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平子鲁目视昭勇离开的背影,阴沉着脸,半晌才道:“王爷,我总感觉这小子有问题!王妃娘娘有问题!”
河顿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盯着东平子鲁的眼睛道:“他能有什么问题?王妃娘娘又有什么问题?子鲁啊,寡人看你是疑心病太重了!”
东平子鲁不服气道:“王爷,您想一想,您带着大供奉丘半天和小供奉孤山香狐,外加六名客卿,几十名胡蝇高手,还有八百轻骑,都没能拿下楚随心,反倒被楚随心给擒住了。现在昭王妃娘娘带着小供奉涂明山和几个护卫,加上严苍龙、昭勇等人和昭家的百余名护院就能把王爷和大供奉平安救出来?”
河顿咬了咬牙,脸色开始难看起来,鼻子里重重哼了一声,不悦道:“子鲁,你到底想表达些什么,直接一点儿就好!”
东平子鲁冷笑道:“王爷,昭王妃到咱们王府已经三年了,三年来,您对她了解的还不够多吗?她才智平平,武功也不过三四流水准,可现在是,她不但能从楚随心手底下救出王爷,还能率领昭家的护院夺下锦绣山庄,还能坐下来和楚随心谈判,使楚随心愿意和咱们王府讲和,从此后互相井水不犯河水!”
东平子鲁站起身,情绪激动道:“王爷,以您的大智大慧,有这么多谋士出谋划策,有些事情尚且做不到,就凭王妃娘娘的才智,她能做到?属下真的不信昭王妃有这个实力!孤山香狐夜来香下毒时,尚且没能毒倒楚随心,严苍龙就能做到?属下真的不信!”
“况且,属下觉得严苍龙等人死的不明不白!现在又是死无对质,慢说王妃娘娘说严苍龙居心叵测,在茶中下毒,要侮辱王妃娘娘!现在就算她说严苍龙要暗杀王爷,想当国王,难道严苍龙还能从地底下爬出来和王爷对质不成?王爷,此前没有任何征兆,严苍龙怎么就和野礼洪搅和在一起,要去投靠河成秀?王爷,此事必有蹊跷,不可不查明啊!”
河顿大怒,从榻上霍然站起身,大声咆哮道:“东平子鲁,你够了!你听听你说的都是什么话!‘你觉得严苍龙死得不明不白’,‘真的不信王妃有这个实力’,你做事情就是凭感觉的吗?夜来香下毒的时候是在白天当前楚随心的面,而严苍龙出手的时候是在凌晨!你不知道具体情况要具体对待吗?”
“还有,寡人当时是太冒失了,没把楚随心放在眼里,所以才失手被擒,并不是咱们王府实力不济!真要斗,寡人还斗不过一个小小的楚随心?王妃娘娘吸取了寡人之前失败的经验教训,选择在夜半时分人最松懈的时候下手,而不是在白天正面对抗,这还不足以说明她的才智?”
“至于严苍龙和野礼洪勾结,要投靠河成秀一事,难道是晴儿在撒谎吗?那现在胡蝇传来的绝密消息,也是伪造的吗?按你的意思,这是王妃娘娘和胡蝇勾结,要谋害寡人手下大将,要害寡人不成?他们图什么?动机是什么?”
河顿越说越激动,走到东平子鲁面前,唾沫星子喷了东平子鲁一脸,河顿指着东平子鲁的鼻子大声吼道:“要不是王妃娘娘果断出手,寡人现在还被楚随心戏耍于股掌之间!既然你东平子鲁那么牛,那么寡人被擒之后你又做了什么?你把寡人救出来了吗?啊?王妃娘娘设法救出寡人也有错?你竟然当着寡人的面诋毁王妃娘娘,做事的要被不做事的质疑?”
东平子鲁见河顿发怒,不由心中害怕,只好硬着头皮道:“王爷,您也知道,属下绝不是这个意思!属下绝对没有诋毁昭娘娘的意思,但是属下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件事里边,多半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猫腻!属下觉得,严苍龙的死因可疑,还是要调查清楚,不要妄下断言的好!”
河顿暴怒已极,腾地飞起一脚踢倒东平子鲁,怒斥道:“你放屁!”河顿动作敏捷,哪像一个二百多斤的胖子?
东平子鲁倒在地上,看到河顿面目狰狞的表情,吓了一大跳,东平子鲁慌忙解释道:“王爷,您千万别误会,属下不是那个意思!”
河顿咆哮道:“好!那你告诉我,昭云晴她每天生活在王府,和严苍龙素无交集,她和严苍龙能有什么私人恩怨?晴儿她疯了,去陷害寡人手下一员得力大将?这对她有什么好处?啊?寡人现在能好好站在这里,是晴儿的功劳!你反倒在寡人面前诋毁她,你是何居心?是何居心!”
河顿气得就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狮子,在地上转来转去,声嘶力竭道:“东平子鲁,你别以为寡人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你无非是想把晴儿从王妃的位置拉下去,然后让你妹妹东平子衣坐到王妃的位置上!寡人今天还就告诉你了,东平子衣这辈子都不可能做到王妃的位子上去!”
东平子鲁大惊,从地上挣扎着爬了起来,跪到河顿面前,声音颤抖道:“王爷,您误会属下了!属下绝没有这个意思!属下对王爷忠心耿耿,天日可见!属下只想辅佐王爷,成就大事!属下不求荣华富贵,只求能够和王爷君臣相得,能够名垂青史!”
河顿又起一脚,把东平子鲁再次踢翻在地,怒吼道:“东平子鲁,你太让寡人失望了!你为了你妹妹能做到王妃的位子上,居然把这份心机,用到寡人的头上来了!你把王府的出入腰牌交出来!从今以后,如果没有寡人宣召,你不得再入王府半步!滚!滚得越远越好!”
被踹倒在地的东平子鲁只觉得眼前金星直冒,脑瓜子嗡嗡作响,东平子鲁再次挣扎着爬起身,跪在河顿面前,以头顿地道:“王爷,您误会属下了!属下对王爷绝无二心,更没有想把妹妹扶上王妃的位置,东平子鲁别的本事没有,自知之明还是有的!对王爷的忠心更是有的!”
河顿摆摆手,一脸不耐烦的转过身去,“东平子鲁,你让寡人失望啊!”河顿颓然倒在榻上,闭上眼睛,大口喘着粗气。
东平子鲁见状,不安道:“王爷,您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要传太医来!”
河顿怒道:“你不要假惺惺做出一副爱护寡人的嘴脸来!滚!快滚!”
东平子鲁无奈起身,“是,属下告退,王爷多保重!”东平子鲁从怀中掏出那块出入王府的腰牌,双手捧着,恭恭敬敬放在旁边的八仙桌上。东平子鲁叹了口气,慢慢倒退着,走出养意堂正屋,这才一脸无奈的离去。
侍立在门口的大供奉丘半天望着东平子鲁远去的背影,冷冷一笑道:“哼,一个人没有什么真本事,只靠着妹妹的裙子路线能走多久?能走多远?”
昭勇兴冲冲从王府大管家河玉朗手中接过兵部发的告身,以及六品承信校尉的白玉牙牌。昭勇真是欣喜若狂,他没想到他一个奴才也有今天的待遇,竟然能做到六品武官!要不是跟对了王妃娘娘,他哪会有这样的机会?
大管家河玉朗微笑着打趣道:“昭勇,我可得恭喜你高升校尉大人了!你这么年轻,就做了六品承信校尉,前途不可限量啊!好好干吧,年轻人,争取将来做个将军,也能独镇一方!那时候,我要是有什么事,没准还要求到你昭将军身上!到时你可不要说,你是谁呀,我不认识你!”
河玉朗虽然只是和王府的管家,可却是实实在在的从三品,是河顿的亲信之一。就算是当朝一品官员想到王府求见和王爷,只要河玉朗不点头,他也是没有什么机会见到河顿的。所以,河玉朗在王府中的地位贵不可言。他肯和昭勇开玩笑,那是给昭勇面子!换成一般的下人,河玉朗都不搭理他!
昭勇脸上堆笑道:“那哪能呢!昭勇就是个骑奴出身,想要在王府混得有出头之日,少不得还要大总管多多照应小的才行!大总管,要不今天晚上我请您到明珠楼吃饭,请您务必赏光,如何?”王府里的人,都称大管家做大总管,以示尊敬。
河玉朗哈哈笑道:“吃饭这事不急!你才刚刚坐上承信校尉的位置,连银子都没攒下一两,拿什么请我吃饭?我看哪,还是我请你吃饭的好!等将来有一天你彻底发达了,你想不请我吃饭都不行!”
昭勇躬身道:“大总管,您抬爱了!您可是王爷身边的大红人,平时昭勇想请您吃饭都没机会!今晚我无论如何也要请您到青楼去喝喝花酒!等日后昭勇若是有机会,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时候,昭勇绝忘不了王爷的恩典,大总管的提携!”
河玉朗点点头,满意道:“嗯,只要昭校尉有心,这餐饭吃不吃,其实都是一样的!我今晚还有别的安排,咱们也不差这一顿饭吃!昭校尉,你忙你的去吧,咱们有空再聊!”
昭勇急忙躬身道:“昭勇恭送大总管!”河玉朗笑着转身离去。
站在地上躬身的昭勇,直到河玉朗走远了,才直起腰来,摸了摸怀里的白玉牙牌。昭勇咳嗽了两声,定了定心神,这才回到下处。虽然他做眼了正六品承信校尉,可身份还是王妃的护卫。昭勇暗道,我又不识几个字,这个官来的有点儿太突然,可不能因此就飘了。
昭勇收拾了一下行装,想了想,没急着走。回来送信的时候,顾均平先生已经吩咐过了,回到王府之后,切记不可匆忙就离开,一定要把这戏给演好了!否则的话,极有可能会危及到王妃娘娘和侯爷等人的人身安全!昭勇从钱囊里取出一锭五十两的大银元宝,自言自语道:“今晚这青楼还是要去的!”
夜幕降临后,昭勇背着小包袱,直奔明珠楼而去,他要到青楼潇洒一下,犒劳一下自己。
明珠楼是首善城有名的青楼之一,昭勇破天荒点了一位红倌人,如今他已经是朝廷的官员了,到青楼逛逛连个女人都不睡的话,实在有辱朝廷官员的身份。酒足饭饱后,昭勇和那红倌人共度春宵,一夜缠绵。
天亮后,昭勇才意犹未尽的赶回王府,差不多他也要琢磨一下离开首善城,赶回去见二小姐去了。
昭勇正走着,一个卖糖葫芦的小童走到他面前,满面笑容道:“是昭校尉吗?小的给您老请安了!昭校尉,有人请!”
那卖糖葫芦的小童约有十一二岁年纪,扛着卖糖葫芦的木架,虽然衣服是旧衣服,可是洗得很干净。昭勇有些疑惑,这卖糖葫芦的小童怎么会认识自己?现在除了王府和兵部的几个人,没人知道自己做了校尉啊!昭勇瞧了瞧小童,笑问道:“小哥,是什么人找我?”
卖糖葫芦的小童笑道:“哟,昭校尉,您老去了不就知道了!我估计呀,可能是您的老朋友在知道您老高升的消息之后,要给您接风洗尘的!您年纪轻轻,就做了大官,前途不可限量啊!再说了,一个人一旦做了大官,那可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就是您的亲戚朋友他们也想沾沾喜气不是!”
这一句话,把昭勇说得心花怒放,昭勇从怀里摸出二十文钱,递给小童,哈哈笑道:“好甜的嘴!借你吉言吧!你这糖葫芦也一定是甜的!这样,我二十文钱买你一根糖葫芦,你也别嫌钱少,我这是刚上任,荷包里是空的!”
卖糖葫芦的小童眉开眼笑起来,平时他卖一根糖葫芦不过三五文钱,现在昭勇要二十文钱买他一根糖葫芦,他巴不得每天都有这样的生意呢!小童把糖葫芦从架子上取下来,双手递给昭勇。
昭勇接过糖葫芦,塞到嘴里尝了一口,上面挂着的冰糖确实很甜。昭勇连连称赞糖葫芦好吃,于是跟在小童身后,往青楼后面一条偏僻的小巷子里走去。
两个人走了一段路,走到了小巷子的尽头,却仍然没看到有任何人在。昭勇东张西望看了看,确实没有人。于是昭勇疑惑的问小童道:“小家伙,要见我的人呢?”
小童往昭勇身后瞧了瞧,哈哈笑道:“这不是么?”
昭勇一回头,只觉得墙上有风声,还不及回头,后脑勺上已经被人重重一击,昭勇连叫喊都来不及,顿时委顿在地,人事不省了。
两个黑塔一样的大汉从墙头上跳下,把一串铜钱丢给小童,冷笑道:“你小子干的不错!这钱你拿着,回去好好赡养你奶奶!记着,这钱是给你赡养老人的,你可不许拿钱去赌钱喝酒!”
卖糖葫芦的小童接过那串铜钱,两眼发亮,连声答应,一溜烟跑没影了。
两条大汉对视一眼,彼此笑道:“伙计,动手吧!”两人用麻袋把昭勇的头给套上了,扛起来,往巷子口走去。两人眨眼就到了巷子口,一辆破旧的黑棚马车早等在巷子口了,两人把昭勇扔上车,也各自跳上去。车辕上戴着黑色斗笠的车夫一言不发,甩了一下马鞭,那两匹劣马便蹄声嘚嘚,往城南方向去了。
昭勇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昭勇感觉后脑勺疼痛,仔细一回想,记起是在巷子里被人下了黑手,打晕了。昭勇只觉得手脚都动弹不得,他这才感觉到,自己是被绳子给捆了起来,捆在一根柱子上,四肢根本不能动。昭勇心头暗惊道:“我这是得罪谁了?”
昭勇忍不住大声问道:“有人吗?我这是在哪里?”
话音刚落,只听屋子的角落里有人应了一声,“有人在!你特么鬼叫鬼叫什么?吓老子一大跳!”随后响起火石摩擦的声音,一盏如豆的油灯被点亮了。昭勇循声望去,却是两个黑塔一般的大汉,一左一右坐在一张破败的桌子旁。两个人都睡眼惺忪,显然是刚醒过来。
那桌子三条腿,另外一条腿是用砖头垫起来的,桌上放着一个破茶壶,两个破茶碗。瞧这模样,已经寒酸得不能再寒酸了。
昭勇大声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打闷棍,把我劫到这里来?我告诉你们,我可是朝廷命官,和王府的人,你们不要胡来!趁早把我放出去,否则的话!”
左脸上有两寸长刀疤的黑大汉瞪眼道:“否则的话怎么样?小子,我劝你老实点儿!不是当官的我们兄弟还不劫呢!穷哈哈种田的能有几个钱?你小子放老实点儿,说,你家里还有多少银子,统统交出来,没准我们高兴,就饶你一条狗命!”
昭勇怒道:“你们敢威胁朝廷命官?你们不想活了吗?我告诉你们,明天早上要是不见本官去上任,你们知道自己的下场吗?”
脸上有刀疤的大汉瞪眼道:“小子,你吓唬谁呢!你屁大点儿个官,就他娘丢了三个月,也没人知道你是掉进河里还是掉进井里了!告诉你,等下爷们问什么,你答什么,听到没有?”
昭勇皱眉道:“我口渴得很,给我倒碗水喝啊!你们坐在那里有茶喝,我怎么办?我可是官儿,你们想问我要钱,就得把我伺候好了!不把爷伺候舒服了,爷一文钱都不给你们!”
刀疤脸大汉怒而起身,就要过来打昭勇,另一名头上有包的黑衣大汉拉住刀疤脸大汉的手,笑道:“杜二哥,你何必和这种人一般见识?咱们求财,求个和气嘛!”
头上有包的黑衣大汉笑道:“昭勇,我有几句话问你,你最好如实回答,免得皮肉受苦,你听到了吗?”
昭勇故意道:“那得看你问什么了,你要是问我昨天晚上在明珠楼里快活不快活,我可不告诉你!”
头上有包的黑衣大汉摆手道:“你少胡扯,你知道爷不会问这样的问题!爷现在问你一句,你要老实回答!你说,王妃娘娘昭云晴是不是和楚随心搞到一块去了?嗯?”
昭勇心头一惊,暗道:原来是为了这个来的!这两个到底是什么人?王爷封我为六品校尉,这两个人显然不可能是王爷派来的呀!昭勇瞪眼道:“你他娘在胡说些什么呢?王妃娘娘和楚随心虽然谈判了,但他们依然是对头!楚随心绑架了王爷,娘娘能和他一伙?”
刀疤脸大汉怒道:“别说没用的,爷问你什么,你答什么,听到了没有!老子问你,你送回来给王爷的信,是谁写的?到底昭云晴现在哪里?那严苍龙又是怎么被你们害死的,你从实招来!”刀疤脸大汉摸起旁边的一条皮鞭,啪一声响,抖了一下,狞笑道:“你别不识好歹!”
昭勇把心一横,心道:幸亏顾先生提前预料到这些事情,不然今天可糟糕了!昭勇怒道:“你们两个混蛋在说些什么?那严苍龙欲图对王妃娘娘不轨,是我们合力才斩杀了他!他死之前供认,他和野礼洪勾结,想要投靠王爷的大对头,这样的人,如何能留!”
头上有包的黑衣汉子狞笑道:“昭勇,看来皮鞭子不抽到你身上,你是不会知道疼的,对吧?老八,咱们今天也就别跟他客气了,先请他吃一顿皮鞭子炒肉,让他舒服舒服,他才能老实交待!”
刀疤脸大汉点头道:“好!那我先来打他五十鞭子,你在后面等着,他要是不招,你就再打五十鞭子!他要是还不招,咱们就给他伤口撒点盐,好好伺候他,看他到底招还是不招!”
说着话,刀疤脸大汉提着鞭子就蹿了过来,举起皮鞭,披头盖脸打了下来,边打边骂道:“你招不招?你招不招?你说,你和楚随心他们是如何勾结,哄骗王爷的?你说,你们是如何冤杀了严苍龙的!”
昭勇咬着牙,破口大骂,这种时候,他怎么能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