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青色斗笠一直低着头的汉子听到白乐天的话之后,知道再藏也没用了,只好摘下了头上的斗笠,轻笑一声道:“唉,江湖人都说在白乐天面前伪装是没用的,此言果然不虚!白掌门不愧是当世少有的大高手,真是目光如炬,竟然能在这么多高手当中看出福林在此,佩服!佩服之至!”
众人都很惊讶,大内高手福林竟然也随着吴墨阳和黄苍道人来了?众人一起向摘下斗笠的福林望去,座中众人,只有吴墨阳对此并不惊奇,显然,他事先已经知道福林在这些人当中了。白乐天不动声色查看众人的表情,这一下更是心头笃定,这位不速之客的大内侍卫副统领福林,一定是吴墨阳请来的。
福林号称大内三大高手之一,曾是湘中道铁血帮的帮主,武功十分高强,前些年投靠朝廷,做到了大内侍卫副统领,十分得先帝庄宗龙福民的信任。有传言福林已经是种士良的爱将,但未知消息真假。
众人见福林约有四十多岁年纪,发髻盘在头顶,古铜色脸膛,浓眉大眼,蒜头鼻子,大嘴巴,只是脸上有一道三寸多长的深深刀疤,看起来十分狰狞,一身的肌肉块,左手中握着青色鲨鱼皮刀鞘,右手中托着刚摘下来的斗笠,稳稳坐在椅子上,面带笑容,气度很是不凡。
盛云莺这才恍然大悟,难怪白乐天不急着动手,还邀请这些人到会客厅中喝茶呢,原来是这些人中有隐藏的朝廷鹰犬。盛云莺面有忧色,这下可棘手了!厅上若只是江湖人士,大不了江湖事江湖了,可是朝廷一参与进来,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
同玄和尚见了福林,心头大喜。上山之前,同玄和尚并没把白乐天当回事,以为自己武功都已经天下第七了,一个小小的白乐天还不是手到擒来?可是刚才白乐天两番出手,先后戏耍丘不哭,死瘸子顾大元和黄苍等人,这使他有些担心起来,这个白乐天的武功太高,怕是不容易治住。
虽然他们此行共有十五位高手登山,可是毕竟这是白乐天的主场,白乐天夫妇武功高强,名声在外,再加上门人弟子众多,倘若一拥而上,又有什么剑阵或是什么阵法的话,倒不容易对付。他都有些后悔,自己过于托大,没有多带些弟子徒孙到摩天峰来助拳了。
如今见福林也同来了,同玄和尚才心头大定。既然福林来了,想必是朝廷也要干涉此事,那就不怕白乐天再闹什么幺蛾子了,果然这吴墨阳有些手段,连福林这样的人,他也能请来!同玄和尚一甩手,把白乐天的茶碗掷了回去,冷声道:“白掌门,你的茶碗还给你!快喝吧,茶水要凉了!”
同玄和尚手中的茶碗脱手而出,在空中划了一个大大的弧线,忽然加速,犹如一支劲弩一般,打向白乐天的面门。那茶碗速度奇快无比,风声疾劲,显然带着极强的内力。坐在白乐天身旁的盛云莺心中一惊,生怕白乐天接不下来,正在犹豫要不要抽剑去砍,却见白乐天微微一笑,根本不予理会。
那茶碗到了白乐天面门前一寸处,忽然停住,又一个急旋,轻轻落在白乐天身侧的桌上。在场的众人这才知道,这和尚对内力的把握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了,心中都暗自佩服。乐天派众弟子也都对同玄和尚的武功钦佩不已,心中却更加担心师父师娘和本派师兄弟的安危了。
同玄和尚甩手掷茶碗,在人前露了一手,在众人的赞叹声中,他找回了一些面子,脸色这才略好看了一些。不过他也十分佩服白乐天的定力,刚才换成是他,是一定要伸手去接那飞过来的茶碗。
他原以为白乐天会伸手去接茶碗,所以在茶碗中伏了一个暗劲,只要白乐天用手去接,那茶水就会泼白乐天一身,让他出个大洋相,以报刚才白乐天戏耍之仇。没想到白乐天竟然如此胆大,料定他不会以茶碗袭击自己,竟然坐在那里稳如泰山,动也不动。
福林左手中握着刀鞘,右手中托着青色斗笠,笑容可掬,看起来并不像是会杀人的高手。福林望着泰然自若坐在主位的白乐天,有些好奇的问道:“白掌门,刚才本官怕被你给认出来,所以一句话也没有说,甚至一动都没有动,你怎么就知道是本官来了呢?”
白乐天微微一笑,“福大统领,记得十五年前咱们两人曾经打过交道,也算是旧相识了。你福大统领虽然不吭声,可是在座的各位,哪个及得上你呼吸绵长,又有哪个及得上你的内力气机那样绵延不绝?十五年不见,大统领的功力更胜往昔,又何必刻意去隐藏你那玄阴功的锋芒呢!”
福林放声大笑,他终于明白,是他的玄阴功内力不小心露了底。看来白乐天的功夫也远比十五年前更强,自己看似随意的一呼一吸,甚至一个不经意的气机流转,就使他认出了自己。福林淡淡道:“一晃十五年过去了,白掌门的武功一定比十五年前更加高深,等下福林要请白掌门指教一二!”
白乐天笑道:“比武切磋的事,好说!十五年不见,大统领的武功也一定是今非昔比了,到时还望大头领手下留情!不过大头领今天怎么会和吴墨阳这些人搅在一起?难道大内侍卫也管起江湖上的事了么?”
福林手中的斗笠轻轻转了一下,打了个哈哈道:“白掌门有所不知,福林不止是大内侍卫副统领,此时还兼着京营神捕卫的副提督一职。前些日子黄苍道长和吴墨阳大侠一张状纸递到了京营神捕卫,说是地方官府勾结白掌门,霸占了摩天宫,那京营神捕卫当然要过问一二了!”
“所以本官带人到了右平郡,核查此事,右平郡守南宫远洪因为牵涉此案,此刻还在郡衙门的大牢里关着,等本官查实事情真伪之后,再听侯发落呢!”
白乐天心中一沉,“哦”了一声,心中暗暗叹息,“唉,还是把郡守大人给牵连进来了!”白乐天虽然坐在椅子上岿然不动,可是却隐隐面现杀机。
摩天峰按地界上算,归右平郡管辖。右平郡守南宫远洪为人正直,不肯和那些赃官污吏同流合污,虽然黄苍道人几次到衙门诬告白乐天强占摩天峰,可南宫远洪都能秉公执法,不肯徇私舞弊,也不畏强权,更不肯收受他们的贿赂,还把黄苍道人打了板子,所以黄苍道人恨南宫远洪入骨。
可是毕竟楚成隆的儿子楚随心是乐天派入室弟子,安越侯家的少侯爷自然能给白乐天撑腰,也能给南宫远洪一定的支持,所以南宫远洪可以秉公断案,不受上司的掣肘。可如今楚家在朝中受了排挤,少侯爷楚随心都在逃亡的路上,上司再给压力的话,南宫远洪就不好办了。
可是南宫远洪是个刚正不阿的人,既然白乐天手中有房契地契,那么从大律上来讲,这房子和地就属于白乐天的乐天派所有,南宫远洪就敢于给白乐天做主。
可如今吴墨阳打通了京城的关系,买通了京营神捕卫,神捕卫一掺合进来,事情就有了变化。带着上峰授意的福林到了右平郡,就不由分说,先把南宫远洪给下了大狱,再慢慢彻查此事。
当地大小官吏一见神捕卫如此行事,自然明白神捕卫要做什么,所以一个个也顾不得郡守大人的面子,顾不得郡守大人在百姓中政声颇佳,都开始栽赃陷害,把什么脏水都往南宫远洪头上泼,可怜南宫远洪被关进郡衙门大牢之中,含冤负屈,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白乐天昔日也是官场中人,岂能不明白这里面的弯弯绕?所以白乐天听了福林的话,顿时怒气填胸。他心知福林此来,必然是带着种士良的授意,要为难乐天派的,所以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就要放手一搏。不过他一向是喜欢先礼后兵,该做的都做足了,才会动手。
吴墨阳洋洋得意道:“白乐天,你看到了吧?京营神捕卫的福提督都在此了,你还敢硬着脖子和我们犟?你乖乖把摩天宫交出来,我们也就不追究你伪造房契地契一事!否则的话,你这一门老小都要给关进大牢,你老婆和姑娘也要被卖进教坊司,你老小子更是要把牢底坐穿!”
白乐天目视吴墨阳,不由怒发冲冠,大怒道:“吴墨阳!你说我白乐天伪造房契地契?亏你说得出口!你往这里一坐,大言不惭,好像你就是郡守衙门一样!我手中有房契地契,衙门里也有备案的副册,你凭什么血口喷人,凭空污蔑人!告诉你,我白乐天平时虽然不惹事,可也从不怕别人到我这里来找事!”
吴墨阳环视众人,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呸的一声又啐了出去,把茶碗丢在桌上,冷笑道:“真是不巧,三天前郡守衙门失火,刚好把盛放典籍册子的房间烧掉了,里面的房契地契都已经化为灰烬!我看这把火分明就是你白乐天放的,好掩盖你伪造房契地契的罪行!”
阶下乐天派众弟子听到吴墨阳血口喷人,都大怒起来,一起喝道:“放屁!”
脾气火爆的乐天派三师兄程长林忍不住怒喝一声:“吴墨阳你个龟孙,少在那里装羊,老子算看透了,你分明就是到这里来找碴的!你要打架,老子陪着你就是!”
吴墨阳端起茶碗,把一碗茶水都泼向了程天林,吴墨阳猖狂大笑道:“比武?你也配?要说你师父白乐天,我或许会给他三分薄面,你小子算个什么东西,无名小卒一个,也敢向我叫板!我看你是不知死字怎么写!死瘸子,你还看什么,打发他上路吧!今天我要屠尽乐天派弟子,活捉白乐天夫妇!”
程长林大怒,就要拔剑上前,去刺吴墨阳。
左手边一向以严肃著称的郑云龙却一把拖住了程长林的手,低声道:“三师哥,不可意气用事!我们先忍一下,看师父怎么说,师父要说动手,咱们再出手也不迟!”程长林气得浑身颤抖,他本就脾气火爆,如何能忍,仍要奋力向前。八师妹邰清灵也瞧出形势不对,也帮忙拉住三师哥的手。
程长林吼道:“你们都别拦我,让我宰了这个畜生!他来这里就没安好心,你们干嘛还拉着我?咱们一起上,就算拼得一死,也要让这畜生身首异处!”
死瘸子顾大元站起身,拄着一双铁拐笑道:“小子,你是白乐天的徒弟对吧?先前我们上山来的时候,已经打翻了两个不中用的小子,你就是下一个!你来,你来,咱们过过招,让瘸爷爷先打发了你再说!”
白乐天听吴墨阳说出屠尽乐天派,活捉白乐天夫妇的话,心中暴怒,可仍然冷静的看了一眼福林,冷声道:“福大统领,有人诬告我白乐天,这事你怎么看?”
福林把右手中的青色斗笠放在桌上,下意识用手抚了抚脸上的刀疤,冷笑道:“白掌门,这事本官只能秉公办案!要是你篡改或是伪造了房契地契的话,自有王法管辖。可若是你私通乱党楚随心的罪名坐实了,你这乐天派就要灭门,从此在江湖上除名!”
乐天派众弟子闻言都大惊,盛云莺面色悲戚,白乐天的身子也是忍不住一震。白乐天勉强笑道:“福大统领,这话就过分了!楚随心是我第五个不成器的弟子,他就算犯了错,也是他自己的事,为何要牵连我整个门派?”
福林狞笑道:“除非,除非你把他楚随心从乐天派除名,再把摩天宫交还给黄苍道长,那样的话,我会考虑放过你们!否则的话,后果你懂得!”
白乐天知道再说什么也没用了,人家就是来找打架的。于是白乐天冷笑一声道:“好!既然如此,咱们就切磋切磋吧,江湖人,手上见功夫。要我逐楚随心出门派的话,那是万万不能!让我交出房契地契,更是想都别想!你们要打架,白某陪着你们就是!说吧,你们谁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