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监,起起来……”
听到耳边传来的唤声,被唤醒的小太监耷拉着眼皮,睁开无神的双眼。
下一刻,他睁眼看清眼前令人可怖的脸孔,立马容色大变,几乎惊骇呼喊。
卫轩岸连忙掩住他的嘴巴,一手掐住他幼小白嫩的脖子,厉声威胁道:”不许出声,否则我杀了你,知道不?”
小太监一听,连忙拔蒜般点点头。
“我来问你,知不知道冯蘅在那里?”
小太监怔愣片刻,随即急忙摇摇头,但他微动的瞳孔却没有被卫轩岸错过,但见他似乎不老实的样子,又喜又怒,手上连忙用力三分,只把他掐得脸色发紫,透不过气。
接着又放松了一点力,故作狠声,问道:“既然你不知道,留你小命也没用。”
说罢,手势似乎又要加重力气。
小太监绝望又决然地闭上眼睛,眼角流出一滴泪水,正当他以为就要命丧黄泉之际,忽然觉得脖子一松,畅爽的空气直入他喉咙,令他急忙地咳嗽了几声。
卫轩岸恳切请求道:“你身上有她的药香,你定然见过她,请你告诉我,她在哪里?”
小太监这才抬头看着他,只见那人依旧是凶恶的死人张公公样子,但他的眼睛却是那么清亮和柔和,令人心神旌荡,沉溺其中。
两人四目相对,小太监的目光逐渐涣散,鬼使神差的道了一句,“公主被皇上关在了蓬莱阁。”
“皇上!公主!”
卫轩岸虽感疑惑,但还是不胜感激,欣喜道:“太好了,小太监谢谢你,你以后有什么事我一定全力帮你!”
这话令小太监悚然一惊,他才发觉自己说了什么
想起夜里大太监说的话,张公公就是犯了错才被人处死了,如今张公公又回魂诱他犯错,难不成是为了找替死鬼?
一想起自己道出了公主的秘密,害了人又害己,不禁心生愧疚和后怕,心里头无比难受,一下子就要哭出来。
卫轩岸尚未高兴过来,就见小太监将欲大哭的样子,生怕被人发现,不由自主的在他身上点了两下,小太监的动作一顿,难以为继。
这副一脸难受、想哭又哭不出来的样子,直令卫轩岸一阵好笑。
仔细打量一下,才发现他不过是八、九岁的孩子,长得不俊也不丑,但是一脸稚气和天真,令人心生喜爱。
想起他对阿蘅的维护,想来阿衡也很喜爱这个孩子。
“你不用害怕,我不是来害你的,我是阿衡的朋友,我跟她很久不见了,想来找她叙叙旧。”
但见他一脸不信的样子,卫轩岸挠了挠头,很是苦恼,他自觉不是很会哄孩子。
却不知,下一刻小太监的目光更加惊骇,只因张公公的脸庞开始扭曲,浮现出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好看。
“罢了,罢了,你只告诉我蓬莱阁在那里,我自己过去。”
说着,卫轩岸不自觉的在他身上一拂,小太监顷刻间就解了困,回复动弹。
小太监缓了过来,见着卫轩岸正义的脸孔,不由自主地相信了,他小心翼翼的环顾一圈,见四周无人后便低声细说。
卫轩岸依着小太监所说,消无声息地跃过重重宫墙,来到一个池边的精致小楼前。
楼阁窗门紧闭,但清晰可见灯火通明,外边守着了好几个精悍的侍卫。
卫轩岸的鼻翼动动,那股令他熟悉的药香又再令他沉醉,他已经可以确定,冯蘅就在这小楼中。
他蹑手蹑足绕了一圈,发觉四周毫无空隙,只得跳上屋檐。
突然,他见到了一年轻英俊男子从远处走来,身后还跟走两列侍卫,随着他进门走去,侍卫驻足门后,里面的侍女也纷纷走了出来。
他轻移一块瓦片,屋中场景尽览无疑,端坐镜前的绝色丽人满脸忧愁,临镜独怜,不是冯蘅还有谁呢?
英俊青年一进门,就深情款款唤道:“蘅儿,我又来了。”
这句话听得卫轩岸一阵恼火,但下一刻,又听冯蘅冷冷道:“荣王殿下,请庄重!”
卫轩岸听了一喜,想道阿衡还是喜欢自己的。
荣王慨叹道,“你以前总叫我熙哥哥的……”
“闭嘴,你何曾见过要娶自己妹妹的哥哥!”冯蘅大声叱道。
荣王也怒火了,“凭什么完颜洪烈可以娶,我就不能!”
冯蘅反驳道:“烈哥哥爱的只是嫂子一人!”
荣王嗤笑一声,“那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啊……”
又见着冯蘅一脸望着他一脸鄙视不屑的模样,荣王心里头怒火大盛,面容扭曲,再也不顾维持他的风度。
一脸阴狠道:“我也告诉你吧,你在外头藏的野男人我已经找到了,你若不识相的话……哼哼!”
冯蘅娇躯一振,悲恐交加,险些昏倒过去,声音颤颤道,“你把轩郎怎样了?”
荣王气笑,咬牙切齿道:“轩郎,好一个郎情妾意,好一个奸夫淫妇,我告诉你,你若乖乖嫁入我王府,荣华富贵,不在话下,你若执迷不悟,我定要他生不如死!”
说罢,便大步一跨,离开了小楼,走时还不忘大力一推房门,撞得‘砰——’声轰然。
冯蘅则再也忍受不住,一头伏在桌上,身子一颤一颤地痛哭。
她的哭声令到卫轩岸止不住心痛,令他从震撼中醒来,忍不住抚慰出声道:“蘅儿,我没事,你不要哭了。”
冯蘅顿时一惊,连忙直起身四处扫视,却毫无发现,正以为是幻听时,又再听见卫轩岸的声音。
“阿蘅,我在这里。”
说罢,卫轩岸立马把阻挡的瓦片一揭,露出了他俊美如昔的面容。
“轩郎,你都听到……”
冯蘅一见生喜,忽而又悲,只得苍白一笑。
“蘅儿,你还喜欢我么?”
冯蘅被他弄得一时怔愣,但还是点了点头。
“那你愿意嫁给我么?”
“我愿意,但是……”冯蘅咽哽点头,急切声起了又滞。
“这就足够了,皇天在上,后土为证,我愿娶冯蘅为妻,不论身份地位,老弱病残,始终不离不弃,生死相依,若有食言,千刀万剐,加于我身,天地为鉴,日月可昭。”
卫轩岸言辞旦旦,举手立誓。
随即温声道:“阿蘅,跟我走吧。”
“对不起……轩郎。”
良久,冯蘅含泪一句,似乎耗尽了所有力气。
卫轩岸如遭雷击,声音喑哑一句。
“为何?”
冯蘅神色复杂,深深的望了他一眼,凄然道:“我是陛下的养女,他对我视若出己,自小让我享尽荣华富贵。为此,他不惜让我嫁给他最看好的王子,待他继任大统后立我为皇后。”
卫轩岸心里一酸,问道:“就是那个完颜洪烈?”
冯蘅点点头,“我跟烈哥哥自小一起长大,情同兄妹,他爱的人是包姐姐,我也只当他是哥哥,他是除父皇以外,最疼我的人。”
卫轩岸恍然想起,“我听说过,可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冯蘅呆呆发愣,嘴里喃喃道:“是啊,他已经死了……”
但下一刻她蓦然抬头,紧紧盯着他,目光无比复杂,流露的说不出是爱还是恨——
“所以我才不能嫁给你!”
卫轩岸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出皇宫的,脑中一阵浑浑噩噩,只觉痛不欲生,几乎难以透气。
耳边还萦绕着阿衡最后的话语,“我真希望,你只是我的轩哥哥……”
他不明白,他除了是卫轩岸,还能是谁?
冯蘅没有说清,他也想不通,此刻他只想一场酩酊大醉,忘却世间的是是非非、情情爱爱。
天上大雨如瀑,夜色昏暗如水。
卫轩岸跌跌撞撞地冲入雨中,只见天地茫茫,惟余他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