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信雄他们猝然吓得一下子挤去角落里,那团狰狞之影似乎忍不住好笑,抬手一拍,说道:“胆小鬼!胆小鬼……”
信雄不知让谁给推出来,急着又要挤回去。我在最里面被推去撞在硬板上,头磕得晕沉。
宗麟撑着手杖坐在那里,正自冷笑,突然嘴腮被捏,有只白生生小手飞快拔须,又捏又拔之后,迅速缩回那团狰狞之影里。
“岂有此理,谁敢拔我胡子?”宗麟恼将起来,抬手杖便要打去,四旬开外鸡窝头男子忙提手挡住,抢身拦在跟前,躬拜道,“陛下,这些老朋友皆是尊贵的客人,不要拿他们玩得太过!”
随即转面低言:“大人且慢动怒,此是女王伊莎贝拉陛下。”
“逗你的朋友们玩都不行么?”狰狞之影微掀,里面露出一张充满精灵古怪之气的娇俏小脸,朝宗麟吐着嫩舌儿道,“还是索菲娅姐姐好,肯陪我玩,并且借给我这张怪物皮裘,披来吓你们这些胆小鬼缩作一团。”
四旬开外鸡窝头男子见信雄他们仍显惊魂未定,乃安慰之:“这不是怪物,只不过是某种貌相凶恶的大猩猩或者丑陋狰狞的狒狒之皮。最近拜占廷公主身边到了不少旧人,从叙利亚到摩洛哥都有故臣一路赶来投奔,送各种东西,其中不乏珍奇异物。这张皮裘是比埃及还遥远的地方前来投靠的‘黑侍团’赠送之物,他们首领是个来自乞力马扎罗的勇士,专门手刃猩猩,以及各种吓人的狒狒……”
脸形奇特的小个儿家伙问道:“他们也一起挤在这条船上吗?”
“哪能呢?”四旬开外鸡窝头男子指着舷外海面,说道,“留意看后面那五艘不一样的大船,那些跟随拜占廷公主出嫁的人马乘坐上面。听说另外还有十一艘船,正从意大利那边绕过威尼斯水域,远道赶来。”
“还带上了这许多陪嫁的?”脸形奇特的小个儿家伙瞠望道,“简直是大规模搬家的架势。难怪俄罗斯要被拜占庭人‘鸠占鹊巢’……”
宗麟冷哼一声:“没想到亡国公主,居然嫁妆不少。”狰狞皮裘下的娇小家伙咕哝道:“比我嫁妆多。我家没钱,三岁那年被赶出宫后就在农村捡柴做饭,后来我妈妈疯掉了,每天拿大便煮汤给我和弟弟吃,他只有八个月大……”
宗麟见信雄在角落里皱起脸发出一声:“噫……”就伸杖去戳他,啧然道:“你们几个别在角落里叠罗汉了,世上哪有怪物,这是可爱的公主或者等待加冕的女王,哪个‘小年轻’赶快过来泡她走,今后吃香喝辣,不在话下。否则就便宜了你们的叔叔织田有乐斋这厮,你看他有多幸福,在里面吃这吃那,过得多么恣肆?”
长利憨笑道:“他啥时候起就用上这名号了?”宗麟伸着手杖去敲他脑袋,说道:“你这小子也是活得胡涂。身为东汉末年跟随张敞开发扶桑的瓜农曹蛮后人织田长益的同胞哥哥或者弟弟,居然不知他早就四处写信告诉茶艺同道,言及他给自己取了个很雅趣但我们觉得很俗气的名号叫‘有乐斋’,此后被熟人常以‘有乐’唤之。”
小珠子在信雄耳后小声说道:“虽说早就用上了这般自号,不过要等到小田原之阵后,长益出家入道,才正式号称‘有乐斋如庵’,誓言开始跟随千利休学习茶道。其实你们那里的扶桑列岛在东汉末年到曹魏帝国时期,属于辽东太守公孙氏辖下的带方郡。辽东方面分批多次派遣人马前往开发,招募了不少各类农工匠人,跟随而去,并没再返回。反而还有许多乡人宗亲为逃避战乱又陆续寻去投奔他们,这是你们家族的早期渊源。义弘他们家的惟宗氏本姓秦,其祖辈迁徙可能比关氏还早些,或许比周氏迟些时候。至于宗麟,他们来得稍晚,后来大友家族和大内家族也跟范氏差不多一起在关门海峡登陆,辉元家族的先人应该也在那个时候到了,不过又有人说范氏先人迁去得更晚,其分散的遗裔亦即今川和后北条……”
我望向那个藏在狰狞皮裘里往外好奇打量的小家伙,问道:“有乐呢?你把他怎么样了?”皮裘里的小家伙眨着妙眼反问:“谁呀?”
“对了,你把有乐藏去哪里了?”长利憨笑道,“没他真不适应,还有我侄儿信孝却在何处呢?”
皮裘里的小家伙正自懵然眨眼,忽然传来一声大叫,接着又一声。长利讶然转望道:“好像是信孝发出连串怪叫。”信雄愣问:“他为什么这样叫?”皮裘里的小家伙捏着鼻子,发出奇怪的声音说道:“怪叫我也会。”随即伸嘴去信雄耳边大叫。
信雄吓一跳,哽咽道:“我要回家!”我连忙过来抚慰之余,闻听又一声难以名状的怪叫传来,听得我一激灵,不禁纳闷道:“他为何叫得这么诡异?”
“想是挨戳了。”蚊样家伙跑去看过,回来说,“黑衣阿婆与信孝在另一间舱室内。”
随着又一声透着更蹊跷的怪叫,我和信雄不禁一齐激灵。信雄暂停抽泣道:“这种声音好奇怪!”
“有什么奇怪?”宗麟撑着手杖乱望道,“那个黑衣阿婆据说是史上有名的‘指匠’,就算不是鼻祖,或许亦然属于祖师一辈。竟能使人发出这种叫声……”
“不管那么多了,”我赶忙往信孝先前钻入之处掀板爬进,说道,“指望不上宗麟帮忙。我先去把有乐弄出来,然后拉上信孝,再一起赶回去救援信照和我家翁……”
皮裘里的小家伙伸头说道:“咦,你也发现我前次偷偷弄出来的秘道了?”
信雄不顾大脑袋一路被夹,硬挤而过,跟着爬进来,却到拐弯处抢在我前边钻得飞快。而在不知哪儿传来的阵阵暧昧叫声中,我手臂越来越痛,有个小红点在昏暗处隐约闪亮。
“不要乱踩过来,”这时我听到有乐的话声说道,“地上有不干净东西……唉呀,信雄你怎么急着蹦上来了?”
我在里面闻言,连忙问道:“那个光头男呢?”信雄甜嫩的话声传来,说道:“我看见他被窝里有个光头露出来。叔叔,你们在干嘛啊?”
“不要误会,”有乐忙道,“你叔叔我和这位光头的伯伯只不过是在床上躲避你后面那坨可疑的大便。废话少说,趁它没发现你,赶快上来就好……唉呀,你又踩着床边虽不可疑但是难闻的大便乱踏我身上,还好我身上也有。信雄,顺便跟被窝里这位光头伯伯问个好,做人要有礼貌,他叫苏里曼,是我们当年的老相识,不知为什么跑到这条船上拉客……”
“我在几年后爆发的‘高桥之战’被追杀,罗马尼亚人和突厥人两边都不肯放过我,终在无路可走之时,遇到那蚊样家伙和一个脸形奇怪的小个儿之人,不知怎么就拉我撞到这里了。看来命运已经注定,从此我隐姓埋名,甘心留在这儿不再折腾……”光头男在被窝里唏嘘道,“不过那蚊样家伙说,我须耐心在这条船上等待索菲娅公主到来,然后化名跟随她嫁去莫斯科,到宫里助她一臂之力。唉,说来话长。总之赶快挪开你的脚,好好趴去一边,别踩在我手上……”
我忍着手痛正要往前爬出,昏黑中忽有一下剧撞,船体震荡,随即倾斜。我撞头发晕,隐约听闻雷霆般的炮声隆隆渐近。
“醒一醒,”有人推我肩膀,压着话音急促地叫唤道,“快醒过来!”
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可还是什么都看不清。恍觉有人把我从一潭湿漉漉的坑洼里拉出,混乱中周遭似有巨大撞击的震荡,耳鸣一阵之后,隐约听到有个声音在后面说道:“到地儿了。”
有几道亮光交相往我脸上照耀而来,越发使我难以看清东西。更不知身处何地,只觉四周一片昏黑混乱,到处透着青粼粼的水纹漾闪。而且我从那个坑洼里给拽出来,仍然置身于一大片水中,浸泡及腰,凉沁心头。
我不禁惊慌,问道:“这是哪儿?”旁边沉默了片刻,周围有人笑了出来,一个恣肆的声音说道:“她问这是哪儿。”我后面有个家伙打哈哈,说道:“小妞竟然问这是哪儿?还没问你呢,你哪来的?”
一人拿东西照到我背后,惊叫道:“她身上爬沾了好多恶心蠕虫!”
“早告诉你们了,那些不是蠕虫。”我面前有个大胡子说道,“你见过这么大的蠕虫吗?这是某种看上去像鼻涕虫的东西,其实又跟水蛭一样会吸附……”
有个斯文之人连忙拉我去到一道门边,按了几下闪亮之钮,说道:“赶快进去里面把那些恶心东西冲掉,更换上衣服就出来,不要久留,里面的射线可能对身体有害。”不由分说,把我推进去之后,扔了衣服和靴子到我脚下。
那个筒状的小房间里光线很奇怪,而且水也跟光一样,或者说光也像水那样,总之分不清。水光所及之处,身上的怪异虫子纷纷萎靡坠落,我正自迷惑,外边又一阵震荡声传来,有人急骤敲门,催促道:“完事没有?赶快出来!”
我匆忙将更换下的衣履包在一个透明袋子里,这时听到外边炮声隆隆,夹杂着不时轰震耳鼓的剧爆动静。旁边光滑透亮的青壁忽暗忽明,光影交曳。我感到害怕,就敲打着门,叫唤着要出去。
外边的人开门放我出来,急拽一旁,跟他们一起蹲下。几道亮光又朝我乱照过来,有人疑惑的问道:“她从哪里冒出来的?怎么刚才突然在我们之间出现,有谁问过没有?”
一只手伸来拍打我脑袋,问道:“光头妞儿,你是哪个小队的,跑错地方了吧?这是八队,你呢?”我抬手摸了摸脑袋,想起头套先已收在袋子里,摇了摇头,依然心感茫然。后边有个家伙打量着我,说道:“你光头,我是锅盖头。”
“锅盖头是当兵的,不知这光头小妞是不是?”我旁边有个络腮胡子家伙说道,“这里有人来自‘三角洲’,也有从‘海豹’那里混出来的,不过都是昔时荣耀,如今就只剩下我们了。”
“还好有我们,”一人匆匆跑来,猫腰而近,涉水悄至一道幽光漾闪的柱子之畔,喘着气说道,“六队、七队他们全完了。五队半路就团灭,先前空中最亮那道光就是他们瞬爆的灿烂时刻;一队和四队在前方搜索遇袭,苦战之下所剩无几,领队的葡萄牙那个谁死掉了。二队出发时就失踪,最靠谱的三队应该就在我们附近,进行侧翼掩护,可是目前还联络不上。头儿说,现下我们最靠近目标,不过他未必明白我们的处境,咱们给困在这里了……”
我忽感手臂猝痛,低头瞧见臂弯那儿有个小点在他们说话时微微闪亮。他们不说话的时候,或是交谈间歇之际,那个小点就不闪亮。我暗感奇怪,抬手正要细瞅,有个沉浑有力的话声传过来:“谁说我未必明白当下的困境?”
水声微响,随着几道黑影掩近,旁边有人肃然转望道:“头儿来了。”
手臂上那个小红点又微微闪亮,我听见耳后有人小声说道:“那是我们头儿,你觉不觉得他像一个演戏的家伙?我们叫他‘卷福’,这是他外号。你有没绰号?我小号叫‘支奴干’……”
“什么干?”我转头看见一个头形四方的家伙倚柱而坐,抱着显然赘重的大筒管器械,抬起一只手拿小东西照我身上,来回扫觑道,“你叫什么?”
“支奴干人,不要吵闹。”我旁边的大胡子说道,“咱们折损了不少人,既然她在这儿,就跟我们一起干。如今这个情势,不干也是死,没人可以置身事外。你生命最后的这段时刻,有个漂亮小妞陪着,老天待你不错了。过一会儿,死要瞑目!”
“不错,这是我们生命最后时刻。”一个毛发微卷的男子蹙眉扫觑,语声沉浑的说道,“刚才闻报,意大利總理亲临火线坐镇的座驾撞毁在那座环形山后,除了指挥中断之外,而且我们没有了援兵,不会有人来接应。”
“卷福,废话少扯。”有个青秃脑袋的家伙扛着沉重器械在前边侧转面孔说道,“骑士团想要我们干什么,直接说。”
随着臂弯小红点微微闪亮,我心头暗惑:“骑士团?”
“我们最接近它。”毛发微卷的男子沉浑有力的声音渐近我耳边,他扫觑光影明灭之间的一张张模糊的面孔,说道,“虽然敌人极为强大,而且拥有可怕的力量。但它们似乎杀漏了我们这一小伙人,而且就在它要得手的那个东西附近。”
“看,‘苍耳号’坠在那座山后。”我旁边有个看样子最年轻的短发家伙示意我瞧向椭圆形舷窗外,抬起手上闪光之物照着外面,眼神精灵地瞅着我,低声说道,“上面有一整队人,包括那个刚当上意大利總理就撞上这码子事的可怜家伙!他也是个老兵,不过这一趟还没看到敌人就完了……”
我看了看手臂,觉得那个小红点随着他说话的语句闪动,当那些人说话停顿的时候,便不闪烁。话声一起,它又闪亮。我不由猜想:“这个小朱痕会不会是跟那小珠子差不多,竟亦有个神奇的通译能力覆及周边,使人能听懂彼此语意?”
“敌人是谁?”随着水声漾响,沉浑有力之语更近几分,毛发微卷的男子身影悄立于畔,说道,“不须多问,你们皆知对手有多么强大,这是人类历史最黑暗的时候,或许历史已经终结,家园尽毁,我们的文明也不复存在。无论如何,回不了头。既然回不去了,咱们要做最后一搏!”
说到这里,他后面有个毛发稀拉的黑衣家伙捧着书转出来说道:“来,先让我们一起祈告片刻。”
“去你的祈祷,”柱旁有个鸡窝头家伙转过焦灰脸孔,低哂道,“你那些神从来没罩过我们。我全家死于贫病交迫的时候,日夜祈求,可是神明在哪里?上帝在哪儿,袖手旁观,从来不管我们死活。你回头看看,大地枯涸,人都快死光了,不论哪里的神,没有一个神肯帮我们。或许你该扪心自问,世上哪里有神?”
“不要问世上有没有神,”毛发稀拉的黑衣家伙捧着书默然片刻,说道,“不管身外有没有,最重要是我们心中有,就够了。越是面临邪恶当道、黑暗横行,越是要始终保持信念、问心无愧……”
“刚才我得到消息,罗马已毁灭。你的教廷也完了!”有个毛发蓬乱的叼烟之人从柱影后转出,拍了拍黑衣家伙肩膀,以示抚慰,随即顺手推开,转头叹道,“好大一朵蘑菇云,不知从这里能不能望得见?”
“不管有没有蘑菇云,也没剩下多少人可杀。”黑衣家伙被推了个踉跄,跌步趋趄到一个脸形奇特的小个儿男人跟前,又被搡去后面,几乎撞到倚壁而立的一个横抱粗管重械的黑脸大汉身上。黑脸大汉闷声嗡响的说道,“半死不活的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已变成了‘共同体’的一部分,剩下都是那种到处吃人的裂口怪,谁还听你念经说教?”
有个油光满面之人擦着长管器械,笑问:“临近出发的时候,我听闻教皇也变成‘裂口怪’了是吗?”
“没有,听说他自尽了。”旁边有个歪头假寐的扁鼻家伙眯着眼说,“将自己烧成灰烬。他不想变成‘共同体’的一部分。”
我听得心头暗跳,忍不住小声问道:“所谓‘共同体’是什么呀?”我旁边有个模样年轻的头裹黑巾家伙闻言掏出个物事,按了几下,拿给我看,似是个长方框的镜子,我瞧见里面有座雾色迷濛的大山。头裹黑巾家伙问我:“看见了没有?”
“我看见一座高山的远景。”闻听我惑然之语,他又按着镜屏说道,“再拉近几分给你瞧清楚。这回看见什么了?”
“山上树木乱动,”我刚说出所见,他便又按着镜屏,问道,“再拉近些给你看。这下瞅清楚了没有?”
镜子里忽有血花溅染,景像顿时模糊难辨。旁边一个斯文家伙皱眉说道:“摄像那个伙计靠得稍近几分,被裂口怪发现,就连他也完了。”我吓了一跳,忽感头皮发麻,咋舌儿道:“那些不是树,也不是草木,难道山也不是山?”
“人山,”模样年轻的头裹黑巾家伙摇了摇头,垂目叹息道,“数不清的人堆垒如高山,很难说是死人还是活人,来自四面八方,越积越多,聚合在那儿日夜哭嚎嘶叫,粘加成一团,组成了巨大的‘共同体’。”
旁边那个斯文家伙皱着眉说道:“这东西哪儿都有。不知最初从何处冒出来的,后来许多地方都有这种人山,据说最大那一座山脉上抵云霄、下及地底,由无数个体粘附而成,以同个思维行事,称为‘共同体’。其它那些大山,叫做‘集体’,属于同个思维脉络的分支,其体积有大有小,我们这儿要面对的就有一个不算小的‘集体’,随着我们损失的人越来越多,增加了它的力量,使它越变越大,极难对抗。没打过交道的尤其要小心,这东西不只会驱使散布各处的‘裂口怪’四出侵袭,最难缠的还是它能操纵人的脑中念头……”
“跟它们作战之时,最好是戴上这种盔具罩头。”我见有个窘样面容的家伙递来个东西,并没接过。他先戴着一顶,催促我罩上脑袋试试看。我仍没拿,蹙眉问道,“你要我把这种简陋便桶一样的东西往脑袋上罩着有什么作用呀?”
“他想出来的,”窘样面容的家伙指了指斯文之人,说道,“据说可以防止侵扰脑中意念。”
“没人试过,不知行不行?”窗旁的大胡子随手接过一个便桶形状之物,瞧了瞧就扔去一边,朝我咧嘴而笑,“你别戴这个难看东西,遮挡住了你那姣好容颜。我们死之前别无所求,只图旁边还有一个养眼的就行。”
便桶形状之物从水上漂过,漾然荡近毛发微卷的男子身影之畔。他拾起在手,却并不看,只瞧向我,话声沉浑的问道:“她是谁?先前没在我们队上,否则我一定认得。”
“美女,”旁边的络腮胡子家伙叼着牙签,轻手拍了拍我的光头,笑着说,“不知哪儿冒出来的。刚才掉坑了……你看她的头型,像不像上次咱们在耶路撒冷围城里一起并肩作战过的那个以色列光头妞?可惜后来整座城陷落,满城裂口怪纷涌,不知她有没逃脱?”
“卷福是临时分来带队,”模样年轻的头裹黑巾家伙朝我耳边说道,“我们队长‘挂’了,你身上穿着他的行头。”
“是潮爷死的那个坑吗?”毛发微卷的男子愕问,“先前潮爷脱下衣服钻进去溺死在里面,这姑娘从哪儿钻出来的?”
“潮爷是水性不行,”歪头假寐的扁鼻家伙眯着眼叹息道,“但他非要身先士卒,没等我们赶来,就先急着钻进去。撂话说是他似乎看见坑道里有人溺水,等我们撬开撞击的剧震翻砸下来的挡路东西,潮爷已经没气了。”
毛发微卷的男子蹙眉说道:“潮爷从来不分轻重,差点儿搞砸了任务。骑士团的人在那边等着他率领你们去接应,其他分队的人都快打光了,你们却在这里耗了半天。”
随即拔出短械,逼抵我额头。我猝为一惊,旁边之人纷声喝问:“干什么?”毛发微卷的男子另抬一只手,拿着闪耀亮光之物往我脸面照来,以不容置辩的语气说道:“张开嘴巴。”
他后面跟随之人见我迟疑不依,便也举起两手所端的长管器械,其上有道光柱也朝我脸上投来。毛发微卷的男子额角随即多了一道管口,窗旁的大胡子抬起家伙指着他脑袋,眼光悍狠地低哼道:“潮爷是我们这一队兄弟的头儿,就算你是上边派来临时接替他的幕僚长,官高一级压死人,但你不能那样说他。”话声未落,有个小胡子家伙从柱后闪身晃出,抬起手上长管器械,指向窗旁的大胡子,冷笑问道:“要兵变吗?”他后面跟出一个手捧扁凹物事的满头乱辫之人,扫觑突然剑拔弩张的众人,问道:“这个旧雷用不惯,应以哪一面向着敌人来着?朝着你们的这边对吧?”
“你们头儿,他曾经是我老同学,一生的朋友。”毛发微卷的男子在乌亮的管口逼临之下依然不为所动,微叹一声,目光炯炯地望定我脸上,凛视道,“请张开嘴巴,我要看看里面。”
“给他看。”旁边的络腮胡子家伙叼着牙签,轻手拍了拍我的光头,以眼色示意后面一人悄抬兵械抵我颈背,说道,“只看看你嘴里无妨,若要看别的地方,大伙儿可不依,会帮你一起揍他。”
我瞥看旁壁,见到背后数道管口悄指的举动,只好张开嘴巴。有人伸来一根小物稍触即收,几道交错耀闪的光柱仍然照在我嘴里。就这样僵持片刻,斯文之人抬起手上一个扁屏物事说道:“验过无异。”旁边的人似有松了口气之感,毛发微卷的男子拿东西照着我的口内察看毕,示意左右收起器械,转身欲行,却又停步,朝我张开嘴照亮给我看,见我眸含不解之情,他说:“小心为妙。”
周围几乎都是样子凶巴巴的陌生人,我难免害怕,后退几步,惕然问道:“不知你们究竟在干什么,我那些小伙伴们呢?这是什么地方,他们去哪里了?”
“别在意,他是个混蛋。”模样年轻的头裹黑巾家伙朝我耳边说道,“总是疑神疑鬼,担心‘裂口怪’混入我们当中。不过其实对我们威胁最大的,始终还是同我们看上去一样的人。”
“有不少士兵为它作战。”毛发微卷的男子在前边若有所思的悄立一会,转觑窗旁的大胡子,看着他缓收兵器,沉哼道,“意志薄弱就会被其有机可乘,不留神遭到操纵,甚至突然倒戈向自己人下手。大家要小心,尤其是你这个红胡子,遇事不要冲动。还有马丁内斯,让你后面那个脏辫小子快收好他还用不惯的定向雷。”
窗旁的大胡子抱着长管器械,向我挤挤眼说:“下次有机会再爆他的头给你看。找不到小伙伴也不要紧,从现在起你可以当我们是你的新伙伴。这是一支混合战队,来自各处的剩余之人用最后的机会凑集在此。先介绍一下自己,他们给我取外号叫‘狗头人’,不过我更喜欢被称作‘红胡子’。其实我来自俄罗斯,名叫安德烈……”歪头假寐的扁鼻家伙眯着眼叹息道:“可惜相处时间不会有多长,我们就要都在这里玩完了。看看你们的仪器表针,是不是可呼吸的空气越来越少?”
“跟我们来的地方相比,也不会少太多。”毛发微卷的男子转面说道,“大概足够我们发起一场突袭。这是最后一仗,我以能与你们并肩作战为荣。”
他们从各自找到的栖身地方跳下来。见我犹自发愣,那络腮胡子家伙伸手来迎,说道:“这里到处是水,还好水不深,仅只先前有螺旋坑那个地方的水堪堪及腰。”
“看见没有?”四方形脑袋的家伙拿手里的东西照给我瞧,指点道,“那个坑是螺旋向下的形状。先前我们也是从那个地方潜入,潮爷泅水的时候很行啊,没理由会溺死。不知他到底撞着什么了?”
“这是哪儿啊?”听到我困惑而问,柱影里转出一个俊俏之人,身形瘦长,肩后挎有一柄大刀,回过脸朝我温和的说道,“说不上到底算什么地方,似乎是一座扁平形态的载体,巨大而古老。随着冰川湖泊消融枯涸之后,它在湖底显现。据说平滑如镜面,宛然半月之形。被人触发启动之后,自行飞起,来寻另一半重新合体。不过现下它已成为战场,我们奉命阻止变异之人抢先获得‘月之轮’,为此不惜一切代价……”
“那个东西有什么用啊,抖森你说说?”四方形脑袋的家伙拿手里的东西照着俊俏之人,耀亮其面孔,转头向我说道,“你跟前这个秀气男生像不像另一个演戏的家伙?因为他像那个名叫‘抖森’的家伙,所以我们叫他‘抖森’。你的小号叫什么?”
“没小号,”我抿嘴摇头,唤做“抖森”的俊俏之人伸手帮我下来,搀扶着我在及膝的水里站稳,嘴边挂着甜甜的笑容,说道,“看见没有?水里没事儿,不过这水似乎不一般,我称它为‘柔水’,你觉得怎样?这里面有一个自然形成的生态,先前那些粘身的水蛭,应该是此间的主人。但也别担心它们又粘上你,只须尽量保持移动,别在一处停留太久就行。据我观察,它们怕那些粼闪漾壁的幽光,站在有光之处,它们就不过来。”
“至于‘月之轮’,”肩挎大刀的俊俏之人搀我立稳了脚根之后,顺手塞给我一个筒状物事,示意背在肩后,教我用上面延伸出来的东西辅助呼吸,叮嘱只在必要时才使用,随即他转面朝四方形脑袋的家伙投以无奈的微笑,摇着头说道,“我也不清楚你说的那东西有什么用处,但在骑士团看来,似乎很重要,值得大家付出生命。”
我捏着一个从后面伸到胸前的罩嘴之物正瞅来瞅去,闻言不禁惑问:“什么‘骑士团’啊?他们也还在吗?”
“马耳他骑士团,”俊俏之人帮我掖好那个沉甸甸的筒状物,接着递来一根看样子也很沉重的长管器械给我端在手上,给的虽似杀器,却举动优雅,仿佛送花给情人。简单教示瞄准使用之法的时候,他轩眉说道,“怎么你不知道吗?他们一直是联合国观察员的身份。不过现下什么国也没有了,人们没了国没了家,那些骑士们仍在抱团。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德意志骑士团。也就是从前的‘条顿’,而马耳他骑士团就是从前的‘医院骑士团’,马耳他岛被拿破仑硬抢去之后,医院骑士团失去了领土。如今大家都一样尝到了失去所有的滋味,家园已尽丧,两股古老骑士重新抱团,我们这些无国无家的人既然成了浪人,也只好跟他们一起组团浪战四方。意大利總理就是大家的新首领,不过他也‘挂’了……”
“那……托钵僧呢?”闻听我忍不住懵问一句,好几人笑了出来,有个叼烟家伙在前边转头说道,“兄弟会那帮家伙吗?他们只会跑来跑去,一到有事,这帮胆小鬼不知跑去哪里装死了。打仗,还得靠我们这些老兵!不过我以前也进过隐修院,后来信仰发生动摇,还俗后就去加入法兰西的外籍军团……”
“后面那些家伙在泡妞是吗?”昏暗的前方有人低声喝问,“别磨磨蹭蹭,快跟上来!死到临头还泡妞,那个是‘抖森’吗?叫他过来,这道舱门怎么关上了,谁会打开?先前好像不是关闭的……”
“我怎么知道?”肩挎大刀的俊俏之人上前几步,趟水回应,“不是我关门的。可能是卷福和马丁内斯,他们最后进来……”
“去你的,”毛发微卷的男子转面未语,其畔那个红脸小胡子先呛一声,懊恼地说道,“我们进来时门没关,怪不得突然炮火隆隆声变小,甚至渐渐听不到,原来咱们给困在这儿了……”
“外面是什么地方啊?”看到他们焦急得团团乱转,我捏着伸到胸前的罩嘴之物顾不上多瞅,抬头惑问,“很黑暗的样子,不时有爆绽的闪光一耀一耀的,还有许多圆环状的窟窿大小不一遍布四处,不知是什么……”
“外面是宁静谷,”旁边有个看样子最年轻的短发家伙背挎弓箭和长管炮筒,瞧向椭圆形舷窗外,抬起手上闪光之物照着外面,眼神精灵地瞅着我,低声说道,“那些是陨石坑。虽说这片地方有个‘宁静海’,其实哪有水?而且外面不能呼吸,一出去就会窒息而死,接着很快冻僵。这里面一旦有个地方打破,毁裂窗壁什么的,我们也就完了。还好它很坚固,随即而来的坏消息是堵住我们的那道门应该也很牢固,不会容易炸开,然后我们就会在这里困死……”
我感到手又猝痛难当,忍不住甩了甩臂,心想:“如果隐匿在我手臂的那个东西果真有小珠子说的那么神,让我一甩手,就能‘唰’的发出一道厉害剑气,帮大伙儿劈开这堵打不开的门该有多好?”
柱旁有个鸡窝头家伙转过焦灰脸孔,伸东西照过来,耀亮我抬手微扬的举动,随既光线移转,瞅见我另一只手费劲地抱在胸前的沉重器物,不由啧然道,“谁让她把潮爷的武器拿去?她会用吗,无非在后面乱轰一气,别打到我们就好……”
手又阵阵猝痛,我抱着沉重东西快要憋不住,摇头说道:“放心,我不会用。”
“不会用,你抱着它有什么用?”旁边的络腮胡子家伙叼着牙签,轻手拍了拍我的光头,说道,“好好端过来,我教你用。瞧见上面这个东西没有?我这样一拨弄,你就打不着人了。就跟那个门一样,给关上了……”
“那要怎么才能用呢?”我转面问了一声,络腮胡子家伙叼着牙签正要回答,旁边好几人纷纷摇头,鸡窝头家伙说道,“别告诉她。”
我端着沉重器械追问:“看你们这样害怕,我手上这个东西威力很强是不是?遇到怪物来袭的时候,怎样用它来打怪呢?趁这会儿门还没开,赶快教教,我还不会用,只怕用不了……”
这帮家伙一齐摇头走开。那个鸡窝头在前边似有宽然之感,吁了口气说道:“用不了就好。这下我们放心多了……”
络腮胡子家伙叼着牙签朝我倒退而避,说道:“别望过来,我也不想背后受袭。”门突然在他背后嘭一声大响,吓众人一跳,继而又一声撞击,随着毛发微卷的男子悄打手势,我周围的家伙们纷抬手中器械,齐展阵形惕戒。
接连撞门的震响之中,我吃力地端着沉重器械跟他们一起往前指着,却暗自觉得好笑:“这样有什么用啊?”正感身旁的气氛越来越紧张,仿佛绷紧的弓弦快要断掉之际,撞声消止。里面的人在门声撞响停歇的间隙面面交觑,络腮胡子家伙叼着牙签双手持起一根长管重械瞄准那道门,惊疑不定的垂汗说道:“当心了,门一撞开,就是死神到!”
我心头一下凛紧,瞥见窗旁的大胡子抬着长管器械,不觉已汗淌满面,手上筋脉鼓涨。一时静默之间,竟似能隐约听到许多心跳的声音在周围扑通磕撞胸膛,几欲蹦出。我忍不住小声问道:“门开之后,看见的会是什么?”
“无非裂口怪,”旁边有个斯文家伙悄悄往衣衫上擦了擦汗湿之手,复又握紧长管兵器,颤声低言道,“也许是变异的士兵。那些被操纵意念的人,很快也都会变异,更迅速更凶猛。据说全都是从身体里的最底层结构发生变异,由于事发突然,世上没人能及时弄明白,就这样迅即蔓延开去,给了苦苦挣扎在末世求存的人们最后一击,也是最残忍最无情的一击,让他们变得不人不鬼,人间成了真正的地狱……”
听着他们在那里小声讲述未来的残酷光景如何令人绝望,我渐感毛骨耸然,这时门又嘭一声撞响,我倏吃一惊,几乎拿不住手上沉重的家伙。而且心中着急:“门就要撞开了,可我还不知道这东西怎样用来打怪……”
就在我忍不住小声嘀咕之时,有一只手悄伸过来,往我端着乱颤的沉重器械上拨了一下即收。
我转头望见毛发稀拉的黑衣家伙在柱影中移指到胸前划了个十字手势,随即收手拢回袖内。鸡窝头家伙在旁啧然道:“你又给她打开干什么?等一下她乱扫过来,我推你去挡……”
“好啊,”毛发稀拉的黑衣家伙在柱影中晗然道,“不过大敌当前,要使‘恶灵退散’,还须人人出一份力。”
“心诚则灵,”他旁边有个脸形奇怪的矮个儿家伙掏出一个小佛像,拿到嘴前亲了亲,转头说道,“我祖上从报恩寺求来这个小菩萨世代相传,留给子孙护身,瞧我一路带着,有它庇佑,定会没事。别小看它,这个东西很灵!我那先人宦途失意、流落民间之时,曾经对着它发下誓愿,来世要成为有钱人,后来果然我家族里就出现了最有钱的一位。到了我这一辈,按说本来也该衣食无忧,谁料整个世界却完蛋了,有福享不够就跟着大伙儿一起遭殃,但因为有它随身庇护,我没死掉……”
“这场闹剧是要看最终谁死谁没死吗?”鸡窝头伸手敲他脑袋,哂笑道,“猜都不用猜,我们全要死在这儿。除非你是机械人,不用呼吸和进食。或者会穿梭时空,临危之际及时来个穿越就跑掉了。但你能去哪儿?我们的世界正在毁灭,除非你有本事溜回古时候,撞见你祖爷爷,再让他另发一个誓愿。我祖先就没这般许愿灵验的本领,只会在苏格兰挖矿和摸鱼,偶尔受雇佣去给别人当炮灰……”
“别扯远了,”毛发微卷男子在门边听到,侧转面孔,低声说道,“所谓‘穿越’这种事情我从不相信。诸如时间机器、穿梭时空之说,无非幻想而已,事实是根本不行,因为违反了人们所知的热力学定律。”
我眨了眨眼,瞅见旁边那个斯文家伙问道:“你是说世人做不到?”毛发微卷男子摇头说道:“人类在整个文明史中自始至终肯定做不到。即使人类以外的文明,也无望做到能在这个四维度之内穿越时空返回过去。你要知道这个维度不行,做不到那样的事。我们有自身局限,除非不在这个维度,但人无法不在,我们就是这个维度之物,特有的东西难有例外……现在说这些也没用,我们需要面对的不是这个。”
“这家伙据说曾经是那个学院出来的教书匠。”看样子最年轻的短发小子在我耳后小声说道,“他们校训是:‘上主乃吾光’。”
“剑河那个吗?”模样年轻的头裹黑巾家伙问了一句,我旁边那个斯文之人摇头说道,“雪莱那个。里头还有个霍金也不认为人能回到过去,为此做了个试验,证明未来没有人回去找他,包括未来的他自己……”
“难道他是万灵学院出来的?”毛发稀拉的黑衣家伙在柱影中讶然道,“怎么会跑来带领你们小分队踏上这条路……”
“别扯远了,他应该不是万灵学院出来的。”我旁边那个斯文之人摇头说道,“却算得是霍金的徒子徒孙。不过话说回来,来自麻省的我也不相信真有‘穿越’这种无稽之谈,人办不到。这不是凡人能干出来之事……”
毛发微卷男子眼光炯然地扫过,我转眸低觑,避开投来的狐疑目光,瞥见有只手又往我端着的沉重器物上悄晃即收。我望向那个样子最年轻的短发小子,讶问:“你趁我没留神,又拨弄了一下什么东西来着?”
短发小子目光精灵地眨闪,摇头说道:“没弄什么。”毛发稀拉的黑衣家伙侧头瞅了瞅,又伸手要来拨回,旁边那鸡窝头打他的手,懊恼道:“你别多事啊!闲着没事就到旁边念你的经,不要多手。”
“这短发小子像谁?”四方形脑袋的家伙拿手里的东西照耀过来,伸脸向我问道,“他像不像‘魔戒’里的精灵王子?据说这家伙亦是王子,来自西班牙。当然,他家乡也已经完了……”
“咦,怎么没有撞门的动静了?”我低头细瞅刚才被别人来回摆弄几次之物,正感端着手累,旁边有个毛发乱糟糟之人疑惑的问道,“似有好一会儿没听到了。这种忐忑等待谜底揭盅的不安之感使我想起曾经看过世上最短的一个惊悚故事,说的是世界上最后一个人在屋里突然听见了敲门声……”
红脸小胡子在门边提起手指竖着贴唇,“嘘”了一声,随即皱眉说道:“你们废话太多,只顾在那儿说个不停,有动静你们也听不清……”
我正留意倾听外面有无动静,身后突然发出敲撞之声,一惊转觑,只见有团黑影从角落里晃出来,从我腰后的水里漂过,撞向旁壁。
几道亮光交相照去,耀出一个张大了嘴巴、状似“囧”样的僵硬脸容,我吓了一跳。
“咦,潮爷怎么冒出来了?”旁边数人纷声愕问,有个毛发乱糟糟的家伙凑眼一瞅,惊呼道,“他的嘴怎么回事?”
嘴张得太大,下巴几乎脱落,以致于整张脸显得扭曲变形。这般骇异模样,我一见之下也是良久难以定神,没敢多看。
“站离远些,他身上沾有好多粘滑之虫……”肩挎大刀的俊俏男子拉我后退,转面问道,“他怎么从那个坑里出来的?”
“谁知道他何时漂出来的?不过他嘴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似乎急着要钻出。不知是啥活物在他里面?”毛发乱糟糟的家伙拿着发亮的东西大着胆子靠近察看,斯文家伙见他越瞅越似满脸疑惑,便伸一根发光小物去照死尸之口,忽有所见,提醒不及,“当心……”
一物从口内嗖的窜出,滑溜溜的钻出老长一截,擦着毛发乱糟糟的家伙摆头急避的面颊蹦去他背后。没等看清,已“噗”一声钻入水里。我旁边的家伙们纷纷拿发光东西乱照,惊问:“什么东西从他里面出来,谁看清了?”
那活物入水钻窜奇快,划出半弧水花,在一片追影乱投的惊瞳中漾然荡往暗处。红脸小胡子忽朝一个方向说道:“那边!我看见它了……”下意识的抬起手中兵器,刚要瞄准,毛发微卷男子伸手拦阻,语声沉浑的说道:“别乱开火,当心射坏窗壁……”
“这舱壁打不透的,”红脸小胡子转头啧他一声,忽听众人纷纷惊叫,“快看潮爷嘴里还有东西在动,似是又有一个要出来了!”
我投眼觑见果然又有一物滑溜溜地钻窜而出,这次却未待其出到尽,红脸小胡子抬手就射一梭子,将潮爷整张脸打烂。我耳边嘭嘭大响,一时难以缓过劲来。红脸小胡子在旁乱转道:“打中了没有?”毛发微卷男子突然将他推开,沉声叫道:“马丁内斯,小心!”一物嗖的飞窜而过,甩着半截残烂之躯猛然飙上半空之中。
红脸小胡子抬起手上兵器急射一梭子,火花激闪之际,那条黑影转而另往,蹦向柱旁那黑脸大汉,扑近其面孔之时,突然被抓握正着。
“让我看看,”斯文之人凑过来瞧,伸眼到黑脸大汉抬起的手边,说道,“模样像当年人人喊打的那种鳄嘴鳝。你手太用劲,快被你捏死了,嘴张得那么大,就跟潮爷一样……”
虽是已被黑脸大汉捏个正着,然而那东西奇滑,仍从他紧握的指间往外挤出大半根头颈,朝他眼前张开嘴,直张到最大,看样子不能再张得更大,豁然裂开。众人见状吃了一惊,有个家伙在我后面惊道:“小型的裂口怪?”我投眼惑觑之时,那活物绽裂的口里有个狰狞东西急伸而出,嗖的掠过眼前,猛攫黑脸大汉。
不待我看清有没攫着他,眼前蓦有刀光挥闪,将那狰狞东西急伸之头劈为两半,啪的掉下水里不见踪影。
黑脸大汉看着大刀砍至他抬着的手臂上方刹停其势,间距不足寸许,未触即收,不由转面望向握刀的俊俏男子,语音嗡响的称赞一声:“好刀法!”
“有没攫咬到你?”斯文之人在旁不安地探问,黑脸大汉丢掉手握的半根滑溜残躯,用另一只手摸了摸脸上,惊犹未定的后退靠壁,摇了摇头。随即向下坐倒,斯文之人忙抬手上发亮之物照去,耀出其胸胁之上有个破孔犹在冒烟,就啧一声说,“马丁内斯乱射一气,打到自己人了。幸好他里面有穿防护胄……”
黑脸大汉低眼瞅见肩窝之侧另有血花绽开,抬手去摸,兀自满目含惑,我见状说道:“他受伤了。”不待招呼,连忙过来给他包扎伤处,黑脸大汉看着手上沾染之血,咕哝道:“总有防护不到的地方……”斯文之人抬着手上发亮之物照过来,说道:“你太大个了,小小的防护胄罩在身上跟‘迷你式’内衣一样,没办法面面俱到。”
“当心我们周围还有一个‘迷你式’的裂口怪在出没。”络腮胡子之人推歪头假寐的扁鼻家伙一下,惕然道,“咱们全都不可大意。你还睡什么觉?咦,这家伙怎么一动不动……”
“他死了,”有个窘样面容之人在旁察看毕,跌坐在歪头假寐的扁鼻家伙身边,郁闷道,“谁杀了我哥们儿?”
我闻言一惊而望,前边一个油光满面之人擦着长管器械,笑问:“是不是马丁内斯刚才干掉他了?没干掉裂口怪,却结果了他朋友……”
“他不是我朋友,只是我队友。”红脸小胡子端着兵器在前边追着暗处水花漾动之影乱射一梭子,噼砰激响一阵之后,转面嚷道,“但我怎么会杀自己队友?不是我干的,要怪就怪‘裂口怪’……”
斯文之人用尖匕戳着半根残留水面之物,挑起来检视着说道:“只是个普通的生物,本来应该跟我们差不多。我看它也是被傳染到了,体内才发生异常突变。看样子才刚变异不久,身上有些东西还没变透……”说到这里,转头望向那具脸被打烂的尸体,惕然道:“它应该是被潮爷体内的变异搞到了,先前谁跟潮爷在一起?谁最接近他?”
毛发乱糟糟的家伙闻言吓得从死尸那里匆忙后退,懵问:“潮爷被谁搞到变异了,他为什么会去死在那坑里,而不是出来伺机祸害我们?”
“想是他选择了自杀。”毛发微卷的男子垂目低叹,“我了解他。潮爷不想祸及大家,多半是他发现自己身上有异,就立刻自寻了断,欲使变异中止。本来不想害我们,却传到了那些贪嘴啃尸的活物上,结果变异继续发生……”
“他以为一死了之,就能使变异中止。”油光满面之人擦着长管器械,笑道,“未免太天真了。”
毛发微卷的男子皱了皱眉头,转面问道:“你平时跟潮爷走得最近。潮爷在军旅的日子不好过,备受冷遇,没多少人看得起他,因而他很照顾你们几个爱接近他的弟兄。如今他出了事,你怎么还能笑成这样?”
窘样面容之人在旁纳闷地说道:“进来这里之后,他脸上就总是挂着这样的诡异笑容。不知为何,瞅着这副神情跟平日不一样了……”
毛发微卷的男子拔出短械,指住油光满面之人脑袋,沉声问道:“你为什么这样笑?”
我替黑脸大汉包扎伤处之际,络腮胡子家伙叼着牙签转觑道:“原来你会这个,比抱着那个东西有用多了。”我顺着他投来的目光望向搁于一旁的沉重器械,愣问:“什么啊?”俊俏男子一只手撑着大刀,用另一只手将旁边的重械拿给我抱着,投以鼓舞的眼神,说道:“我就说,带上她有用。”
络腮胡子家伙叼着牙签啧然道:“你什么时候说过?”
“我说,”毛发微卷的男子伸着短械逼抵油光满面之人额角,凛然道,“你为何发笑?”
“你们以为一死了之,就能使变异中止。”油光满面之人擦着长管器械,笑道,“这样想未免太天真了。”
“那要怎样阻止?”斯文之人困惑道,“难道我们就像祸害一样,人到哪儿,那里就遭殃……”
“人本来就是病菌,”油光满面之人擦着长管器械,笑道,“就像死掉的腐烂东西长出了蛆一样,你们就是蛆。大自然根本不应该有你们,当一个星球坏掉了,它就像发霉生虫的柑橘,里里外外会生出很多本来不应有的东西。但为时不会很久,世界将恢复到它原本的样子,不再给这些不应有的多余东西一席之地。你们以为自己是万物之灵,你们的出现果真是上天的恩赐?不,那就是个错误。你们只是物体腐烂之余的产物,因而你们的自命不凡让我总是感到好笑。”
毛发微卷的男子用另一只手抬起个发亮物体,照向斯文之人的脸面,蹙眉说道:“麻省的,你不要受他蛊惑。通常读书人,更容易犯胡涂……”随即更进一步,咔一声扣紧手里短械,逼迫着油光满面之人,以不容置辩的口气说道:“张开嘴给我看看!我不会再说一次……”
瞅着他的举动,众人面面相觑之际,一根粗管突然伸抵其颈,毛发微卷的男子蹙眉转觑。窗边的大胡子朝我咧嘴一笑,说道:“他又给我机会爆頭了。”
随即红脸小胡子伸来一根长管器物逼临背后,朝窗边的大胡子惕问:“你要干嘛?”柱后转出一个手捧扁凹物事的满头乱辫之人,扫觑突然剑拔弩张的众人,问道:“这个旧雷还是用不惯,究竟应以哪一面向着敌人来着?朝着谁的那边才对?”
我旁边的络腮胡子吃惊喝问:“小辫张,你拿定向雷出来干什么?”肩挎大刀的俊俏男子抬起一只手去拦那个满头乱辫家伙捧出之物,急来劝阻,说道:“收起来,都不要冲动……”话声未落,一把匕首突然扎穿其掌,从手心贯透掌背,势犹不止,匕尖猛推向前,戳向咽喉。
我猝吃一惊,变生倏然,顷间便连旁人亦皆怔住。一时似都想不出那斯文之人何故如此,但见他眼神狂暴,拼命扑去,推着俊俏男子顶到柱上。肩挎大刀的俊俏男子咬牙握刃,使劲扳住戳近喉脖的匕锋,这时我看见有一条滑溜蠕动的异物粘附在斯文之人颈后的背梁上。
那个东西不知何时悄从暗处窜出来,咬在他脑后。乍看之下,状似斯文家伙脊椎骨反突于外。窘样面容之人也看见了,伸手一指,叫嚷道:“马丁内斯,快看!先前你没打到的那个东西又从水里窜出来了,居然偷偷粘附在麻省小子的后背……”
声犹未落,忽砰一响,窘样面容之人眼窝凹爆,掼撞旁壁。一大滩血浆溅在舷窗上,我只来得及看到油光满面之人握着长管器械之手动了一下,刚要裂开嘴笑,就被毛发微卷的男子伸着短械照头射倒,随即上前还要补一发,背后忽砰一响,他趋趄而跌。毛发微卷的男子坐倒于油光满面之人裂开的嘴边,挣扎着抬起手来,在大胡子冒烟的管口之下勉力叫唤一声:“马丁内斯,不要冲动!”
红脸小胡子砰砰数下轰射,瞅着大胡子家伙应声掼摔开去,转头又扫一梭,射向斯文之人背后,随即手忙脚乱地更换弹匣,慌张的问道:“那个怪物呢?死了没有?头儿你有没有事?我给你报仇了……这里还有多少变异的家伙?”
头形四方的家伙跌坐在我旁边,无力地颓倒之际,我转面看见他豁开的脑袋不再是四方形。毛发乱糟糟之人惊呼道:“哇啊,支奴干人也完了。我这边还栽了一个,好像是那个年轻的短发小子,脖子快被扫断,血乱喷洒过来,没救了……”脸形奇怪的小个儿家伙在旁边哭道:“他打到我手了。马丁内斯干的,一下子扫翻了多少人呐?”
“事实就是我最狠!”红脸小胡子追着水里漾动的黑影轰扫之际,鼻不是鼻、眼不是眼的叫嚷道,“谁敢惹我?小时候在墨西哥,就没人敢跟我比狠!别怕有我,头儿你尽管放心……小妞儿,你愣着看什么,还不赶快去给他包扎伤口!”
我搀扶着倚壁坐在那儿又多出一道伤口的黑脸大汉,转头问道:“这里好多人受伤,先给谁包啊?”
“先去给头儿止血敷伤。”红脸小胡子揪着我推过来,眼见毛发微卷男子面色灰败,显得状态不妙,他突然难过地涌泪哽咽,满脸涕汗模糊地嚷道,“这里我只信任他一个。头儿,你可别有事!”
“我已不值得信任。”毛发微卷男子突然把我推开,绰起短械按着油光满面之人,往裂绽之口连轰数响,才颓然坐倒,抬起血肉模糊之手看了看,朝我投来自嘲般的一眼,苦涩地说道,“不好意思,队没带好。”
红脸小胡子探头探脑地问道:“头儿,你怎么了?”我看见毛发微卷男子那只手布满鳞突溃烂的模样,不由心下暗惊:“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被咬了吗?”柱后传来砰一声响,俊俏男子掏家伙顶在斯文之人颔下,轰然射贯头颅之后,从匕刃上血淋淋地抽离手掌,挣出身来,推开犹在纠缠的尸身,从肩后拔出大刀,说道,“快砍掉他的整只手臂试试看还能不能活?”
“不要冒险,我也不想折腾。”毛发微卷男子转面说道,“就这样吧,我追随潮爷而去。抖森,你们继续前行,一定要完成此行的使命……”
红脸小胡子不安的说道:“你要干什么?不要轻言放弃,这是你平日教我的……”毛发微卷男子握起短械,向他凝目而视,语声沉浑的说道:“遇事不要冲动。切记,冲动是魔鬼。还要胆大而心细,因为魔鬼往往就在细节处。一路要留意!”
我正想着他所言的含意,毛发微卷男子突然抬起手上短械,顶着头额扣下扳机,却没打响。
“空膛了?”毛发微卷男子怔在那里,不禁错愕道,“本来我不想给你们机会爆頭……”
话声未落,他的头爆开。血浆激溅之时,我惊缩到一旁,看见那个大胡子从水里勉力撑身而起,朝这边砰砰轰射,打烂毛发微卷男子的躯体,并且对我咧开嘴一笑,咯着血说:“瞧!俄罗斯人说话算数,我跟你说过要爆他头,就死也要爆……”
红脸小胡子惊怒交加,悲痛大叫,转身朝大胡子那边扫射一梭,弹焰乱闪之下,顷刻又不知倒了几人。随即他也连挨数下轰击,摇摇晃晃地倒在毛发微卷男子尸身之畔,脸面及前胸噼啪遭轰得稀烂之际,手仍扣着勾机,砰砰地乱射,直到弹尽空膛,才终于没了动静。
焰光明灭之间,四周的人影纷纷倒下。有几颗石榴状的圆物从不知谁的手里掉出,接连嘭然炸响。一个家伙甩躯掼飞而起,撞到顶壁之上,复又坠回水中。
我从藏身处投来惊眸,但见毛发稀拉的黑衣之人两手各绰一支长管器械,口诵祷告之辞,从柱影里徐徐现身,随即连挨数下扫射而倒。红脸小胡子打出的最后一发弹焰从他跟前蹦过,嗖的穿闪,掠向旁边那个满头乱辫的家伙,随着一声气急败坏的大叫,他慌乱地捧出来的那个凹物爆开。
激烈的震荡之下,我感到自己飞起,头撞得发晕。
臂弯的小红点在闪烁,似渐由红变白。我眼睛半睁半合,迷迷糊糊地听到有个甜美的声音在耳边叫唤:“快醒来!赶快苏醒!”
我慢慢缓过劲来,看手臂上的小点似渐由白变绿,随即转淡,又在那细声细气的呼唤中消隐无痕。
张开眼睛,恍见身在昏暗之处,我不安地问了一声:“我在哪儿?”
小珠子转了出来,晃到我眼前问道:“你刚才去过哪里了?”我摸了摸头,困惑道:“不知道。真的有去过吗?”
“看看你这身行头!”小珠子蹦跳道,“你是不是去过那里了?”
“那里是哪里?”我低头瞅了瞅身上,摸着腰边一物,拿过来打开,先前放在里面的衣履掉出来。我纳闷道,“咦,看来我真有去过。还以为做的是什么梦呢,感觉我差点死掉在里面了。”
小珠子在我脱鞋更换之际,转到腿踝那儿,来回巡视着说道:“有它保护,你死不掉的。”
我拿着鞋问:“谁保护呀?”
小珠子从鞋里突然冒出来,继续巡视,说道:“它既然带你去,自会保护你。”
我穿袜子之时,转头问道:“那先前你保护我们没有呢?你似乎也带我们去过什么地方。”
“没我保护,你们早就‘挂’了不知多少次。”小珠子从裤腿里一晃而出,转到我后面,巡来巡去的说道,“我这样说,你会不会很宽心?”
“不,我知道你多半是吹。”我拿起要换回来的衣物,遮挡在胸前,转面说道,“我要换衣服了,你别乱看喔!”
“看什么?”小珠子从我胸前的衣物里冒出来说,“我也是妹妹,你有的我不稀罕。”
“是吗?”我闻言失笑道,“这倒看不出来。”
“你没看出来的东西多着呢。”小珠子蹦到我肩上,转悠道,“知不知道它为什么带你去那个地方?”
我竭力回想不出何以然,只觉噩梦一般,当时情形充满混乱和邪恶之气,委实不堪回首。我摇了摇头,惘然道:“为什么会那样?”
“那是人类世界最后的一天。”小珠子细声细气的说道,“月崩之日。其实那天发生了许多事情……”
我暗感悚然,摇头说道:“我可不想再有那样的经历。这是几百年后或许会发生之事,对吧?既然能知道会发生,应该能有办法避免那般结果……”
“我哥哥也是那样认为。”小珠子细声慢语的说道,“而且很执拗。所以他最容易受到某种神秘信号的影响,并且堕入了来回反复循环重演的时空炼狱,在那里他不断地往返于必然失败的同一天。徒劳地试图挽回无可避免之事的最终结局,但他最后还是疯掉了。你可别被他拉去玩那种无限循环的救世游戏……”
“你哪个哥哥呀?”我换着衣服问,“自称‘救世主’那个吗?”
“不是,”小珠子往我胸前探头探脑的说,“救世主是真的救世主。疯掉的那个死了,按说应该就在你身上,可我不知为何找不着他遗体。”
“再说一遍,你是谁?”我转觑道,“你们这些乱取的名字可把我搅糊涂了。说来听听,你那些兄弟姐妹里还有几个‘主’啊?”
“我是‘长青主’。”小珠子从另一边晃出来说,“死掉那个哥哥是‘保守主’,怀疑遗体在你身上不知哪个地方藏着,看来他死也不想让我找到。下次我去问问大哥,我们最大那个哥哥叫‘深奥主’,他很沉默寡言。没事就到黑洞周围转悠,陷入长时间的凝思。我还有个弟弟叫‘救世主’,他很厉害。后来他率领残余的人类和虫族、龙蛇族结成联军,扫荡了整个四维宇宙。由于我觉得有乐长得最好看,后来我就把他常用的外形改造成为有乐那个样子,刚好搭配外形像你的那个骑士团姑娘,虽然我不是很赞成她成为我未来的弟媳。因为跨物种的联姻我不看好……”
“听着一琢磨,我给搅得更迷糊了,”我穿着衣衫问,“究竟是谁把我拉去那个噩梦一般的混乱战场?”
“猜想应该是藏匿在你手臂里那东西所为。”小珠子往我胳膊上来回巡视着说道,“不知如何被它调用了我哥哥残留的记忆,大概想以此测试你。或者在尝试设法与你建立某种心灵感应的桥接,不晓得它从我哥哥那段残存的记忆里面找到跟你沟通的方法没有?抑或我哥哥隐藏在里面的其它有用东西,比如说某些线索的秘密关联……”
我抬起手臂觑视道:“它还在吗?”
“六维能量还在里面,”小珠子滚动而过,转到我掌心,细声细气的说道,“找不到想找的东西,它不会甘心的。应该还会拉你再回去玩那个循环重演的末日混战游戏。说不定什么时候,或许随时……”
我闻言吓一跳,说道:“还要再去那里?我可不想又经历一次,你知不知道那里有些东西很可怕……”小珠子说道:“我当然知道。我就是从那个时候逃出来的,大家都逃了,能逃的纷纷往外逃走。宁静谷那里无非有个‘集尸怪’,它能收集各种尸体粘加在一起,形成万手千头的怪状,就是人们称为‘集体’的大家伙。地面上比它更大的还有,有些人认为,月崩才能砸死它们。咦,我想到了!”
“想到什么了?”我问了一声,小珠子蹦到我手臂上,滚来滚去,使我感到阵阵灼热。没等反应过来,小珠子又从我肩后晃出,转到耳边细声细气的说道,“我动了些手脚,试试看能不能别让它随时拉你回去宁静谷那里。你最好也别再脑子里想那个地方,以免又不留神着了它的道儿。”
我瞅着手问:“你也能对付所谓‘六维能量’吗?”
“别小看我。”小珠子蹦跳道,“我师傅‘炼金术士’很厉害。听说当初他跟‘元始天尊’一起混的!”
宗麟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过来,冷哂道:“你怎么不说如来佛是你师伯?一个个就会扯!要说神奇,我昨晚看见上帝头罩简陋便桶,被绑在火刑柱上烤,手都不用动,居然还能打出如来神掌,那才叫神乎其技……”长利憨笑道:“我还是不相信世人心目中的上帝会是那个德性……”
“上帝就不能头罩简陋便桶吗?”这时我听到有乐的声音啧然道,“如此月黑风高的时候,你们的思想境界还这般狭窄。不信就赶快过来看看我面前那坨会动的是什么东西?”
长利憨问:“你是指那坨螺旋向上之物吗?”
有乐懊恼道:“不要再说什么‘螺旋向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