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这是咱们的人?”孙翊看着甘愿挺身为了他们孙家兄弟一战的六旬老人,不由觉得心生佩服。
白展堂只是摇头,“我这一趟过来,根本没带别人,城门已经关了,跟我走!”
眼看四面八方都袭来追兵足有几百人,白展堂只能拉着孙翊钻到小巷之中,狂奔起来。
……
长鞭如腾蛇乱舞,一息之间与那带着三分剑气的长剑,于半空中交手八次。
高手过招,战况势同水火,自然是瞬息万变。
那方才高居西南角的殷子庸眨眼的功夫就绕到了西北角,冷声道,“你是张英将军的兵士,竟然帮着外人,叛军的下场可想得清楚?”
邱伍长笑了笑,“叛军?老朽今年五十八,十三年生长,闭关十年得了师父的剑法真传,二十四岁投身汉室为小卒,如今三十四年过去了,我眼睁睁看着西凉叛军成了忠臣良将,看着十八路诸侯为了权利窝里斗的嘴脸,看着汉室天子被一个个奸臣拿捏,哈哈,这天下哪有什么叛军?”
邱伍长的年岁已高,哭笑的时候浑浊的眼珠中似有泪光。
他说得都是真话。
十三岁那年,乡里大旱,时年颗粒无收,爹娘为了一家能够活命,将年初刚满八十的祖父背到了后山。
待天黑后,年幼的他想偷偷去寻,后来听到一声虎啸紧接着是一声惨叫。
他知道,这是祖父没了。
十三岁的少年从此不再守着祖产的那块地,他想走出去,人口少了,家里或许会更好过些。
拿着一包麸皮,他四处流浪,寻了一年,总算是得遇高人,花了十年的光景学了一身剑法,投身军营,当时的他,希望天下人的祖父都能寿终正寝。
然而混迹军中三十余年,他发现,这世事无常,并非是有一腔热血,就能横行天下。
军队之中比起本事,似乎更讲人情,将军远房亲戚家的膏粱子弟初入军营便是将军,刺史家的无能长子,便也是一出生就是刺史,再如那军中的马营长,做个老好人谁都不得罪,才能左右逢源。
一番打斗下来,邱伍长发髻有些松散,白发凌乱在风中乱舞,出走半生,归来时却已经是白云苍狗。
殷子庸手执蛇鞭出手毒辣,处处都直逼要害,霎时间,蛇鞭收束,直接将邱伍长的长剑捆了个结实。
邱伍长也丝毫没有客气,借着对方力气,直接一个回身,便让殷子庸脚下不稳,上前三步,而后左手御气于剑鞘。
“剑不在形,而在心。”
本来是钝器,在邱老伍长的剑气孕育下,却宛如刀刃一般,直接在殷子庸胸口击穿一道口子。
看着殷子庸缓缓倒在自己面前,邱伍长也只是淡淡笑道,“打蛇就要打七寸嘛!”
殷子庸的身前顿时血流不止,连忙对着身侧几个小兵吼道,“此人要反,还不快将他拿下!”
几个小兵虽然平日里敢顶撞邱伍长,那都是仗着这老头子不敢拿自己怎么样,可是如今老头子已经出手伤了人,一时之间,谁都不敢唐突上前。
邱伍长则不动声色的看着平日里几个只知道吃喝的小兵,“你们还杀不杀我?不杀我,我就先回家睡觉去了。”
说着,邱伍长将长剑一收,转身离开了。
身后殷子庸被几个无能小兵气得几欲吐血,那几个小兵只是回身搀扶着殷子庸,去寻军医。
……
当利城中,张英发下布告,活捉孙翊者,赏钱十贯,杀死劫走孙翊的匪徒者,赏钱五贯。
大部分人对于这个价钱都没有什么意见,只有城中一个搀着身旁老爹的汉子颇为不满。
“你瞅瞅,你都值十贯,我好歹也是一军主将,凭什么我才五贯钱?”这汉子长相奇丑,额头上还有些癞头疙瘩,让人见之生厌。
一旁被癞头汉子搀扶的老爹则说话声音如同少年人一般,“大哥,这时候你还有心情开玩笑?我都快饿的走不动了。”
“你这背再驼一点,走路要跛一点。”乔装成癞头汉子的白展堂亲自指导着三弟孙翊的乔装技术,并连连摇头表达着自己的不满,“这样,哥先带你吃点东西,咱们天一亮就走。”
“都快宵禁了,又全城排查,咱去哪吃?”孙翊的肚子咕噜直叫。
白展堂指了指鲁记粮店,直接将孙翊拦腰拉起,一个纵身跳上了鲁记粮店的房顶。
借了鲁记粮店的灶台煮了些粟米粥,孙翊当即狼吞虎咽起来。
兄弟二人正在大快朵颐之时,白展堂的脖子上忽然多出来一柄剑。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我鲁家向来是乐善好施,你若能等到明天早上,我赠你一碗米粥也不是难事,不问自取,是不是有点不讲道理?”
白展堂一回头,正是鲁记掌柜手持长剑。
“我们这也是没办法,这样我给你钱,我们这就走。”
白展堂从怀中拿出一贯钱刚要放下,却被鲁记掌柜一下扯开了脸上的癞头面具。
“是你?早就听说江湖上有改头换面的绝活,没想到竟然也让我遇上。”鲁记掌柜顿时双眼发亮,“英雄,我听说被绑架的小孩子,如今都平安归家了?英雄的手笔当真让在下佩服,我这就让伙计烧上几个菜,英雄稍等!”
若不是白展堂随手拿出一贯钱的阔绰手笔,鲁记掌柜还未必能认出白展堂。
带着孙翊饱餐一顿,白展堂正要告辞,不想门外脚步声急促,来的正是张英的三个手下。
“开门!我奉张英将军之命,逐户排查,若窝藏逃犯,定杀不饶!”
白展堂闻声拉起孙翊,直接纵身藏在了厨房的房梁之上。
鲁记掌柜叫了一个伙计出门应付,那伙计也是个老手,开门就笑脸相迎,塞了半贯钱道,“官爷,都是大晚上了,还这么忙,不如拿这钱买点酒喝?”
官兵将半贯钱揣进自己怀里,只是叫嚷道,“一高一矮两个人,都是敌军孙策的部下,此事事关重大,都是掉脑袋的差事,我们还是得盘查一下。”
一众官差跑进屋内,就连内室夫人小姐的闺房也是查看了一番,来到厨房之中,领头的摸了摸灶台上的灰,“这么晚了还吃饭?一个小小商贾还以为自己是土皇帝不成?”
“大人有所不知啊,内子生了几次都是女儿,我从乡下土郎中手中得一偏方,用云英鸡蛋祚桂花酒可得男丁,每天这个时辰给内子服下可得男丁。”
领头的点点头,“男丁好,男丁生了好随我们去打仗。”
审视一番后,官差刚要离开,忽然觉得这头顶下来一撮沙土,抬眼一看,正是孙翊和白展堂的藏身之处。
白展堂行走江湖多年,藏身房梁自然没有丝毫问题,但是孙翊武功不佳,双脚踏细梁,脚下打滑时,这沙土便窸窸窣窣地向下掉落。
那官差一见二人,眼中顿时大喜过望,张嘴刚要呼喊,却被鲁记掌柜一个手刀打晕在地,身后两个伙计也连忙干倒了后面两个官差。
伸手将厨房门紧关着,几个伙计连忙将这三个官差捂嘴捆了起来。
“老爷,这么下去可不是办法,说不定待会就会有其他官差找来。”一个伙计看了一眼白展堂,有苦难言道。
白展堂和孙翊纵身从梁上下来,孙翊拱手道,“多谢掌柜救命之恩。”
白展堂看了看四周,却是忽然开口问道,“你们这是……黑店?”
听了白展堂的话,鲁记掌柜嘴角明显抽搐了两下,“这年头开店的总得有点保命的本事,再说,我们此举不都是为了英雄你啊?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这帮官差为什么非要抓你啊?”
“他叫孙翊,是我弟弟。”白展堂坦然道。
“那你是……袁公手下的孙策孙伯符将军?”鲁记掌柜恍然大悟道。
白展堂点点头。
双方还都来不及细问,鲁记粮店的大门却再次被敲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