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天峰顶摩天宫,白云飞瀑不老松。昔日仙人修行地,万里烟波总向东。
自从去年冬天大内侍卫副统林福林率人攻打摩天宫,被楚随心的元神击败之后,乐天派掌门人白乐天就开始在摩天宫招兵买马,广揽人才。此时的白乐天已经决意和种士良相抗衡,他心里很清楚,早晚有一天,楚随心和种士良之间要有一场大战,而他做为楚随心的师父,绝对难以置身事外。
之前,他白乐天并没有公开宣布和种士良翻脸,可是种士良却派手下的人来摩天宫找碴,试图用叛徒鲍成逊来替代自己,接管摩天宫和乐天派。虽然最终因为楚随心的出现,毁了种士良原定的计划,可是白乐天也因为敌人的偷袭而受了重伤。连女儿也给逆出师门的鲍成逊劫走了。
最后还是师娘盛云莺无奈之下,陪着鲍成逊和女儿离开宝灵山摩天峰,要不是走到路上偶然遇到了大师兄袁从信,恐怕盛云莺、白月影母女二人都遭了鲍成逊的毒手。袁从信赶走了鲍成逊,护送师娘和师妹回到摩天宫,这让重伤的白乐天很是欣慰。
但是这件事的发生,却是给白乐天敲响了一记警钟,没有一支可靠的兵马,是守不住摩天宫的。而且当此乱世,自己再不能躲在摩天宫中不问世事,至少也要能做到在自保之余,保境安民,不然自己学了一身的武功又有何用处?
白乐天决意训练一支队伍,一支听命于自己的队伍,既能自保,也能在关键时刻下山救人。既然他不准备和楚随心断绝师徒关系,那么种士良和他之间就绝无讲和的可能。想在不把楚随心逐出师门的情况下又不得罪种士良,那只是天真的幻想罢了。种士良先前没动手,只不过是没腾出手来对付自己罢了。
况且现在辽东起了烽烟,种士良在辽东平叛,福林又在摩天宫折戟,大司马府应该暂时无暇顾及摩天宫这里了。而包良逸在东丘起兵,又分去了种士良的一部分精力和兵力,自己不趁机招兵买马,岂不是坐失良机?就算不能下山擒贼,匡扶大越,至少也能保一方平安嘛!
况且一旦徒弟杀回大越国,自己说不定还可以率兵下山支援一下徒弟,也算对得起老朋友楚成隆和徒弟楚随心了。因此白乐天在通盘考虑之后,不顾身上重伤未愈,决意招兵买马。白乐天是个行动派,说干就干,毫不含糊,立刻把摩天宫中珍藏多年的金珠宝贝,都拿去换了银子,充作饷银。
还不够的,就下山去“化缘”。有那等在民间口碑极差的财主,白乐天也就不客气,让弟子程长林、郑云龙等人下山去他家中“借”些回来。随后在摩天峰上树起了“保境安民”的大旗。此事很快传了出去,惊动了山下右平郡一位有名的富户司空德青。
司空德青原是户部侍郎,如今已经告老还乡,两人曾经同朝为官,他儿子司空玄镜是白乐天的外门第三个弟子。司空德青和白乐天也曾一起喝过酒,白乐天也曾托司空德青帮他办过事,两人算是有些交情。司空德青对种士良原本就不满,尤其近两年,种士良越发倒行逆施,司空德青就更看不惯他了!
就在福林带人闯上摩天宫的时候,司空玄镜带着外门弟子和官兵抗衡,结果被福林的手下打死了。白乐天没有办法,只能派程长林下山,把司空玄镜的死讯通知了司空德青。司空德青得知儿子身亡,不由老泪纵横。老头子问清楚原委之后,才知道是因为种士良派人,顿时勃然大怒,痛骂种士良没有人性。
程长林小心翼翼对司空德青提起,我师父正在摩天山招兵买马,意欲保境安民,可是饷银子并不是那么充足……
老头子司空德青拍案而起,须发皆张,怒道:“种士良这奸贼,把持朝纲,欺君罔上,结党营私,横征暴敛,排斥异己,滥杀无辜,使天下百姓饱受生灵涂炭之苦,还害了我儿子!白乐天已经隐居摩天宫,他尚且不肯放过白乐天!如今白乐天有解民倒悬之心,保境安民之志,老夫岂能不助他一臂之力?”
司空德青决意帮助白乐天组建义军,于是变卖家产,替白乐天筹集军费。关中道百姓尚武,民风彪悍,很多人早就对种士良嚣张跋扈看不惯了。而且司空家本就是右平郡数一数二的富户,在郡中声望也极高,因此郡中有不少富户和百姓响应白乐天,一时间,竟有数千人投奔到摩天宫。
白乐天也是喜出望外,他没想到司空老哥会变卖家产支持他。白乐天扶着病躯,亲自迎接司空德青全家上山,从此司空德青就住在摩天宫,替白乐天出谋划策,做了白乐天的军师。杀子之仇,不共戴天,他要和种士良拼了。
大弟子袁从信见白乐天开始招兵买马,于是私下里给白乐天建议道:“师父,如今五师弟远在桑兰,身边除了六师妹之外,再没有其他的帮手,你不如把七师弟、九师弟和小师妹也都派去帮五师弟的忙吧!而且咱们在摩天山招兵买马,此地很是危险,咱们不能把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
白乐天沉吟了一下,点点头,袁从信说的也不无道理。万一这里有事,女儿和徒弟都在山上,不就给人一网打尽了吗?于是白乐天把白月影、洛谷阳和顾均平都叫来,让他们去桑兰国找楚随心。白乐天尤其强调,让三人到了桑兰国的拔象郡会湘城之后,去找一家良木客栈。
白月影不解道:“爹,一家客栈有什么重要?还要我们亲自去找它!”
白乐天摸了摸白月影的头,笑道:“本来爹是不想对你们说这些的。可是桑兰国也不小,你们一路走去,人海茫茫,到哪里去找你五师哥?那良木客栈的本钱就是你五师哥家的,那是楚家设在桑兰国的一个联络点,随时可以和你五师哥飞鸽传书,知道你五师哥所在位置的!明白了?这事可得对其他人保密!”
白月影等人这才恍然大悟。当下也不多说,三个人收拾行装,带了些银票和散碎银两,起身往桑兰国去了。临行前,白乐天的夫人盛云莺抱着女儿白月影,哭得肝肠寸断。这孩子长这么大,还没离开过爹娘,出这么远的门呢!众人都来劝,盛云莺这才止住哭声。
这一天,白乐天忽然想起,原来的右平郡守南宫远洪因为替自己仗义执言,被福林给关在了郡守大牢中。白乐天急忙把袁从信、程长林、郑云龙等几名得力弟子叫来,吩咐他们制定了一个详细的劫牢计划。袁从信带着几名师弟,夜闯右平郡衙门大牢,一番激战之后,把南宫远洪连夜救出城去。
白乐天和司空德青亲自到摩天宫外迎接南宫远洪,白乐天深谢南宫远洪的仗义。谁知南宫远洪摇头道:“白大侠,我南宫远洪身为朝廷命官,既然知道你是冤枉的,自然就不能徇私枉法!否则的话,岂不是对不起我头顶上的官帽?当官不为民做主,还不如回家卖红薯!”
南宫远洪脾气倔强,在摩天宫吃了一顿饭,就执意要离开摩天宫。
司空德青劝南宫远洪道:“南宫大人,如今种士良当道,你这样的硬骨头就算在朝中做官也不得意!如今是袁少侠他们救你出了大牢,恐怕官府就要通缉你了,你不如留在摩天宫,留得有用之身,等楚少侯爷和各地勤王之师北上洛安城的时候,你也好英雄有用武之地!”
白乐天和袁从信等人也都劝南宫远洪。哪知道南宫远洪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不行不行!你们和种士良的仇,是私仇,我南宫远洪被种士良的手下抓进大牢,却是因为公事!我南宫远洪虽然瞧不起种士良倒行逆施,却绝不能因私废公!这摩天宫,我是绝不能留的!我要去西域投奔我的一位老友!”
南宫远洪心中暗道:你们虽然打着保境安民的大旗,可是在外面看来,也就跟占山为王的贼寇相差不多!本官好歹也是堂堂的郡守大人,怎么肯屈身做贼?虽然现在因为吃了官司,这郡守做不成了,可也不能就这样做山贼吧!我还是走了吧!
众人苦劝不住,只好拿出盘缠,送南宫远洪下山。好在这位郡守大人的家室不在右平郡,因此无牵无挂的走了。众人都苦笑,这位郡守大人也太执拗了一些。南宫远洪倒没说谎,他在西域真有个朋友,他也真是去投奔他那位朋友了。
时光飞逝,转眼到了大越国同乐二年春天,关中道腹地宝灵山,春风料峭,乍暖还寒。“宝灵八百里,摩天第一峰”,说的就是宝灵山摩天峰地势险峻。此时,摩天峰的积雪已经全部融化,随着溪水汇入山脚下的通天河。山上已是碧树青草,一派欣欣向荣的春天景象。
摩天峰后山的半山腰平旷处,多了十几座营寨,上千人马正在大师哥袁从信的带领下,操练武艺,演习阵法,其中夹杂有不少乐天派的外门弟子。白乐天已经决意把这摩天宫打造成一座坚城,进可攻,退可守的那种。
白乐天拖着重伤未愈的身子,站在较武场边上,望着正在操练的兵马,心中感慨万千。十大登堂入室的弟子已经有四人前往桑兰国了,还有一名鲍成逊叛出师门。十大弟子十去其五。现如今只有大弟子袁从信、三弟子程长林、四弟子郑云龙、八弟子邰清灵和十弟子鲁长风在家,白乐天明显感觉到缺少帮手。
司空德青老哥虽然来帮自己,可是他不会武功,而且年纪也大了,精力比不得这些年轻人。白乐天皱了皱眉头,自言自语道:“唉,老了,不中用了,总感觉人手少了些!”
身后忽然响起了盛云莺悦耳的声音,只听盛云莺笑道:“乐天,你在这里自言自语什么呢?是不是又想女儿了?”
白乐天回过头,看到盛云莺娇俏的脸,哈哈笑道:“我是在这里想我的徒弟们哪!至于说小影子,她去桑兰国找她的师哥师姐去了,还是好事!反正桑兰国还有大师哥在,大师哥会照顾好她们的,你也不必担心!”白乐天忍不住咳了几声,自从他被鲍成逊刺了一剑之后,身体就大不如以前了。
盛云莺走到白乐天身旁,替他整理了一下衣领,这才柔声道:“乐天,我知道你的心思!可现在正值用人之际,几个得力的弟子都不在家,你这当家人也是难!”
白乐天嘴角翘起,笑道:“夫人,你男人老当益壮,一个可顶十个!再说,有从信、长林他们几个在,足够替我分担压力了。再不济,我在入门弟子和外门弟子中再挑几个精明强干的出来,培养一下,也就够了!再不济,投到山上这些兵丁当中,总能挑出来一些可以管事的吧?”
盛云莺笑着用手指着半山腰正在修筑石城的士卒们,轻声道:“你是一家之主,你自然有你的道理,我不和你争这些!你瞧这帮孩子正在筑的石城,也马上就要峻工了!好在这山生得好,倒省了一大半的人工!”
白乐天微笑道:“万一种士良打来,前边的摩天宫守不住了,还可以退到这石城中来,这石城还是能容下万余人的。老天爷鬼斧神工,给这石城生了基础,只要能略加利用就好!当年楚老侯爷来到这里的时候,还说过,这山生得好,藏兵之处!哪想到今天就用到了呢!”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小童子秋意飞奔着跑了来,大声道:“掌门,山下有一大帮人闯上来了!沿途的岗哨拦不住!程师兄和人交手,一招就被打伤了!没人能拦住那帮人!为首的人说,他叫种士良,去叫白乐天出来见他!不然他就要杀光摩天宫的弟子!”
盛云莺和白乐天彼此对视一眼,都大惊失色,种士良来了?!
白乐天马上就镇静了下来,当机立断道:“夫人,你快和从信他们带人退入石城!不要出来!我听说种士良的魔罗功已经有了小成,非寻常人可敌!我若是前些日子不受伤的话,倒是可以和他一拼,但是现在也不乐观!我去前面看看,这个种老乌龟想做什么!”
盛云莺怒道:“不行!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冒这种风险,我也要去!打得过打不过,咱们夫妻二人都要在一起!就算死也要死在一起!我还就不信,他种士良能吃人不成!”
白乐天苦笑道:“我的夫人,快不要闹了!种士良还真就吃人!江湖上都传说,他把侠盗韦天纵给蒸熟吃掉了!今天咱们两口子还真不能死在一处,不然摩天宫这些弟子怎么办?咱们既然决意要和种士良拼命,那就不能让他好过了!我去探探他的虚实,就算不济,也可全身而退,回来退守石城!”
盛云莺还想说话,白乐天拦住她道:“咱们家我是主。平时呢,无论你怎么淘气,我都让着你,谁让我比你大这许多岁呢!可是今天性命攸关的事情,开不得半点儿玩笑!这一山的兵马,都在你我二人的手里,就算我死了,你也得带他们守住石城!城中粮草可支一年有余,不至于给人困死饿死,所以你还是带着弟子们先退进石城吧!”
一旁正在训练队伍的袁从信把师父师娘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袁从信立刻喝令四师弟、八师妹、十师弟带领人马撤向石城,袁从信自己走到白乐天身旁,沉声道:“既然师娘不放心,不如让弟子陪师父去走一趟!师父有我做助手的话,就算种士良怀有歹心,他也没那么容易制住师父!”
白乐天无奈道:“好吧!我本是想独自面对种士良,既然从信有意和种士良接解,那我就带从信去前面看看,到底是什么状况!夫人,你带着这些弟子和军兵退进石城,万万不可轻易出城!这石城就是咱们最后的屏障!就算输了要翻身,也得有资本才行!”
盛云莺无奈,只好带着郑云龙和邰清灵、鲁长风等人,指挥兵马徐徐退入石城之中,坚守不出,等待白乐天的消息。
白乐天对袁从信道:“从信,随师父到前面去见见这位种大司马,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万一师父真有事,你不可恋战,立刻退守石城,绝不要让你师娘出来找种士良拼命,现在拼命就太亏了,咱们摩天宫这些兵马还需要人指挥!不能群龙无首!”
袁从信答应一声,师徒二人纵起摩天步,往主峰而来。
师徒二人还没到摩天宫门口,远远就见一大群人站在门口闹闹嚷嚷,两名外门弟子扶着受伤的程长林,其余弟子都手中持着刀枪,和对面一帮如狼似虎的人对峙。但是众弟子的气势显然不足,可见不是对方的对手。
白乐天运起内力,朗声道:“白乐天在此,不可伤我弟子门人!”
对面一群人回过头看,看到白乐天。为首的一个人朗声大笑道:“好一个白乐天,你把弟子门人丢在这里不管,自己偷偷躲在里面?你是怕见到我种士良么?”
白乐天见对面这人一身锦袍,俊眉朗目,可身上却散发着一种说不出的凌厉气息,这世间除了种士良,谁还有这样的杀气?种士良一左一右,各有一名容颜绝美的女子侍立。白乐天大笑道:“别人或许会怕你种士良,我白乐天怕你什么?就算你再牛气,到了这摩天宫也是我做主!”
种士良拍手,皮笑肉不笑道:“好!有霸气!我喜欢!看来白大学士多年来经营这摩天宫,俨然已经把自己当成这里的皇帝了,不然哪来这样的霸气?”
白乐天以前做过翰林院侍读学士,虽然只是从五品的官,可是在内阁或翰林院,辖下有典簿,侍诏等官员。负责文史修撰,编修与检讨,清贵得很。所以种士良称他为白大学士,隐隐有讥讽之意。
白乐天师徒二人飘然到了种士良身前,袁从信伸出手,替三师弟程长林把了一下脉,默默运起内力,替师弟疗伤。白乐天昂然道:“不敢!白某以前不过是个从五品小官,总不及种县丞在地方上更有威风!”
种士良在发迹之前,在地方上做过县丞,一直引以为耻,轻易不准别人在他面前提起此事。白乐天开口就是揭他的短,他如何不怒?种士良怒发冲冠道:“呵呵呵,昔日的小县丞今天做了大司马,今非昔比了!倒是我们的大学士变成了草民!白大学士,你见了本官,为何不跪?!”
白乐天大笑,“男儿膝下有黄金,要是皇帝老子在此,白某还真要跪上一跪!至于你种士良,虽然权倾天下,可本质上却是个欺君罔上的逆贼,白某如何肯跪你!你说吧,你到这摩天宫来做什么?为什么要打伤我的弟子门人!”
种士良旁边穿白裙,极妖艳的女子目视白乐天,大怒道:“大胆白乐天!种大司马在此,你敢不跪?可知道这是掉头的罪过?”
白乐天放声狂笑,声震四-野,半晌才止住笑声道:“好笑!这摩天峰摩天宫,我是宫主!在这里我最大,什么大司马,大丞相,到了这里都得下马!你不见宫前那块石碑上刻着‘文官落轿,武官下马’的字样?!那可是先帝爷的御笔,你们谁敢抗旨?!”
种士良深呼吸了一口气,呵呵冷笑道:“小小的侍读学士,口气倒是不小!怎么,你还真拿自己当成王侯了?告诉你,本官所到之处,连皇宫都可带剑而入不曾下马,你个小小的摩天宫又算得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