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人,那个晕倒的人醒了。”
林正卿让衙役拿一杯水给那人喝,那家丁模样的大汉急急地喝下,他刚刚打了一架本来就缺水,更别说还晕了这么久。
“现在交代吧,你是什么人,干了什么事。”
大汉就是不讲话,不管旁边的衙役如何踹他,他都咬着牙不松口。
向松没有受伤,林正卿不好刑讯逼供。
林正卿看他死不松口,就叹了口气:“让我来猜一猜吧。”
他把玩着那个印着图案的银块:“一般能在银子上印图案的人家都不简单啊。”
林正卿把有图案的那一面露给那人看,很满意地看见对方有一瞬间的僵硬。
“其实这种图案我认识的不多,这个恰好就是我眼熟的。这是哪家来着……”林正卿坏心眼地拉长语调,引得对方紧张不已,“好像……好像是赖家啊。”
大汉已经把眼睛闭上了,他没想到那么快就被猜到了。
林正卿哥俩好地套话:“你们又没犯什么事,不就是打个人吗?那人还没钱,打了就打了呗。你跟我说句实话,你当时怎么就晕过去了。”
大汉想了想,这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我也不知道,我想伤那小子来着,谁知道那么邪,我就被那小子的手摸了一下,被摸的那个地方就剧痛,比被刀子割还痛,还使不上劲……”
林正卿和衙役听得目瞪口呆。林正卿看那大汉真挚的样子,着实不像是说谎。
既然在这得不到结果,去向松那一样是得不到的。林正卿都能想象到如果他去问向松,向松肯定会说着那些连他自己都不信的理由来糊弄他。
只能自己查了。
林正卿出了牢房,研究那块玉佩和刀子。
衙役奇怪地问:“不继续问他吗?”
林正卿叹了口气:“能诈出是赖家的人就不错了。但是赖家不在西口县这一片啊,估计只是调的人手,再说这种人全家的身契都给人捏着,不用重刑问不出来的。”
栓子走前和他说了一下这玉佩和银子是领头人的。
“一个小厮,用那么好的玉佩。当小厮没那么有钱,肯定是主家特别信任他。那是西口县的哪家和赖家有关呢?”和赖家有关系的商户不少,赖家是个大族,分支很多,找起来太复杂了。
所幸向松没什么事,可以慢慢查。
史嘉祥一门心思想看向松被打的丑态。来辉心里很虚,一再强调向松伤的是面上看不见的地方,只希望能混过去。
巧的是,向松前一天看从一个先生那借的书看得很晚,早上又很早起,上学的时候脑子都是懵的,走着走着路就撞门板上了。
史嘉祥看着向松精神很差,揉着额头的样子就想笑,但是他忍住了,毕竟不能让人知道是他打的。
向松发了半个时辰呆就脑子就不得不重启了。现在是先生留的自由论述的时间,每个学生都要开口表达自己的想法。
史嘉祥比丁班的人要大些,想法自然比较多些,他说赢了好几个人,正得意呢。
向松刚被他“打”完,肯定要小小报复回去。
史嘉祥说什么,向松就驳什么,一来一回,史嘉祥被杀得片甲不留。
偏先生就在旁边听着,还面露对向松的欣赏。
史嘉祥不能对向松动手,动手就表示自己在嘴上得不到便宜,要靠拳头了,跟认输有何分别。
史嘉祥只能不忿地坐下了,让向松和别人辩论。
向松也紧跟着他坐下。
之后的一个时辰,只要他一站起来说话,向松都会紧跟着起来辩驳,一点都不掩饰自己针对的想法。
彭杭在旁边看着热闹,史嘉祥那么憋屈还是头一回呢。
史嘉祥憋到了中间休息时间,等先生一走,他就到向松桌前,瞪视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向松笑眯眯道:“我觉得史兄的想法很好,忍不住向史兄请教请假。史兄不会因为这个生我的气吧。”
向松学着白莲花的语气,无辜的语气让史嘉祥一口气憋在心头。
“有本事和我比别的,你就嘴皮子利索,得吧得吧的最厉害。”史嘉祥原本只是被气得说出来了,越想越觉得是个好主意,他丁班的课程其实都学过一遍,可向松没学过呢。
被小学生约战了,向松肯定要应战:“行啊你说怎么比。”
彭杭拉了一下向松的衣服,他有些忧虑,向松虽然聪明,可史嘉祥比他们大,向松真能考过那个史嘉祥?
向松拍了拍彭杭的手背,表示自己很有信心。
史嘉祥看着两人的互动,哼了一声:“就下次旬考吧,谁的分高谁道歉,你要是没考过我,就要在院子里大喊‘向松是蠢蛋’三声如何?”
向松憋笑,这是什么赌注,他应道:“若是你输了,就得喊‘史嘉祥是蠢蛋’咯?”
史嘉祥轻蔑地说道:“我怎么会输给你?”他要是输给五岁的小孩,可以被这个学堂的人笑个几年的。
史嘉祥虽然觉得自己不会输,但是也在这几天好好的学习了。
向松倒是没改变他的步调,慢慢把自己的东西消化完。
旬考的日子很快就到来了。这次出卷的先生是那位古板的先生和冯承弼。
这是学生最怕的两个出卷老师,古板老师出题喜欢考一些很偏的句义,而冯承弼出的题要多变一些。
史嘉祥拿到题目的时候手都在微微颤抖,说不清是因为紧张还是激动。
大家接到试卷都齐刷刷地向下写,就只有向松慢悠悠地先把试卷看上一遍。
这是他以前养成的考试习惯,除了检查卷子有没有错漏,他觉得提前看一遍题目,就算他写着前面的题目,大脑也有意识同时想后面的题目,属于一种考试的小怪癖。
题目对于史嘉祥来说不算很难,大多他都知道,他一边考试一边用余光看向松,看到他没有下笔,心中不禁一喜。
迟迟不肯下笔,这场考试他悬了。史嘉祥边想边高兴地往下写着题目。
向松看到有一题“一而十,十而百。百而千,千而万。”的论述题,笑了笑,这么玄的题目肯定是冯承弼出的。
这种程度的论述题向松可以轻轻松松写到一千多字。
向松提笔写字,中途没有停顿。
史嘉祥还在想一个句义题,看见向松开始写字,也不免有些急躁,越急躁他越想不出来,只能先跳过,往下写着。
这时候史嘉祥看到了“一而十”的题目,人就懵了。这是三字经较早的一句话,要他说句义,他能说出来,可这句话能论什么呢?
他想了好久先生在课上说过什么,但是似乎先生都没在这句话多讲,反而前面的“首孝悌,次见闻”洋洋洒洒讲了半个时辰。
他硬着头皮把句义写了上去,就空着做回以前不会的题目了,放这道题在最后想。
向松埋头苦写,一气呵成。他满意地看了看工整无错漏的字,吹了吹,等到墨水干了之后,就提前交卷了。
史嘉祥就剩下那道论述题。他看见向松交卷,满眼的不可思议。
怎么可能,他绝对比别人做题要快得多,为什么向松会比他快?
不,他肯定是没做完。
史嘉祥觉得向松肯定没做完,反正自己也想不出来,干脆也交卷了。他把卷子递给先生的时候,往桌上瞄了一眼,那道论述题的空向松都写满了,他的嘴不自觉地张大。
向松是会?还是不会?史嘉祥的心情像是在坐过山车,一会觉得向松是乱写的,到时候肯定分没他高,一会觉得万一向松真写对了,他就要丢脸了。
这种复杂的心情一直持续到他回史宅。
来辉来帮他拎书箱,一下子就看出了史嘉祥的心情不好。
作为史嘉祥忠实的狗腿子,来辉自然要替他分忧。
“这还不简单?进去看看就行了呀。”
旬考的卷子是先生们轮流批改,结果出来的有些慢。
轮到冯承弼批卷。
他毫不意外地看见学生们都在他出的题目下都留了大量的空白,有几个连句义都没写下去。
他百无聊赖地翻着卷子,忽然看见一个满卷都是字的卷子,翻找了出来。在他意料之中,这卷子应当是向松的。
他认真地一句句读,全篇文章用词很稚嫩,但结构确实完整的,层层递进的。
冯承弼眼睛眯了起来,向松给他的惊喜太多了,如果没记错他是向松第一个先生,他也教过不少学生,没有一个像向松一样的。
向松身上必有秘密。冯承弼饶有兴趣地想着,一定要把他的真身给扒出来。
冯承弼下午没有课,就用来阅卷。他出的题目题量不少,他觉得自己须得休息一下了。
他揉着自己的睛明穴,往休息室去了。
向松和史嘉祥都下学了,史嘉祥往学堂后门去,还时不时四周张望着,似乎有些心虚。
向松则往教孝经的许先生那边去了,许先生对他很好,听说他家境不太好,就经常借书给他看。
学生们都往学堂外面走,今天大约没什么先生拖堂,过了半个时辰,学生们都走光了。
“下来吧,没人。”
来辉的脑袋从墙外伸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