以前我来的时候,最喜欢他们家的鸳鸯锅了!走走走,今晚我请客,咱们一定要吃喝个痛快!”
众人随着段飞青,向迎客来火锅店走去。此时路上叫卖声一片,炭火的味道,混杂着各种食物的香气,那真称得上是热火朝天。
几人很快到了火锅店门口,一个二十来岁的伙计迎了出来,点头哈腰,笑嘻嘻问道:“几位客官,请问有预订位子吗?”
冷东海哈哈笑道:“这可真是新鲜了!吃个火锅还得预订位子?真是好家伙!”
那伙计脸上堆笑道:“几位爷,真对不住!要是没预订位子的话,就没有办法了!屋里那十几张桌,都给客人预订完了!要不,您几位再等等?”
段飞青瞪眼道:“什么叫再等等!”说着话,段飞青塞过去一块碎银子给店小二,笑道:“小二哥,我们是从外地来的,我们家少爷久闻你们迎客来的火锅是百部郡一绝,所以特地赶来品尝品尝!吃得好了,回头再替你传扬一下可好?小二哥,你行个方便?”段飞青冲小二挤了一下眼睛。
小二在手心里捏了一下碎银子,顿时高兴了起来,哈哈笑道:“哎呀呀,这多不好意思!既然这位公子是慕名而来,那本店哪有不隆重招待之理!几位客官是稀客!里边雅间请!雅间请!”店小二立刻把几个人往二楼的雅间让。
冷若霜和楚随心相视一笑,这还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几人随店小二登楼,进了一个雅间,围坐在桌前,楚随心请大师哥坐到主客的位置。袁从信略谦让了一下,也就不客气了。毕竟他现在是乐天派的掌门人,是掌门大师哥,楚随心地位虽然尊贵,可也是师弟嘛!他这个师哥从万里之外而来,坐在主客位也没什么不妥之处。
小二点着了锅下的炭火,把段飞青要的鸳鸯锅摆上,众人开始点菜。楚随心荤素不忌,所以任由众人先点菜,他只随意点了两个青菜。段飞青知道楚随心思念师父,胃口不太好,所以也不多说,只是点了两坛图灵特产的果酒。
这雅间位置不错,靠近窗边,大窗子开着。坐在二楼吃着火锅,就可以望见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楚随心点点头,这小二不错,收了银子办事。
果然这迎客来火锅名不虚传,众人大快朵颐,一个个都吃得头上冒汗。那果酒的味道也是十分爽口,既好喝,又不太醉人,众人都十分满意。
众人正吃得痛快,忽然听到一楼门口有人大吵大嚷道:“小二,还有没有雅间了?”
就听到刚才那个小二陪笑的声音道:“哎呦喂,我的孙爷,我的孙爷!您今天可来得晚了!今晚客人多,雅间都坐满了!还有预订了席位的客人没来呢!要不,您老在外面先支个桌?”
随后就是“啪”一声响亮,店小二哎呀了一声,想是那位被店小二称作孙爷的人打了店小二一记耳光。只听那位孙爷怒道:“你个混账王八糕子!我们三少爷今晚有兴致,要来吃个火锅,你竟然敢说没有位置!随便叫哪个雅间的人滚出去,给爷我腾出个地方来!不然小心爷把你捆了,送到县衙门去!”
一楼门口,另一个小二央求道:“哎哟,我的孙爷啊!雅间是真坐满了!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人家客人花了钱,正在吃饭呢!咱们做生意的,和气生财,哪有赶客人走的道理呢!既然是三少爷要吃火锅,大不了要吃什么,您说一下,我们亲自送到府上去!或是您稍等一会儿!”
“啪”又一声响亮,这个店小二也被抽得“哎呀”了一声。
就听那位孙爷怒道:“放你娘的屁!三少爷要吃什么,谁知道?谁敢问他!三少爷是觉得外面吃饭热闹,在府里吃,能有这样的气氛吗?再说了,在这图灵城,谁敢让我们三少爷等?你们都他娘滚到一边去,爷亲自上去,找一个位置,爷倒要看看,哪个有胆子,敢不给我孙爷的面子!”
说着话,噔噔噔的楼板响动,这位孙爷就上了二楼。后面一名小二一溜烟跟上来,却被他给一顿大嘴巴子打跑了。另一名小二见势不妙,慌忙去请掌柜的。
刚好这位孙爷,迈步上了二楼,就直奔窗边楚随心他们所在这个雅间来了。
这位孙爷一撩帘子,见雅间里八九个人正吃得热闹。众人抬头一看这位,只见他长得身材高大,却是獐头鼠目的形象,一看就是个恶奴。要是上戏台上演个狗奴才的话,简直都不用化妆!
这恶奴一瞧里边坐着吃饭的这些人,除了冷东海之外,一个个都衣衫华美,可是他却一个都不认识。更重要的是,这里边还有三个如花似玉的小娘子在座!啧啧啧,瞧瞧这三个貌美的小娘子,简直是天仙下凡哪!
这恶奴可高兴了,城中有多少人美人,他简直能如数家珍,这几位不用看,绝对是外乡人哪!咱们干别的不在行,欺负外乡人,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瞧这几位,身边都有刀剑,想来是会些武功的人。转念一想,那又怕什么,咱们府上的打手还少了么?还怕几个外乡人?
恶奴心中盘算道:我们三公子最喜欢漂亮女人,这里边吃饭的全是外乡人,又有三个娇滴滴的小美人,这可简直是天赐的啊!
想到这里,那恶奴一瞪眼道:“你们几个都给我滚出去!我们三少爷要来这里吃饭,已经预订了这个包厢,却被你们几个不长眼睛的给占了!还有王法吗?还有天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