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天峰顶,摩天宫前,风起云涌,风雷激荡。白乐天和种士良相隔十余丈远,各自全神戒备。种士良有些恼羞成怒,他竟然在被逼无奈之下,用出了幻术。但他不得不承认,这次摩天宫之行他失算了。他怎么也没想到,几个月前受了重创的白乐天,竟然还有如此强的战力!
这一切完全出乎种士良的预料,他原以为他亲自登上摩天峰之后,白乐天会望风而降,毕竟他给白乐天开出的条件是如此的丰富,他想不通白乐天有什么理由拒绝他伸出的橄榄枝。但是现实狠狠打了他的脸,白乐天不但不降,还不把他这个权倾天下的大司马放在眼里。
几年来,敢当面违拗他的除了那几个不知死活已经被满门抄斩的言官之外,也就是废帝龙德辉,楚随心和白乐天了。就连在东丘起兵反对的包良逸,当时在他面前也是满脸的谄媚之相,满口的谄媚之词。
但是在羞恼之余,种士良又有些兴奋,能和白乐天这等超一流高手痛痛快快过招,他还是很期待的。他也想知道,自己的魔罗神功小成之后,能有多大的威力。毕竟打架这种东西一味虐菜证明不了什么,只有和重量级对手交过手,才能检验自己的真正实力。种士良也迫切想知道,现在自己的武功到底是什么水平。
摩天宫之上,乌云压顶,满是肃杀之气。种士良眼中两道红光射出,夺人魂魄,就连袁从信也不敢和他对视,真是妥妥的凶光毕露。唯有白乐天一脸淡然,头顶上放出一道白光,白光扶摇直上,破去白乐天头顶上的一片乌云,露出上面的青天来。
一道阳光从乌云的缝隙中照射下来,让心底正发慌的袁从信心头有了一些慰藉。有师父这棵擎天大树在,他就不怕种士良。刚才他已经见识过种士良的手段,果然不是他这个境界的人可以挑战。袁从信也明白,自己和超一流境界之间,还有着极大差距。袁从信下意识握紧了飞鱼剑的剑柄。
一流和超一流之间,不止是差着一个超字那么简单。一流和超一流之间的跨度,甚至比三流到一流之间的跨度还要大得多。就算是个天才,也未必能跨过一流和超一流之间那道槛。有些事情,看着似乎容易,可是真的动手做起来,才知道差距何等之大。
至于吴墨阳等人,他们对种士良的感觉,既有畏惧,也有崇拜,当然更多的感受是说不出口的。他们这些跟随种士良上山的人当中,没有人在内心里不惧怕种士良,但是他们有着更多的想法,比如想借助种士良向上爬等等。毕竟种士良把持朝政,无论谁想往上爬,种士良都是必须要过的一关。
也就只有白乐天这等世外高人,才敢不把种士良放在眼里。其实就是白乐天本人,他在内心深处也不愿意去公然挑战种士良,只是形势所迫,种士良已经打上门来了,白乐天又不想投靠种士良,那他能怎么办?除了翻脸之外,白乐天也没有第三条路可以走。
不过白乐天至少有和种士良翻脸的资本,毕竟这个世界从来都是靠实力说话。白乐天有实力,他就可以和种士良翻脸。否则的话,他就会像被车轮碾过的蚂蚁一样悲剧,默默死去,就算侥幸不死,又有谁会在意它微弱的哭喊声呢?
种士良披头散发,当风而立,身上衣带随风飘扬,双目赤红,宛若天魔降世。种士良仰天狂啸,狂暴之音声震山谷。吴墨阳等人顿觉大地颤抖,心头像有一万头犀牛呼啸奔腾而过一般,人人都被种士良的音波攻击刺激到几乎虚脱倒地,就连身为一流高手的袁从信也感觉到自己耳中轰鸣,两腿发软。仅仅是一吼之威,就有如此冲击力,可想而知此人出手时该有何等恐怖!
一脸淡然的白乐天也马上发出啸声回应,不过白乐天的啸声十分平和,使人听闻之下,心头舒缓放松。众人刚刚受过种士良狂啸声的音波冲击,正十分难受之时,白乐天的啸声就如同春风抚过冰冻的大地一般,让人顿时心情舒畅起来。又好似大病初愈,连天地都是那样的温柔。
种士良动了,他狂奔向白乐天,犹如一辆脱缰的战车,奔腾而来,气势汹汹。种士良奔跑过的地面,青石纷纷被踩成齑粉。种士良就是要让白乐天看到,大魔罗神功的惊人破坏力,他要让白乐天从内心深处颤抖,屈服。
白乐天原地没动,只是微微冷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至高境界,种士良此举已经落了下乘。白乐天一生和天下高手交锋何止百战,有胜有负,早已经拥有一种一览众山小的大宗师眼界和气度,远不是种士良这种暴发户一样的魔道高手能比。
在白乐天眼里,像种士良这种人,就算修习了魔罗秘籍,也需要时间的沉淀才能达到至高境界。可惜种士良浮躁,现在就想和他这样的大高手一争高下。不过白乐天也明白,如果对方不是那种浮躁之人,又怎么会去修习魔罗秘籍这种邪派功法?千年不得正法,也不修一日野狐禅。
以种士良的天赋,只要他肯用心修习,能在任何一门正道功法中达到巅峰境界,一流或是超一流,都不在话下。只可惜,他误入歧途。就像他做到大司马的位置,本也可以求个名垂青史,万世扬名。可惜,他却选了这么一条遗臭万年的路走下去,这是一条通往权奸的不归路。
不过一切都是旁观者清,当事者迷。很多人一旦利欲熏心,难免会走向这样可悲的下场而不自知。白乐天在内心深处对种士良有些怜悯,但绝不同情。毕竟这条路是他种士良自己选的,有什么样的归宿,那也是应有的因果。
狂奔而来的种士良,与白乐天彼此穿身而过。吴墨阳、顾大元等人都有瞬间的失神,只有袁从信看得清楚,两个人的本尊擦肩而过,穿身而过的是虚影,是他们的攻击速度太快,旁人很难看清楚罢了。
半空中有两个人共计上百道虚影,众人早已眼花缭乱,根本看不清哪个是种士良,哪个是白乐天。两个人交手的速度,已经超越了吴墨阳等人的想像力,他们连想都想不出来。袁从信勉强能够看清两人在半空中交手的轨迹,但是也已经很吃力了。袁从信喃喃道:“果然是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袁从信很清楚,这两个人当中的任何一个如果用这种速度攻击自己,自己早已经死了不下三十回了。刚才那位被白乐天打倒在地的屠生非,他怎么可能有这种速度?袁从信这才想起,地上还躺着一个天下第十的屠生非。他下意识向屠生非刚才躺着的地方瞧了一眼,诶?人呢?屠生非竟然在他们眼皮底下不见了!
袁从信吃了一惊,赶忙四下观瞧,却哪里还有屠生非的影子!袁从信开始不安起来,他心头忐忑,这位天下第十逃到哪里去了?
眨眼间,种士良和白乐天已经斗过了百招,种士良既恨且怒,他实在惊讶于白乐天的武功之高,又惊讶于白乐天武功之杂。白乐天竟然将各大门派的成名绝技都拿出一两招来对付他,虽然那些武功招数有些似是而非,可是威力却同样不容小觑。而且正因为似是而非,才更让人恐惧,因为他不按常理出牌。
吴墨阳等人早已经傻了,他们现在的表情,就像是鸭子听雷。这种超越他们武境和理解能力的武功,对他们来讲就像是给刚刚启蒙识字的孩子看天书一般。他们既不能理解,也不能想像。就像夏虫不可语冰一样。
而对于袁从信这个一流高手来说,这两大超一流高手之间惊心动魄的较量实在精彩至极。不过往往要打过半天,袁从信才能反应过来,刚才种士良施用那招大魔猎手时,师父为什么不用拈花微笑反击,而是用了那招断尾求生。
即使袁从信跟不上两个人的出招速度,但他至少从两个人的交手中领悟到了之前许许多多他百思而不得其解的问题。而种士良和白乐天两个人就像走马灯一样,在摩天宫前的较武小广场上不断交手,不断分开,小广场的青石地面上,遍布种士良的脚印。
旁观这一战,让袁从信受益匪浅。袁从信知道,自己的武功很快就要有大的进步了,看高手痛痛快快打一次架,比看一百个低手打架要好无数倍。
白乐天忽然停住脚步,朗声道:“从信,你看的如何了?”
站在远处的袁从信实话实说道:“师父,弟子驽钝,似懂非懂,往往你和这魔头交手过十几招,弟子才能悟懂其中一招!”
白乐天朗声笑道:“能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武学之道,讲究的是循序渐进!”
种士良不由冲冲大怒,这白乐天和他动手时,竟然还有心情和他徒弟说话,分明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种士良怒喝道:“白乐天,你竟敢不把我的大魔罗神功放在眼里!你去死吧!”
种士良跃上半空,双手置于身侧,掌心向上,慢慢托起,两掌之间,一个黑色光球慢慢聚了起来,黑色光球之中,隐隐透出一股肃杀之气。袁从信分明感觉到一种无奈,一种悲凉,一种无可奈何的感觉涌上心头,他很想哭,他很绝望,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株无力的小草,就要被秋天的霜雪无情践踏。
白乐天的呵呵大笑声,震动了袁从信的耳膜,袁从信从幻境中惊醒,袁从信这才明白,原来种士良开始了精神攻击。而对面的吴墨阳等人,比他还要凄惨,死瘸子顾大元竟然拔出身旁一名武士的剑,要抹脖子自尽了!要不是白乐天的笑声震醒了顾大元,恐怕他此刻已经横尸当场了。
顾大元望着手中的宝剑发呆,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种士良和白乐天都是先知先觉,袁从信是后知后觉,对面的顾大元等人是不知不觉。武境上的差距,一览无余。
白乐天笑吟吟道:“种士良,你这种招式有什么意思?也就只好欺负一下这些武境远低于你的人!”当然,白乐天没有明说,种士良这种招数可不止是针对武境远低于他的人,就算和种士良武境相仿,但是所习武功中没有精神攻击这一项的人,也要受他的制约。
种士良根本不理白乐天的话,自顾自道:“霜打百草,天威难测!降!”
随着一声“降”字出口,白乐天头顶上的天空中,细小而雪白晶亮的颗粒缓缓降落,何止成千上万。都仿若寒霜一般,向白乐天头顶压来。远处的袁从信看到这一幕,心头满是绝望之感,那密密麻麻落下的雪晶若是落在他袁从信头上,便是十死无生的结局。
袁从信觉得自己心头沉闷,他想大喊大叫,可是连大喊大叫的力气都没有。袁从信知道,这是武境压制的结果,自己实力不够,无法抗衡。袁从信分明看到死瘸子顾大元已经在地上狂呼乱舞,丑态百出,显然已经被种士良的霜打百草控制了心神,不能自已了。
白乐天缓缓抬头,望向天空,望向那些沉压而下的雪晶,微微一笑,单手指天,喝一声,“紫气东来,破!”
一道紫色电光由东方而来,紫光划破乌云,以雷霆万钧之势砸在雪晶之上。轰,一声闷响,雪晶瞬间化为乌有,袁从信没来由只觉得自己心头一阵轻松。袁从信知道,师父又化解了种士良的攻势。
种士良立于虚空之中,两眼赤红,低下头看着已经落在地面的白乐天,种士良狞笑道:“白乐天,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今天本官要拿你祭天!”
种士良大声咆哮,吟诵着不知道到底代表了什么含义的咒语,天空中狂风大作,风声呼啸,尖锐,夺人心魄。袁从信不觉用双手堵住了耳朵,但是作用似乎不大,袁从信分明感觉到自己的双腿又在颤抖了,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他想控制自己的两条腿,却根本办不到。
天空中的狂风很快凝成了一道数十丈高的旋风,那道旋风在种士良的四周转来转去,袁从信知道,这旋风是在蓄势,袁从信无奈叹息一声,这种情况超出他的实力太多,他就是想破去这道旋风都不可能。袁从信心中暗道:我就算是想逃,都逃不出这旋风的攻击范围!
白乐天的脸上终于有了凝重的神色,他仰起头看着种士良,缓缓道:“种士良,你的魔罗功已经超过我的想像了!你已经很强!”
种士良放声大笑,低下头望着白乐天,赤红的眼睛中满是不屑,种士良讥讽道:“可真是难得啊!能得到白乐天的首肯,真是太难得了!不过,晚了!”
种士良手中所托的黑色光球放出黯淡的光芒,空气中满是寒意,黑色光球的能量向外不停扩散。滋滋声中,一道道波纹涟漪从光球上接连不断向外扩散,很快就覆盖了四周方圆数里的范围。袁从信心里明镜一般,种士良这是急了,要放大招。
白乐天仰头望着种士良,眼中有怜悯之意,不过他一句话也没有说。
种士良高诵咒语,随后托举起手中的黑色光球过头顶,怒声道:“魔尊降临!”随着一道灰色光芒放出,黑色光球黯淡了下去,一个青面獠牙,形象极其可怕的巨大魔君现身在种士良头顶。那魔君探出巨大的魔爪,把那道旋风握在手中,呵呵大笑。
白乐天似乎早已经有所准备,白乐天笑道:“种士良,你低头看看我刚才走过的路!有惊喜哦!”
种士良有些疑惑,低下头望去,并没有看出什么异常之处。种士良奇怪道:“白乐天,你做梦还没醒吗?你在说些什么?”
白乐天笑道:“你再看!”
种士良望向地面,袁从信也一脸狐疑的望向地面。很快,袁从信看到了不同寻常之处,只见地面上,有一层脚印忽然转为金光闪闪的颜色,袁从信惊讶的发现,那层脚印从地面浮了起来,那层浮起来的脚印的形状,居然是一副太极图!
袁从信正在惊讶之际,忽然发现另有一层脚印也浮了起来,却是一个金色的万字符。金色的太极图和万字符都有一间屋子面积大小,而且缓缓旋转起来。种士良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种士良的眼中有了迷惑不解之意。
白乐天脚不沾地,在地上游走。白乐天笑道:“左佛右道!”果然闪着金光的万字符缓缓转到白乐天左侧,闪着金光的太极图转到了白乐天右侧。
种士良眼中有了怒意,喝道:“白乐天,你用这种雕虫小技就想对付我吗?痴心妄想!魔道镇压,魔尊灭世!”种士良咬牙切齿指着白乐天,用手一点,再一点。
半空中的巨大魔君高举起手中的旋风,重重向白乐天头顶砸下。袁从信惊得脚都软了,他分明看到,那旋风的体积暴涨,以毁天灭地之势砸了下来。旋风中隐隐浮出现无数骷髅和鬼脸。袁从信瞬间感觉到自己的渺小无力,躲无可躲,藏无可藏。袁从信脸色苍白,仰头望去,喃喃道:“真的是灭世之威?”
白乐天大笑,双手合十,袍袖鼓荡,一身白衣的白乐天,当风而立,犹如擎天柱一样,稳稳站在原地不动。白乐天朗声道:“借天地之力,地涌金莲!”
金色万字符和金色太极图急速旋转起来,地面刹那间涌出无数的巨大金莲,将白乐天,袁从信,连同人形傀儡和吴墨阳等人都罩了起来。
狂暴的旋风重重撞击在金莲之上,瞬间粉身碎骨。白乐天又道:“借天地之力,天花乱坠!”
话音刚落,袁从信立刻看到空中有一朵朵奇花降落下来,落在地面之上,和金莲融为一体。空气中的魔氛一扫而空,乌云倒卷而去,天地清明,一切都恢复到正常状态。而虚空中的种士良也跌下云端,一脸苍白站在十几丈外。
白乐天望向种士良,微微一笑道:“种士良,一切都结束了!你输了!”
种士良脸上浮现出狰狞杀意,恶狠狠道:“结束了?白乐天,你的噩梦才刚刚开始!”种士良大声咆哮,手中忽然多了一柄丈余长的黑色长枪,黑色长枪之上,盘踞着一条黑色恶龙,这条恶龙不算长,但是面目表情狰狞无比,口中喷吐着黑色的烈焰,让人一望之下,心惊胆战。
白乐天呵呵笑道:“种士良,你已经是黔驴技穷了,又何必多此一举?你的魔君灭世尚且不能动我分毫,这一条小小的恶龙又有什么用处?听我的劝,收手吧,一切还来得及!”
种士良疯狂大笑道:“对,来得及!一切都来得及!”种士良忽然将手中的黑色长枪掷出,黑色长枪呼啸而来,袭向白乐天的胸口,速度快到让人难以想像。
白乐天皱了皱眉头,伸出右手向前一推,试图挡下这柄黑色长枪。可是就在白乐天伸出手掌向前一推的瞬间,黑色长枪的小小恶龙忽然变长变大,身子暴涨到约有三丈余长。那恶龙张开大口,一口咬向白乐天的右手。
白乐天怒斥一声,“孽畜!还不归位!”白乐天手上放出一点白光,径直点向那恶龙的双目之间。那恶龙哪里肯退,张开大口,吞了白乐天放出的白光。白乐天早已经一掌击碎了那柄黑色长枪。黑色长枪在空中化为乌有,消弭于无形之中。
就在这一刻,大地忽然颤抖起来,大地裂开,袁从信忽然心头有了一丝寒意,袁从信大声吼道:“师父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