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市井无赖在朱家施粥处撒泼。
一个掀了朱家的粥摊后四处乱窜,另一个则躺在地上诨说着朱家的粟米是陈年,并不是今年新出的,如何苛待他们这些难民。
所谓斗米恩升米仇。
施人仁义不问报酬,施舍久了,便无人觉得这是施舍。
方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罢了。
这一群下人追不上乱窜的那个泼皮,这个在原地打赖的倒是不跑,只是大声叫嚷着,“今天你们要是谁敢动我,我就躺地上不走了。”
几个下人中,一个手持棍棒者顿时气得牙根痒痒,“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就是南市城隍庙里聚集的那帮匪人,装成叫花子出来闹事,就你们这种泼皮,我见一个打一个。”
打赖的泼皮指了指脑袋,叫板道,“你往这儿打,你敢动我一下就是高门恶奴,狗仗人势,我要去县令那边告你,没有五十贯钱这事儿咱可就算没完!”
“我还真就不信邪了!”那下人正说着就要下死手,被身旁几个兄弟拦住。
“算了算了,不值当,咱还是抓掀粥摊的那个。”
早些日子,城隍庙里这帮泼皮也曾去别人家闹过事,人家迎亲,新郎官骑在马背上要迎新娘不知为何被这帮泼皮盯上,便赖着不走,给了这家两个选项。
要么让他们进去好吃好喝,再帮新郎闹一闹洞房,要么就给他们二十贯钱。
那新娘也是个闺阁女子,市井之流本就眠花宿柳,女子身上哪里柔哪里痒他们心中门儿清,若真要由着这帮市井泼皮去闹洞房,只怕要将一个弱质女子生生弄坏。
花轿中,新嫁人的小娘子只往轿中蜷缩着身子,所幸那新郎人还算不是个孬种,下马就揍了这帮歹人一顿,那几个挨了暴揍的歹人就要去吴郡太守许贡那边告状,还是前去赴宴的朱桓从众人中探出身,高声道,“别来寻这家人的麻烦,有本事来找我,就你们这帮赖子,我见一个打一个。”
也正是因为昔日与南市城隍庙结下梁子,才有了今天这般境遇。
高门大户自也有高门的烦恼,后辈若强势,旁人说你仗势欺人,后辈若弱势,则旁人又会说守家无望。
“一个狗皮膏药似的泼皮也不能好好惩办,这朱家也实在是窝囊。”白展堂摇头低声道,“这朱桓还不如做个刘基那般的市井纨绔,想打谁就打谁,想杀谁就杀谁,如此才算畅快。”
周公瑾正要劝阻,只见一颗石子从半空划过,方才还在地上打滚不肯起身的泼皮,此刻便是单脚撑地的姿势定住了身形。
再看那个方才掀粥摊的泼皮,这人似乎脚下有些轻功,与众仆人来去追逐的时候,如同一尾泥鳅,滑不溜手。
白展堂也不说话,只是站在原地看着,等到那人躲避下人追赶跑过来的时候,白展堂骤然出手将那人举过头顶。
“啊?”一众下人顿时都看傻了眼。
虽说力气大的当世没有一千也总有五百,但力气如此之大的人,他们还从来没见过。
这无赖看起来虽然不胖但也算壮实,被这名不见经传的汉子骤然举起,高过头顶。
再看那无赖无论如何在半空中挣扎,都始终动弹不得,仿佛被白展堂双手钳住了一般,几个仆从见了也只高呼畅快。
“劳驾。”白展堂不徐不疾地走向粥摊问道,“哪锅粥是新出的?”
那几个下人似乎都看傻了眼了一般,良久才缓过神来,指了指面前的粥道,“这锅。”
“哎呀,本不该浪费粮食,不过我眼下让他们再烧一锅开水也实在是麻烦,而且我总觉得有仇就要以同样的方式报复,这才算畅快。”
说着白展堂猛地将那无赖朝着锅中一丢。
粥锅生滚,不似开水,人一离开沸水,则不再受二次伤害,被粥烫了则不一样,那厚粥发黏,直附着在人身上不剥去一层皮不肯罢休一般。
“啊!!!”那无赖登时挣扎着爬出粥锅,恨不得当众将那又红又肿的屁股掀开晾凉。
大牛见状也不知从何处捡来一根带刺儿的木棍,替这无赖撩起衣衫。
“多谢兄弟,今日你出手帮我,我行殷派定会记着!”
那无赖一拱手,本以为大牛是来帮自己脱困的,谁知下一秒他就后悔自报家门了。
因为大牛这棍子不光在撩开衣服之后,又将木棍上的小刺扎在无赖身上的水泡上,这小子被大牛踩住衣角,眼下正是要走走不了,要活活不下去,只能任由大牛一个个将水泡挑开,动弹不得。
“啊啊啊,尔等竟敢如此对我,不怕来日遭到行殷派的报复吗?”
听着脚下无赖叫嚣,大牛也不说什么,只是手上动作更快些,没有水泡了就再将化脓处挑上一遍,总归不闲着。
几个下人见状也不说话,只是个个闷声嗤笑。
白展堂撇了一眼周公瑾和孙仲谋,二人也是大觉新奇好玩。
“就大牛你是蔫坏的。”白展堂看着生了一副憨厚面孔的大牛,只觉得这家伙比谁都精。
将两个泼皮定在府门前,众多难民纷纷朝着大门跪拜,只道朱家有仙人庇佑,专惩恶人。
府门里忙不迭地跑来一个小厮,连忙道,“几位高人请留步,我家公子有请。”
说着,小厮就替白展堂他们几个引路,四人朝着朱府走去,白展堂不免感慨,也总算有个高门子弟肯见他们了。
“你在屋里好好养着,我去去就来。”
屋内男子的声音,嗓音虽粗,但语气却柔。
若不是当真让铁汉上心之人,又何来这般温声软语?
那屋中的婢女只是应了一声,房门打开时,婢女脸上似有泪痕,另有两个婢女给前者小心翼翼地上些药,白嫩的肌肤上殷红一片,水泡化脓澄黄,让人见之触目惊心。
“你们小心侍候。”朱桓转身离开之前只留了这么一句。
剩下几个婢女则七嘴八舌开始低声闲话起来。
“姿京的背上都没有一处好皮了,任凭她再生得娇媚,褪下衣衫也是丑陋不堪,这以后还有哪个男人肯娶她?“
“李二家的,你当真是个糊涂的!”院外洒扫的仆妇骂道,“姿京姑娘舍身救主,以后哪里还是婢女,分明就是咱们的主子了。”
“啊?公子怎么可能再看上她?”嚼舌根的仆妇惊愕问道。
那洒扫仆妇却是摇头,“单凭一份愧疚,便可让公子对她死心塌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