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云晴头上珠钗轻摇,身着紫衫金带,脚上一双素花锦履,在四名侍女的簇拥下,款款走到楚随心身旁。两人对视。
楚随心乍一见昭云晴,忍不住心头一翻,隐隐有了当年见到冷若霜时的感觉。只见昭云晴身材适中,凤目修眉,两眉间一颗朱砂痣,肤若凝脂,手若柔荑,真的是明眸皓齿,顾盼生辉,绝非那些庸脂俗粉可比,让人一见之下顿生亲近之感。
只见这妮子微有怒容,却是更让楚随心有一种爱怜之感,楚随心胸中的怒气顿时飞到了九霄云外,心中喝彩道:“好一个美丽的女子!”却又惋惜起来,这样漂亮的女人嫁给了河顿,简直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一般!
两名怀中抱刀的黑衣人见楚随心见了王妃娘娘立而不跪,还直勾勾的望着王妃娘娘,不由大怒,一起喝斥道:“大胆!见了王妃娘娘还敢不跪!”两人两脚齐出,去踢楚随心的腿弯,楚随心却就势往前一蹿,几乎撞在昭云晴身上,昭云晴脸色一变,侧过身子,躲过了楚随心一撞,楚随心却就势坐在了地上。
楚随心把自己的腿弯护住,防止那两个黑衣人再踢他,这才笑嘻嘻道:“男儿膝下有黄金,跪着实在有损尊严,站着呢,又太累,我看我还是坐着吧!再说本侯是大越国的安越侯,见了皇上都不跪,你们想叫我跪?凭你们也配?你们这位王妃娘娘放在我们大越国最多也就算个国公夫人,理应是她跪我才对!”
侍女如意忍不住啐了一口,骂道:“呸!臭不要脸!你不过是一个阶下囚,还敢在这里大言不惭!你有什么资格坐下?站起来!”
昭云晴见楚随心目不转睛盯着她看,不由心头羞怒,忍不住冷笑道:“真是可惜了这样一副好皮囊,却原来是个好色的草包!泼皮无赖一样的人!”
楚随心听到昭云晴的话,大笑不止。昭云晴怒道:“你笑什么?”
楚随心大笑道:“要说到泼皮无赖,还有比你们夫妇二人更泼皮无赖的吗?一个因为我不肯和他合作,于是接二连三率人算计我,最后被我给擒住了,就立刻装熊,跪在我面前说,自己有两个不敢!一是不敢和楚侯爷为敌,二还是不敢和楚侯爷为敌!摇尾乞怜之态,让人作呕!”
楚随心又望着昭云晴的眼睛,嘲讽道:“至于另外一个,就用更加卑鄙无耻了!知道不是我们的对手,于是就耍手段,用迷药我们把迷倒,这手段难道不无赖吗?现在还好意思说我是泼皮无赖?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昭云晴听了楚随心的嘲讽,只气得脸色发青,呼吸急促,胸脯不断起伏,昭云晴平复了半天情绪,这才冷冷道:“姓楚的,你得意什么?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你前些天抓了我们王爷,自然是得胜的狸猫欢似虎。只可惜风水轮流转,今天轮到你做阶下囚了!”
楚随心不屑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本侯是不想掺合河范国王的家事,因此不愿意理你们,你们还真把自己当盘菜!”
昭云晴怒极,斥道:“你说谁是乱臣贼子?”
楚随心冷笑一声,把脸扭到一边,不屑道:“是谁你不清楚?难道还能是我楚随心吗?他要是有我楚随心一半的忠诚,也不至于到今天这个地步吧!身为亲王,权倾天下,却仍不知足,每天惦记着自己亲哥哥的国王宝座!没有兄弟之情,更无君臣之义!”
昭云晴深呼吸了一口气,蹲下身,蹲在楚随心面前,又道:“楚随心,我来到这里不是和你斗嘴的!我就问你,今天你被我擒住,你降是不降?你若肯降,我在大王面前为你求情,保你不死,保你不失荣华富贵!你要是不降,我就把你废掉武功,卖到青楼去做任人蹂躏的小相公!”
楚随心清晰闻到昭云晴身上的香气,甜入心脾,楚随心冷笑道:“降你?别做梦了!河顿这种欺君罔上的畜生,也就是命好,生在桑兰,他要是大越国的人,本侯早就一刀宰了他!”
昭云晴眼睛立起,冷冷道:“你不知道河顿也是王族的后裔,是河范的亲弟弟吗?河范能做国王,河顿为什么就做不得?你看看现在的河范,每天歌舞升平,醉生梦死,哪有半点儿国君的样子!这样一个人,废掉又有什么可惜的?我家王爷英明神武,爱民如子,为什么不能做国王?”
楚随心愤然道:“河顿爱民如子?简直是天大的笑话!这一路上走来,路上多次有人前来刺杀河顿,都是被他折腾的活不下去,落草为寇的百姓!那些百姓听说河顿被人擒住了,都赶着来杀他,想出口气。难道那些百姓都疯了,放着好日子不过,来找一位亲王的麻烦?”
昭云晴沉默了一会,才缓缓道:“也许那些百姓是被人蒙骗也未可知!这世界上,老百姓最好骗了!”
楚随心摇头道:“昭云晴,看在你年轻貌美的份上,我不想骂你!你连这种话也说得出口?你再去蒙骗百姓,他们也不会冒死去刺杀一位王爷的!老百姓最惜命了!你现在是误失身于贼,我也不怪你,但是苦海无边,我劝你回头是岸!”
昭云晴忽然伸出纤纤玉手,端住楚随心的下巴,冷笑道:“楚随心,我也不打你,我也不骂你,我知道你骨头硬!可是你就不为你的冷若霜考虑考虑?不为冷东海、兰昔月他们考虑考虑?你一死了之,他们呢?你就不怕我们王爷把冷若霜、兰昔月卖到青楼去?”
楚随心冷笑道:“你好歹也和河顿夫妻一场,他是个什么货色你不清楚?你自己好好想想,如果有了漂亮女人,河顿是会把她们送去青楼,还是会自己占有?你就不怕冷若霜抢了你的王妃之位?”
昭云晴忍无可忍,站起身朗声道:“如意,送楚侯爷上路!”昭云晴行事果决,既然劝降无效,索性就杀了。侍女如意答应一声,呛啷一声拔出宝剑,来杀楚随心。
不远处的另一间屋子里,冷东海被人捆得如同粽子一般倒在地上。屋中站着两名光着膀子,露出一身肌肉块的彪形大汉。坐在桌前审问冷东海的人却是昭勇,只见昭勇用茶碗盖轻轻拨弄碗中的茶汤,冷冷问道:“冷东海,你是要降,还是要死?”
冷东海倒在地上,却仍就豪迈大笑,骂道:“呸!你们这群只会用阴谋诡计害人的宵小之辈!你敢松开绑绳,咱们公平比武吗?你们做的事情,都是偷偷摸摸,丝毫不敢光明正大,还想让我投降?我冷东海从来不知道降字怎么写!快快快,快给你冷爷爷来一刀痛快的!十八年后,你冷爷爷又是一条好汉!”
昭勇大怒,起身上前,狠狠抽了冷东海两记大耳光,昭勇冷笑道:“我昭勇一向是以手狠手辣著称!你要是不降,我也不介意杀了你!小小的虚名重要,还是自己的小命重要,你自己掂量吧!”
冷东海嬉皮笑脸道:“小子,你可真够怂的!怎么,你家主子这是舍不得钱,天天喂你吃豆腐吗?你瞧瞧你,打人都没力气,还有脸说自己是王爷驾前的猛将!你他娘也只好去青楼,到那些婊子的肚皮上耍耍威风!这要是在战场上,冷大爷一枪就把你戳个透明的大窟窿!”
昭勇站起身,懒得再废话,双手负后,转过脸去,闭上眼睛道:“娘娘有令,不降者,统统推出去凌迟处死!既然这个小子盐酱不进,听不进劝,那就凌迟了吧!”两名光着膀子的大汉朗声答应,就把冷东海向外拖。
冷东海被人推推搡搡,来到院中,此时天色已经亮了起来。冷东海一瞧,只见葛风玄、兰昔月、洛冥河、冷若霜、赫兰玉双、安星绮等人都被捆了起来,站在院中,这些人虽然被擒,却一个个都是面有怒色,显然都不肯降。只有楚随心、胡铮珠和鲁娉婷不在院中。四周约有十余名黑衣人,都手中提着刀剑,杀气腾腾。
片刻后,昭云晴满面怒容,独自一人从一间屋中走出。昭云晴走到众人面前,厉声道:“鲁娉婷愿意降我,我已经赦免了她侮辱王爷的大不敬之罪!她正在屋中吃早点,一会儿就无罪开释!你们这些人,降还是不降?有不降者,只好让他随着楚随心一起去死!”
院中这些人一起望向昭云晴,异口同声道:“不降!”
昭云晴深吸了一口气,赞道:“果然是楚随心的好部下,一个个都这么骨头硬,视死如归的!好!好!可真是好!”
昭云晴缓缓走到孙满福、孙可香父女面前,柔声道:“孙满福,孙可香,你们父女俩只是受了楚随心的蒙蔽,只要你们愿意改过自新,和楚随心划清界限,我可以赦你们无罪,放了你们!”
孙满福和孙可香父女二人对视了一眼,都低下头,一言不发。此时,父女二人的沉默也是一种态度。
昭云晴又望向于钱通,问道:“于钱通,你是土密国人,别人我不管,你就没有必要为楚随心而死了吧?”
于钱通朗声道:“我这条命是楚侯爷救下来的,如今我的恩人蒙难,我岂能落井下石,弃他而去?你不必多说,于钱通是条铁骨铮铮的汉子,你有什么手段,尽管来吧!”
昭云晴恼了,回过身,望向一间正房的屋脊,大声道:“窦延寿、毛亦凡!”
只见两个身负大剑,身高却只有三尺,一胖一瘦的侏儒从屋脊之上跃下,掠到昭云晴身前,一起躬身道:“我二人在此,请王妃娘娘吩咐!”
昭云晴冷笑道:“去,取两柄大铁锤来,这些人骨头都硬,在杀掉他们之前,把他们的骨头都打断!让他们来世投胎也都是断了骨头的人!我看他们还怎么硬气!”
冷东海忍不住破口大骂道:“臭婆娘!你心狠手辣,不得好死!”
站在昭云晴身后的昭勇狞笑道:“现在我倒要看看是谁不得好死!”
正在这时,一名身披鹤氅,头戴纯阳巾的中年道士摇摇摆摆走到昭云晴身边,附着耳朵对昭云晴说了几句话。
那道士正是上仙观主严苍龙。昭云晴听到严苍龙的话,脸色略有缓和,哼了一声,冷冷道:“既然鲁娉婷替他们求情,那就再让他们多活一日!去,把他们都关起来,饿上一天,让鲁娉婷慢慢去劝!如果他们不听劝,明天再杀也不迟!”
严苍龙答应一声,命人押解这些人到会客厅去。
昭云晴实在是没想到,这些人骨头有这么硬,除了鲁娉婷之外,竟然一个要降的也没有。刚才查点人数时,意外发现少了一个胡铮珠,也不知这娘们跑到哪里去了。昭云晴此行带来的只有二十余人,这锦绣山庄的内宅不小,这些人根本搜不过来。反正胡铮珠也不重要,就随她去吧。
众人又被那些黑衣人押进锦绣山庄的大会客厅,都东倒西歪坐在地上。昭勇带着三名黑衣人,负责看守。
昭云晴气冲冲到了另一间屋子,屋中关押着倪平生,那是她爹的部下,当然不能和楚随心他们这些人关在一起。昭云晴见了被缚在柱子上的倪平生,气不打一处来,从一名大汉手中夺过皮鞭,啪啪狠抽了几下,怒道:“倪平生,你想死?”
倪平生苦笑道:“王妃娘娘,我这条命是家主所救,自然要为家主效力!家主命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你责罚我有什么用?家主是一家之主,他要考虑的是整个昭氏家族的利益,不可能只考虑一两个人!”
昭云晴又狠狠抽了倪平生几鞭子,倪平生的衣服都被抽碎成了几条。昭云晴骂道:“一个个都是好奴才!宁可自己死,也不肯出卖主子的!你们几个,给我慢慢拷打他,我看看他的骨头到底有多硬!如果硬的不吃,就去给我寻几个绝色女子来,我看他服软不服软!”
昭云晴怒冲冲丢了皮鞭,走出这间屋子,又走进另一间屋子。楚随心正被人捆在柱子上,闭着双眼,似在养神。两名侍女一左一右,正在劝解楚随心。
刚才侍女如意拔出宝剑,不过是想吓唬吓唬楚随心,没想到楚随心根本不怕。昭云晴没想这么快就杀了楚随心,她也想能收伏楚随心,以备将来河顿夺了江山之时,楚随心能以大越国使者的名义,册封河顿为桑兰国王,以争取为河顿谋个合法的身份,名正言顺的继承国王之位。
昭云晴整理了一下头上的珠钗,理顺了青丝,这才走到楚随心面前,柔声道:“楚侯爷,你这是何苦来呢?明明是合则两利的事情,何必搞得如此之僵?你只消松一松金口,荣华富贵什么都有!等我家王爷坐稳国王之位的时候,自然起兵助你,去讨伐种士良,保你重回大越国,继续做你的安越侯!”
楚随心睁开眼睛,叹了一口气道:“我楚随心平生所敬重的人,无非是忠臣孝子,可你看看你家河顿,身为亲王,却目无兄长,目无国君,一心想着要篡位,简直比种士良还可恶!这样的人,你让我楚随心去帮他?怎么可能!我要是愿意做那种可以和乱臣贼子同流合污的人,又何必离开大越国?”
昭云晴鼻子里哼了一声,“我也读过许多书,史书上只有四个字,叫做成王败寇!可你就是不明白,非要死硬到底!你想想,你扣押了王爷这么多天,又打又骂,像对待奴隶一样对待他,还逼着他每天在路上徒步行走,他能不恨你?我替你向他求情,求他宽恕你,赦免你,你还不知足?”
楚随心冷笑道:“本侯不需要他赦免!本侯有何罪?三番两次,都是你们和亲王府主动挑衅。无论是在卓家山庄,还是在富连县城外的孙家酒馆,包括今天在这锦绣山庄,这矛盾都是你们和亲王府挑起来的!本侯只是被迫应战!要问本侯心中悔不悔,也悔,我只恨前些天手软,没把河顿给直接斩首,才有今天这些麻烦事!”
昭云晴大怒,正要动手去打楚随心,忽然一名侍女从外面急匆匆走进来,向昭云晴施礼道:“启禀王妃娘娘,奴婢已经按着你的吩咐,让人把王爷给护送走了,王爷现在已经在回王府的路上了!”
楚随心心中暗暗奇怪,这娘们什么意思?她把我们用计都擒住了,他把河顿放了出来,却怎么夫妻不相见,却反倒让人把河顿给送了回去?
昭云晴点点头,如释重负道:“好!这样我就放心了!七天后,王爷就能返回王府,等我有机会再向他解释好了!”昭云晴走到桌边的椅子处,坐了下去。
侍女如意过来给昭云晴斟茶,昭云晴忙乎了一两个时辰,真是又累又渴,端起茶杯,轻啜了起来。锦绣山庄自然比不上河王府,这茶叶明显比和亲王府的低了不止一个档次。可是昭云晴是渴极了的人,喝起这相对劣质的茶来仍然甘甜可口。
昭云晴再次平复情绪,柔声道:“如意,斟茶,敬楚侯爷一杯,闹腾了一个早晨,楚侯爷也必然渴了。”
如意答应一声,提起青玉茶壶斟了一杯茶,端起来走过去,将茶碗放在楚随心唇边。楚随心又饥又渴,就在如意手中,把那碗茶喝了。
昭云晴心中暗道:“楚随心,现在你在我的手里,我也不怕你飞上天去,更不怕你不降!要说折磨的人手段,我昭云晴在和王府里可没少见!任你是铁打的人,最终也要叫你俯首帖耳,乖乖听话!”
楚随心喝完了茶,望向昭云晴,四目相对,昭云晴一双美目,眼波流转。楚随心暗暗叹息道:“好一个漂亮妞儿!昭义光这老家伙真是有福气,自己长得好看,又生了这么漂亮的一个女儿!只是可惜,好白菜让猪给拱了,这么漂亮的妞儿竟然被河顿这种垃圾给糟蹋了!”
昭云晴见楚随心眼中大有怜惜之意,不觉面红耳赤起来。自从嫁给河顿之后,就没有哪个男子敢如此无礼的和她对视,昭云晴的眼角不由又吊了起来,粉面含威,怒道:“姓楚的,你看什么!”
楚随心呵呵笑道:“我能看什么,看美人呗!只可惜这样一个妙人,让那猪一样的东西糟蹋了!可惜啊可惜!果然是痴汉偏骑骏马走,巧妻常伴拙夫眠!”
昭云晴面红过耳,怒斥道:“江湖上都传言你这厮是个登徒浪子,时常眠花宿柳,出入青楼,如今看来,果然不假!和王爷虽然生得不够俊俏,但好歹也是一国的亲王,位高权重,又岂是你这种草包能懂!”
楚随心冷笑道:“我是草包?如果我是大草包,那你老公带着那么多人想来擒我,却反被我给擒住了,他岂不是连草包都不如?”
昭云晴反唇相讥道:“楚随心,你好意思说这样的话?那你如今折在我手里,被我擒住,岂不就说明,你连个女人都不如?”
楚随心哈哈大笑道:“我楚某栽在你这样一位娇滴滴的大美人手里,没什么话说!不丢人,哈哈哈哈……不然我为何经常出入青楼,不也是为了那些绝色的女子?”
昭云晴大怒,这小子竟然敢把她比那些青楼里的贱人!昭云晴正要吩咐人掌嘴,忽然却见严苍龙从门外走了进来,昭云晴心中一惊。
严苍龙躬身道:“王妃娘娘,忙了半个晚上一大早上了,请去用些早点吧!”
昭云晴随口道:“严千户,你忙活了这么久,肯定是又累又饿了,你没吃早点吗?”
严苍龙笑道:“娘娘还没有吃,哪有属下吃饭的份!先请娘娘用膳!”
昭云晴叹了口气,起身道:“好!既然如此,咱们就去饭厅吃个早点。”昭云晴往起一站,却忽然觉得头脑有些发晕,昭云晴只好又坐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