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江列立刻换了一张笑脸,伸手阻止孙德秋进一步伤害卡列琳达的可能,假笑道:“孙公公!孙公公!有话好说!有话好说!不要冲动!不要冲动!啊哈哈哈……看在姜某以前也是大越国人的份上,咱们有话好商量!咱们又不是仇人,对不对?有什么事不能坐下来商量呢?啊?”
孙德秋见姜江列真怕了,确定自己已经抓住了姜江列的软肋,不由放声狂笑起来。孙德秋选择回来,就是冒险赌一把,万一他擒住卡列琳达做人质只能吓住卓龙虎,却吓不住姜江列的话,那他带着诺兰和姬同封跑回来就无异于自投罗网。现在一见姜江列怕了,孙德秋心里就有底气了。
当然,之前孙德秋也可以选择带着诺兰和姬同封挟持卡列琳达往同翔城方向撤去,直到遇到援军,只要能保证诺兰的安全就好。
可是如果那样做,孙德秋就不叫孙德秋了。既然此行是和曲安康、佟白鹤等人同行,而且曲安康和佟白鹤很仗义,主动断后,把生路留给了他和诺兰。那他现在手里有了可以豪赌的筹码,自然就不会辜负两人的情义。孙德秋虽然是个无耻的赌徒,可有些时候还是讲义气的,况且这件事一旦做成,就会产生笼络人心的效果,而且对他的名声大有好处,他怎么会不做?
孙德秋狞笑道:“商量?好啊!你要是不想看到三公主就这么死的话,就把我们的人都放回来,两家罢兵,大家相安无事!”
曲安康和佟白鹤等人本以为今天是必死之局,却没想到孙德秋上演了这么一出“挟公主以令城主”的好戏,几人知道自己今天已是绝处逢生,不由都高兴了起来。很多受了伤的羽卫营骑兵本已经绝望,可现在看到孙公公竟然杀回来救他们了,顿时都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姜江列的大脑在快速运转,他当然不想放弃这唾手可得的胜利,可是现在卡列琳达在人家手里,他投鼠忌器,实在是进退两难!有没有既能保住卡列琳达,又能保住这场胜利的办法呢?这可实在愁死他了!
孙德秋见姜江列不说话,猜到他正在打什么鬼主意,于是大声吼道:“姜城主,两边的弟兄都在流血,咱家可没有时间和你在这里耗着!你就算不为你的弟兄们着想,总该为你自己着想吧!三公主要是有什么闪失的话,你摸摸你脖子上吃饭的家伙!看它还能不能保住!”
姜江列脸皮抽动了几下,咬了咬牙,阴森森道:“孙公公!有些事咱们好说好商量,你最好不要威胁我!如果我妻子少了一根汗毛,你们今天一个都走不了!众所周知,我极爱我的妻子,我不能容忍她受到任何伤害!所以,请你不要逼我!”
孙德秋大怒,呵斥道:“姜江列,你要搞清楚!是咱家在逼你吗?分明是你姜江列欺人太甚!咱家此行本是要和曲大人、佟校尉接诺兰姑娘进京的,和你姜城主毫无瓜葛!是你主动挑衅,带着人来找咱们的麻烦!现在咱家不计前嫌,回来和你谈判,只要你肯带兵退走,大家就此相安无事的话,咱家就放了三公主!如何?”
此时,草原上数千眼眼睛都盯着姜江列,想知道他要如何处理这件事情。
姜江列沉吟了片刻,只能先忍下一肚皮的气,沉声道:“孙公公,你想让本城主放了你的弟兄们,也不是不可以,那么咱们互换人质可好?你放我妻子回来,我马上下令放了你的人,咱们一起交人!”
佟白鹤听姜江列这么说,立刻急了,大声道:“孙公公,这是他的计策,万万不可!”
孙德秋放声大笑道:“姜江列,你这人实在有些意思!你是把咱家当成傻子了吗?这草原一带是你的主场,若咱家现在就放人的话,一旦你翻脸不认账,带兵追袭,咱家和这数百名弟兄恐怕都要葬身在这草原上!你提出这样的交换条件,未免实在欺人太甚了!”
姜江列沉着脸问道:“孙公公,我姜江列一向说话言而有信,无论对敌对友,从不食言!你可以去打听打听,这附近草原上的人都知道我的名声!”
孙德秋摇摇头,冷笑道:“姜城主,就算你从不食言又如何?你之前从不食言,未必这次就一定会不食言!你之前不食言,是因为利益不够大!不值得你为此翻脸!当利益足够大的时候,你食言又如何?咱家昔日是个赌徒,自然深知赌场上的道理!”
姜江列皱眉道:“孙公公,你这是在怀疑我姜某的人品喽?我姜某也是愿赌服输的人!好吧,既然孙公公不同意我的意见,那依你的意思,这事要怎么办?”
孙德秋嘿嘿笑道:“这事也简单!我们带着三公主,往同翔城方向走,到了同翔城下,咱家确认安全了,自然会释放三公主回去!”
姜江列气笑道:“好一个不肯吃亏的孙公公!你的确不是傻子,你是拿我姜江列当傻子吧!等到了同翔城下,一切都在你孙公公掌握之中,到时你若不放我妻子,我找谁哭去?!俗话说,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孙公公,我奉劝你一句,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凡事适可而止!”
孙德秋人质在手,胆气自然豪壮。孙德秋冷声道:“姜城主,现在你说这话有意思吗?我们这一行可是平白损折了一千多名羽卫营的弟兄!谁不是有家有口的?咱家还没叫你赔偿损失呢!咱家本来想,大家就这样算了,可你既然这样说,那咱家也就不客气了!你先叫你的兵马后撤五十里,咱们再慢慢谈!我们阵亡了这么多弟兄,你得出多少银子抚恤!咱们先好好算算这笔账!”
姜江列怒气填胸,大声咆哮道:“孙公公!我劝你不要欺人太甚!”
孙德秋立刻摆出一副做泼皮时的嘴脸,“咱家就是欺人太甚了,怎么着?哦,只许你欺负咱们,咱们连还手都不行吗?嘿,这是什么道理!瞧瞧刚才你们那嚣张样!要是咱家不擒住尊夫人的话,你们指不定要怎么羞辱咱们呢!既然咱们都是赌,那就愿赌服输!你现在就是输了,你赔了夫人又折兵,想不承认也不行!”
飞狼骑主高延寿乐得见到姜江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吃瘪,他在姜江列身后阴阳怪气笑道:“姜城主,输了就认输吧,挨打要立正!现在公主殿下在人家手里,形势比人强,咱们什么办法也没有,认栽也不丢人!你又何必跟他们置气呢?”
姜江列气得浑身发抖,本来是大胜之势,突然间就成了败局,他正一肚子怨气呢,身后的猪队友还在兴灾乐祸,要不是这厮的飞狼骑哗变,昨天就已经解决战斗了,又何必在此遭人耻笑!
两人身后,一名飞狼骑的百夫长见势头不对,急忙凑过去低声对高延寿道:“高都督,你就少说两句吧!公主殿下被擒,姜城主正在气头上,你还招惹他做什么?此时咱们得想办法把公主殿下救出来,不然公主真出了事,咱们一个个都脱不了干系!合则两利,斗则两伤,都督三思啊!”
高延寿听了这个百夫长的话,觉得有些道理,这才闭口不言语了。
姜江列稳定了一下情绪,又对孙德秋道:“孙公公,你手里有我妻子做人质,我认!可若是你敢伤了我妻子,今天姜某就算拼得一死,也要让你们所有大越国来的人陪葬!这恐怕不是你孙公公回来的目的吧?但是你也不能因此就欺人太甚,就算做生意,也总得有个讨价还价的余地吧!”
孙德秋笑道:“这就对了嘛!明白人好办事,你姜城主早有这点认识,也不至于说出什么就在这里交换人质的话来!如果咱家在这里就把三公主给放了,那还能有安全保障吗?咱家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羽卫营的弟兄们考虑吧!”
不等姜江列说话,孙德秋对正在紧张观望的佟白鹤挤了挤眼睛,笑道:“佟校尉,先把姜白平给放了吧!”
佟白鹤心领神会,立刻命手下人把姜白平放了。既然姜江列不拿他儿子的小命当回事,那么用他做人质的意义也不大,还不如顺水推舟放了他,在卡列琳达身上多下点儿功夫就是了!
孙德秋目视姜白平回到自家飞翼骑的阵营,这才笑道:“姜城主,咱家已经命人放了你的儿子,表示了咱们要谈判的诚意!”
姜江列无奈回头,喝道:“放他们回去!”
在骑战中已经占据上风的风翼骑和飞狼骑听到城主大人发话,只能无奈放开一条通道,让已经精疲力竭的羽卫营人马撤了回去。姜江列手下那几名护卫还不想放曲安康走,曲安康握着刀鞘瞪了一下眼睛,那些人才无奈退后,曲安康鼻子里哼了一声,一脸不屑的回到本阵。
姜江列这才叹气道:“孙公公,姜某也表达了自己要谈判的诚意!”
孙德秋见自己一方的兵马都撤了回来,这才放了心,满意点头道:“姜城主,既然大家都能各退一步,这事也就好办了!但是在这草原上,你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的优势,我们一方是处于天然的劣势,咱家若是在这里就轻易放了三公主,万一你翻脸无情,咱家岂不是连哭都找不到地方!”
姜江列紧张起来,用手捂住胸口,着急道:“孙公公,你到底想怎样!难道我姜某还不够诚意吗?姜某可以对天发誓,只要今天你们放了我妻子,姜某绝不食言,绝不再派兵追杀你们,大家只当这事儿没发生过,恩怨从此一笔勾销!”
孙德秋摇了摇头,“姜城主,不是咱家不信任你!兹事体大,关系着数百人的性命和大司马的重托,咱家不能意气用事!”
姜江列眼巴巴望着孙德秋,他是真怕三公主出什么意外!他在罗刹国能保住城主之位,能在朝中混得不差,全仗着这位三公主殿下。以至于这位三公主殿下明目张胆给他戴了顶绿油油的大帽子,惹得众人耻笑他,可他都能忍气吞声,以“胡俗无伦理”为借口,做出一副这都不叫事的样子。
孙德秋咂嘴道:“这样吧!咱家带着三公主殿下到同翔城去,你姜城主回去准备两车金银,数额要足够抚恤我羽卫营和天命堂阵亡的弟兄!七天后,咱们在同翔城外十里相见,一手交人,一手交钱!”
姜江列急的心脏都要跳出胸口了,这还得了!把三公主交给这个太监,万一这太监食言,虚晃一枪后逃回大越国,把三公主当做战利品献给大越国皇帝,那女王陛下必然翻脸,到时自己还会有好果子吃吗?那时自己不被满门抄斩才见鬼!要是姜家在大越国被抄家灭门一次,在罗刹国再被抄家灭门一次,那自己岂不成了天大的笑话?
姜江列斩钉截铁的拒绝道:“绝对不行!你的安全有保障了,那我的安全谁来保证呢?我妻子是大罗刹国三公主殿下,金枝玉叶,我怎么能让她身陷这种险境!”
孙德秋笑嘻嘻道:“姜城主,你这话可就没道理了!三公主是金枝玉叶不假,可是咱家在大越国,每天就是伺候金枝玉叶啊!三公主再金枝玉叶,还能有皇上的龙体金贵吗?咱家可是连皇帝陛下都伺候过的人!咱家未进宫之前,是个赌徒不假,就连自己的命-根子都赌输了!可是这不正是证明了咱家的赌品好吗?”
“要是咱家赌输了,直接跑路,还会有这么多麻烦事吗?咱家愿赌服输,连那话儿都不要了!换成是你姜城主,你舍得吗?”
见姜江列急得头上冒汗,孙德秋又道:“今天咱家跟你要这些金银,实不相瞒就是为了给这些羽卫营和天命堂的弟兄要点儿抚恤金,他们不能白死在这里!要不是你姜城主凭空冒出来,半路打劫我们,这些弟兄也不会死!说来说去,你姜城主才是今天所发生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咱家不找你算账,还找谁算账!”
姜江列听到孙德秋不肯放卡列琳达走,眼神顿时变得狠辣了起来,尖声大叫道:“不行!你想要金银我都可以给你,但是你必须把我妻子交出来!她要是有个闪失,你孙公公就是有十条命也赔不起!明显是我吃亏的事情,我怎么能跟你这样赌!”
孙德秋冷笑道:“姜城主,你现在还有资格和我讨价还价吗?三公主在咱家手里,咱家要她生,她就生,要她死,她就得死!如果三公主死了,对你固然是没有好处,难道对咱家会有什么好处吗?再说咱家一个太监,又不会垂涎三公主的美色,你怕什么?三公主在咱家身边,咱家自会保护好她!”
姜江列听到孙德秋这样说,几乎要炸裂了,他抄起得胜钩上的金枪,大声咆哮道:“姓孙的!你既然要这么说,那不如大家就在这里同归于尽好了!你如此折辱我心爱的妻子,还不如就在此地杀了她!我姜某人就把你们一网打尽,再追随她而去,今天的事也就结了!”
孙德秋失笑道:“姜城主,咱家和你往日无冤,近日才有的仇,还是你来招惹咱们,才结下的仇!咱家若是杀了三公主,对自己又有什么好处?那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咱家是不屑于去做的!咱家只对安全返回大越,只对赔偿、抚恤的金银这些有兴趣!”
佟白鹤在一旁暗暗道:孙公公说的也有道理,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姜江列若是就这样任由自己一方带走三公主,显见得他也是没什么保障,他自然是不同意!这件事,就必须双方都有缓和余地才能谈成!可是要用什么来保障双方的利益呢?难啊!
眼见得双方谁也不肯退让半步,谈判陷入了僵局,双方又重新剑拔弩张起来,此时气氛无比凝重,谁也不说话,一静下来之后,众人都清晰听到了湖水轻轻拍打湖岸的声音。孙德秋和姜江列彼此对望,都怒目横眉。
正在双方都为难之际,忽然一个声音道:“既然城主大人不放心,而他们又不肯退让的话,倒不如让老夫陪着公主殿下到同翔城去走一遭!这样双方都有缓冲余地!城主大人可回去准备金银,再来赎回公主殿下。有老夫保护公主殿下,谅他们也不敢乱来!若是他们敢动公主殿下一根汗毛,老夫就拧下姓孙的脑袋!”
姜江列抬头看时,说话的却是追命山死囚卓龙虎。姜江列心中有气,心道:就是你这老匹夫没保护好公主殿下,才害得我现在骑虎难下,你还敢说这种大话!
孙德秋见卓龙虎说话,却心中暗喜,知道这事儿有门了。既然这老家伙自告奋勇到同翔城去,那就再好不过了!不然在此地放了卡列琳达危险系数太高,只有把这娘们儿给拖到同翔城,己方才有胜算。
卓龙虎见姜江列脸色难看,一个纵身掠到姜江列身边,又低声补充道:“城主大人可放心,老夫这次自告奋勇去保护公主殿下,也是为了将功赎罪!再者,老夫和同翔将军祝太忠有些交情,有老夫从中斡旋,谅也不会让公主殿下吃亏!”
姜江列听卓龙虎这样说,脸色才稍微好看了一些,低声道:“大供奉所言属实?”
卓龙虎一拍胸脯,一脸正色道:“自老夫投到城主大人麾下,深得大人和公主殿下信任,一直想着要怎么才能报答城主大人的厚恩!况且今天是老夫一时轻敌,使公主殿下失陷在敌人手中,老夫为此心中十分愧疚,正想着要如何将功赎罪,又怎么敢拿这种大事开玩笑!”
姜江列知道卓龙虎是卡列琳达的面首之一,倒也不怀疑他的用心,又想了一下,他也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总不可能真在此处和孙德秋翻脸,双方决战,两败俱伤吧?于是只好勉强点头道:“好吧,那此事就多多拜托大供奉了!倘若公主殿下能安全返回豚羊城,本城主必有重谢!”
卓龙虎满脸堆笑道:“不敢不敢!老夫此行只想赎罪,只要能救出公主殿下,使城主大人夫妇不怪罪老夫,老夫就已经心满意足了,又怎么敢奢望其它!”
姜江列脸色稍霁,呵呵假笑道:“有劳大供奉了!姜某一向言而有信,言出必行!只要大供奉能保护好公主殿下的安全,姜某一定会有重谢!大供奉,多多拜托!”
卓龙虎对姜江列一躬到地,故意叹气道:“不敢!卓某也是为了报答城主大人夫妇的知遇之恩!城主大人这么说,在下实在惶恐无地!请城主大人放心,就算卓某拼得一死,也不会让公主殿下受到半点儿伤害!”
姜江列点了点头,这才对孙德秋道:“孙公公,我府中大供奉要与我妻子同行,负责保护她的安全,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孙德秋眨了眨眼睛,笑道:“好!那这事就依姜城主!如果姜城主觉得卓供奉一个人孤掌难鸣的话,把那几名剑姬一起带着也可以!咱家向姜城主保证,只要姜城主的金银来得痛快,咱家就绝不会伤害公主殿下!那咱家就在同翔城日日盼着,盼姜城主能快些接回公主殿下!”
姜江列点头道:“好!那么咱们君子一言!”
孙德秋把卡列琳达交到曲安康手里,这才笑道:“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两人都催马上前,在阵前击掌。几名剑姬和卓龙虎一起向前,离曲安康不过十步距离,做出一副保护卡列琳达的姿态。姜江列大声道:“贤妻,就委屈你等我几日,为夫就算砸锅卖铁,也会凑足金银赎你回来!”
卡列琳达默默点头,身为筹码的她身不由己,自然无话可说。
姜江列回头道:“平儿,你带一千骑兵,护送孙公公一行往同翔城去!就在城外二十里扎营,等为父筹到足够的金银,自然会去同翔城接你和你娘!”
姜白平听到姜江列这样说,自然明白他爹的意思,于是点头,向姜江列拱手道:“是,爹爹!”姜白平点了一千名风翼骑兵,远远跟在后面,随孙德秋往同翔城方向去了,沿途保护他这位公主后娘。
姜江列这才心头稍安,只盼尽快能筹到金银,好把三公主给赎出来。姜江列拨转马头,拍马而去,高延寿率人在后面紧紧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