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我不能理解这个逻辑。”月龙吟撅嘴道。
“你凭什么生来是龙,寿命比凡人不知长了多少,你还能转生三世跟你喜欢的人再续姻缘,你觉得这样对其他凡人公平吗?”
“常人只有一世,还得看上辈子待人接物是否积累福报,纵使如此也不能保证下一世还能脱胎成人,更不能保证可以投个好胎,更不可能再续与前人的因果。”
“……”
“你已经站在终点罗马,却要为还处在起跑线的其他人鸣不平,你觉得别人会感动于你这种行为吗?不骂你就是对你客气了。”
“那我为什么是龙?”
“因为天道给你的,你愿不愿意就是你的。”
“那我也没觉得有多好。”
“你说这话就是想挨揍。”
“挨揍就挨揍,天道倒是来捶我啊。”
随安一巴掌拍在月龙吟肩膀上,“你挨揍没关系,挨揍的是你的身边人呢?比如潇琰,你还是少点口没遮拦吧。感恩!知道吗?感恩的心,感谢有你…”随安双手合十。
谁也别跟天道作对,什么我命由我不由天,不能说完全是扯淡,但首先也得有与之抗争的实力,这是普通人生来就能有的吗?
随安认为,选择权是在自己手里,自当多行善事没错,但不要时时把与天作对、胜天半子这种话放在嘴边。
因为由不由得天真不是随便能说的,人生有几多无奈,怎能随便说全由自己,理当保持敬畏之心。
“言归正传,我们贡品也摆了,现在就等河神的信儿了,先回去休息,给河神决定的时间。”
“这么麻烦…我后天说好了要回剧组呢。”
随安蹙眉,“你现在就可以回去,别在这里碍手碍脚的。”
月龙吟听了这话,心里一刺。
她不知道是自己变了还是随安变了,总觉得有什么在潜移默化中改变,却无力去阻挠什么。
月龙吟回到酒店房间把门关上,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事件,这一世做人的感觉又如潮水般回归。
这一世的月龙吟,最讨厌改变。
天很快就黑了下来,想来今天一整天半天在赶路了,什么事也没做成,给河神上供还得听信儿,要是十天半个月还没信儿呢。
可是那附近有诡谲异常的墓碑山,夜里千万不能靠近,否则很可能被山上“举行派对”的什么拉了去,迷失在某个空间再也回不来。
月龙吟不禁想起洛霆川,他面对这些事一定会有办法。虽然她不想承认,但他的确比她更有身为一条龙该有的样子。
潇琰此行被月龙吟劝退没来,此时正待在影视基地附近的酒店。袁琛呢?不知道,也不想问。
月龙吟打开一瓶矿泉水咕噜咕噜地一饮而尽,随即打了个哈欠,算了,睡吧,多想无益。
今日她好像一秒入睡,一闭眼就失去了知觉。
但人却在另一空间醒来。
在一片空旷的地方,顶上一轮明月高悬,身边烟雾缭绕。
往前走了几步,跟她差不多高的芦苇干枯发黄一丛一丛地挡住视线与道路。
月龙吟手上没有任何工具,只能一把一把地将这些芦苇往旁边薅。
做龙真的很好吗?
她宁愿做一个平凡的人,纵有遗憾。
芦苇前方出现了一个水潭,看上去不深,有个带着斗笠的人在那里垂钓,身边蓝色、黄色的萤火虫幽幽地萦绕着。
“这里有鱼吗?”月龙吟站在水潭边上问道。
“说不准。”那人摘下斗笠。
原以为是位垂暮的老者,却没想到是个白面书生。
他朝着月龙吟一笑,像盛开的曼陀罗,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你是河神?”月龙吟就是有这个预感。
“嗯。”
“今天的贡品还合口味吗?”
“不合。”
“不合口味也是我们尽力准备的,我们的诚意您总能领略到吧?”
“给我的是我并不需要的东西,难道我还得谢谢你?”
“你不会想要童男童女吧?”月龙吟没好气地说道。
“要你,你给吗?”河神依旧笑着,没有丝毫动怒。
“我?”月龙吟手指指自己,“我的命?”
月龙吟如今已没有那么惜命。
她甚至有些认命了。
她乏了,倦了。
“你要我有什么用?把我吃了?”
是听说过通过吃其他生灵累积修为的。
就这么被河神吃了?
洛霆川肯定第一个不答应。
河神站起来,没想到他身形高大,把月龙吟遮盖在一片阴影里。
“做河神的新娘。”
“………………”
月龙吟心里一万匹神兽阿草奔腾而过。
还真没想到。
“您的新娘古时应该有很多吧。”
也许那些浸了猪笼的女子不是因为传言中的原因,而是被找了个由头献祭了。
“多吗?”
“您就这么寂寞难耐,这么多女子还嫌不够?”
“我说了并非我想要的,难道我还得感谢?”
月龙吟叹了口气,“我不愿意,您能拿我怎么着?”
河神依然笑着更近一步,“你不想多了解我一下吗?”
月龙吟后退一步,身后不知何时生出密密麻麻的芦苇拦住了她后退的脚步。
“我想啊,我想找到那些掉进河里的人,他们的冤魂被困于这河中,想来也是扰您清静。”月龙吟只能使用迂回政策。
眼前的河神不知道实力如何,月龙吟并没有把握可以取胜。
“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
“那…谢谢哈…哈哈…哈…”月龙吟满脸的尴尬,面对着不断靠近的河神,他面目俊朗像个少年,但眼神中的东西却出卖了他,暴露了他是个洞悉一切的老妖怪。
“不做我的新娘也可以,我要你为我做一件事。”
看看,终于说到重点了吧。
“您请说。”
“这条河虽然支流众多,但就像个漏斗,沉积的一切最终都汇聚此处,使河底就像个藏污纳垢的所在。”
“您需要我怎么做?”
“河底有块镇山石将冤魂锁在此地,我要你将它捞起扔得远远的。”
“……”月龙吟飞快地思索着。
捞起…当然是可以做到的,但总觉得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隐藏的阴谋。
得找随安商量看看。
但这位河神虽说被称为神,具体的真身是什么,现在尚未可知。
就姑且当他是一方神灵吧,这承诺不是能轻易做的,无论日后做不做得到,答应了却反悔这后果不堪设想。
“我…我得考虑一下,况且这可是个大工程,我也不能保证一定可以做到。”
月龙吟含糊其辞、不置可否。
“不急,我不会伤害你。”
月龙吟直直地盯着他点了点头。
“来。”河神伸出手掌,他手指修长,皮肤光洁白皙。
月龙吟把手放在他的掌心。
被河神握住的那一刻,身侧像起了一股风,接着身子轻盈了起来,摆脱了地心引力,飘在空中越飘越高。
那轮明月像一块巨大的玉石,就在他们触手可及的地方。
底下繁茂的芦苇伴着星星点点萤火虫的光亮看上去静逸美好。
“这是哪儿?”月龙吟问道。
像梦境又像是某个不可知的空间。
“河心。”
“这里好漂亮,我白天进入时为什么看到的是不一样的景象?”
那里漂浮着白色手臂和令人作呕的气味。
“河心就在我心里,它还是干净的。”河神的黑发随着风被扬起,他身上的白色丝质锦袍被风吹拂着猎猎作响。
“既然您不想要那些祭品,为什么不托梦或者用什么方式告诉他们?”
“神,又怎么能轻易示人。他们想做什么是他们的事,我并没有说过我想要。”
真是造孽啊……
也不知道谁给这些过去的人灌输了这样的想法,为了达到某种平衡而先一步将筹码下了。
“我听说这条河曾经干涸过一段时间。”
“那时的我…差点就不在了。”
月龙吟一惊,河水干涸会危及到河神的生命?!这么重要的事情他为什么要告诉她?
以现在的科技手段,做到这样似乎也未必不可。
“那河水为什么会干涸?”
“天命。”
是啊,天命…这玄而又玄的东西,高处还有更高处,究竟谁是掌握他们命运的所在,没人知道。
或许他们只是对方棋盘上小小的一颗棋子,就像神枪手和农场主的理论。
我们但凡觉得摸索到可信的理论,其实不过是更大维度的生物一个不经意的动作。
月龙吟突然生出帮助河神完成心愿的倾向。
“那您没有困住那些掉进河里的人?他们是被那块石头镇在了河底?”
“这个我无法告诉你,也许当你有能力去移开那块石头的时候,结果自然会知道。”
“那您能跟我说说墓园山的事吗?听说经常有人进了那里就再也出不来,即使是白天也有迷失的风险,要去只能大队人马一起进山。”
“呵呵。”河神笑了,“那只是传言,传言被越传越邪罢了。如果真是生人勿近,又怎么会一直有人被埋葬在那里。或许,那只是活人为保护逝者清静的一种方式。”
有道理啊。
月龙吟这么觉得。
就算偶尔有鬼打墙之类的事情,古往今来也是因为闯入者犯了什么忌讳或者…纯粹是自己的运势低才被冲撞。
这么可怕的传言如果是真的,山下就不会还有那么多村民居住。
“谢谢您,河神大人,为我解了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