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王守仁再次一拜,这一拜便是拜别,二人心照不宣自然清楚,此后便绝无缘分,不过如此这般便足够了。
老人微微笑了笑,对着王守仁离去的背景挥了挥手,挥手的动作颇为落寞,今日一别,别无他见。
这一离开,对王守仁也是一个决然的改变,可以说王守人这辈子只有两个阶段,而这一行,便是承上启下的这一段,几日前还是一个文雅书生,推开木门便是权倾朝野,心中城府不计的内阁首辅。
随后王守仁再次负笈求学,只不过这次求学,所求的乃是天下,还有推翻这多年的礼仪礼制,所求乃是为天下人,同样求的也是,那至高无上的位子,百官之首,内阁首辅大臣!
最后,汪守仁带上了老人所注写的他那事功学说的笔记,古往今来一般都是看书人求教撰书人,可还从未出现,撰书人竟然会对看书人求教,古往今来,曾所未有。
圣贤书斋翻书风,只不过此次并不是什么圣贤书?而是一个山野老人所著,可谓是粗鄙无比,甚至不堪入目。
许多年来,天下人始终少了一个平日里温文儒雅,动不动就是仁义道德,之乎者也,还有什么圣人云的那个儒生,留下的便是一个锋芒藏匿,手握权,倾朝野之权的天下权臣,不过同样他也和濂溪先生一样承受着天下的骂名,不过那些也并不能影响王守仁心中之大道,也可以说是改换乾坤之大道。
随后,王守仁前往帝都,可以说,他这个儒家书生的面子并不算是很大的,况且帝都杂乱,他这个名头仿佛石沉大海,偷来的投名状也是如此,况且王守仁当年身无分文,更是连饭都吃不起了,可以说是一点出路也没有,那时候的王守仁,只不过是摇了摇头,笑道:“走下去便好。”
随后,雨夜之中,王守仁冒着生命危险拜师当年的前朝首辅,不知是因为,或许也是二人看的对眼儿,老首辅便大方的将其带回了家里,可以说是王守仁还是颇为幸运的,如他这般在大街上被冻死的,可以说是数不清。
随后,王守仁也是像老首府大大方方的说出了自己的毕生所愿,心中之大道,老首辅也是个明事理的人,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微微一笑,摇了摇头,笑意颇为深。
在老首辅的推荐下,王守仁正式的在帝都当了一个九品的小文官,翰林院待诏,只因为当年翰林院属于内阁的地方而翰林院属于内阁的地方,而且还是历朝历代拟定圣旨的地方,在这里能看的更多,能看的更久,也能看的更透彻,最主要还是能够不荒废这几年的光阴,毕竟是内阁,诺大的内阁之中,也就翰林院颇为安静,又可以学习的更多。
王守仁自然是聪慧的,不过这性子决然是不能断时间内改的了的,老首辅当年自然也是算到了这一点,便把王守仁安排到了一处比较清静悠闲,却能坐看朝堂之上的位子上,没有一点点的权利,可以说每天的日子对于他来说宛若心性考验,常年一声不吭的望着朝堂之上的魁美王辽,拿着尸山血海的奏折,在朝堂之上扮演戏人,最后,在衣冠楚楚的回到自己奢华的府邸享受,继续载歌载舞。
不过,王守仁渐渐的改变了,学会了从一开始的愤怒不已,甚至一个文人还要拿着刀刃,前往奢华府邸,好好的讨个道理,到如今的沉稳收敛,学会从暗处毁灭他人,每天一声不吭,面不改色的望着朝堂之上的人人色色。
原本前朝首辅只是让王守仁在这里呆上个三年五年的,沉淀一下,随后,前朝首辅便会倾尽一切的让他登上,也可以说是继承他这个老位子,到那个时候,他便要退局了,毕竟也快年近六旬老人了,斗了一辈子,也该休息休息了,不过临死前自然是还要留下一个继承人的,继承他的衣钵。
不过,王守仁却是依旧一声不吭,面色平静的望着朝堂之上翰林院一坐便是三十年。
寒风腊月之下,一座满是文人的翰林院楼上,一个目光沉稳,气息收敛,衣冠有些雍肿甚至九品官员的练雀官服都有些尘土,甚至还有些地方打了补丁的中年人,身旁还站着一个佝偻着背的老人,一脸笑眯眯的望着眼前的这位先生,
中年人的身子有些微微发福,睫毛上微微的结起了霜,中年人笑了笑说道:“今日的天气有些冷了,老张把我扶回去吧。”
老人笑着点了点头,把这个或许比他还要显老的中年人扶衬了回去。
这一回,王守仁微微一笑,笑意之中尽是深意,这一回,王守仁算是最后一次来到翰林院,也是最后一次去品尝翰林院楼上的寒雪。
世人只知,王守仁两年之内连跳十三级,只不过仅仅用了两年时间,便一跃龙门,一举成为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内阁大首辅,所有人都觉得只不过是命好罢了。
可谁人又知,他这个在外名头响当当的内阁首辅,却是在这么一个孤陋寡闻的地方,足足蛰伏了三十年大半辈子的时间都浪费在了这里。
可是,谁人又知?他王守仁身在翰林院,实则布局朝堂,翰林院待诏这个身份也为他的布局加了一层身份,或许连那个前朝老首府都不会知道,当年他王守仁身在翰林院的时候,便已经开始对这个朝堂慢慢的露出来他的獠牙!
从始至终,他王守仁都只不过是在布局,翰林院三十年,足以让他彻彻底底的颠覆整个内阁,也足以让他收服培养自己的人,彻彻底底的把老首辅的人彻彻底底的扫清,最后留下一句好自为之愤然离去。
王守仁一直以来,扩宽自己的人脉,从那个时候他便拥有了足以和整座天下的濂溪先生,还有什么世家氏族,达官贵人,足浴和他们分庭抗礼,而他便代表着整座天下的寒门学士。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他王守仁在翰林院所看到的所承受的,三十年的风风雨雨,于他而言,都不过是转瞬间罢了,因为他才刚刚开始。
可是同时他也走上了自己选择的那条不归路。
随后,王守仁换上了他那独有的文正一品的官服,手中的圣贤书也换成了奏折,不知多少本,依旧是那臃肿的官袍,王守仁瞧了瞧四周,对他谄媚的官员,起身缓缓的走上了大宁的朝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