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三娘在准备拜师礼。
彭和昌几天前已经使人来说允许向松入学。不过适逢私塾放塾假,要三天后才上课。
向松知道之后很感兴趣地问了程三娘的谈判结果,程三娘不仅把以后的合作基本敲定,又拿了一笔定金,还给他定了一个私塾名额。这个结果大大超过了向松的预期,他觉得自己还要向程三娘学很多东西。
程三娘很谨慎地把六礼束脩数了又数,向松看了一眼是些芹菜、莲子、红豆、红枣、桂圆和干瘦肉条。她说这些东西都代表很好的寓意,弄错了怕向松以后求学路不太吉利。
向松比较不耐这种形式,由得程三娘安排。
次日清早,天还没亮,向松就被向正从床上挖起来。向松嘴撅得老高,但是这次没人再迁就他。
“松哥儿快点,在隔壁村呢。我们已经晚了,要走坡去,要不然就迟了。”
向松虽然有些起床气,但是冷水扑面之后就收拾好情绪了,麻利地收拾好自己。
路上遇到很多户人家都已经有亮光了,更令向松感叹的是不少人已经下地了。
去私塾的路上经过一个小坡,路很黑,身边总有些悉悉索索的声音,向正在前面小心地把一些扎人的草处理掉,三娘则是牵着向松的手,说些有的没的来转移他的注意力。
向松很享受这样的氛围,他不管表现得多么早慧,在两人面前他永远都是被保护的那个。
爬坡确实比上次走平路要快许多,向正熟门熟路地走向彭宅,门口早就有一个小厮指引他们私塾的所在地。
私塾就在彭宅侧面,四面通风。
程三娘刚皱了皱眉头,有眼色的小厮就解释道这是彭家主的意思,说是太暖不容易锻炼学生的意志。
学堂后面就是先生的屋子。向松一行人进去的时候,先生正端坐在桌前闭目养神。
小厮小心地敲门提醒先生他们的到来。
向松走上前,端详着前面这人。
先生年纪不大,不是他想象中的白胡子老爷爷。他约莫三十岁左右,经小厮介绍说是个举人。他有些黑,但是气质一见就知不俗。他倏然睁开眼,黑宝石般的眼睛抓住了向松的目光。
向松不自觉与他对视了许久,反应过来才有些不好意思,他觉得这样好像有些不礼貌,羞涩地对他笑了笑。
冯承弼看出向松也没恶意,也笑了笑:“我姓冯,你以后就跟着我开蒙。”他仔细看了看向松的手,又捏了捏他的手骨,“你的手骨还没长成,得过一年才能拿笔。”
程三娘还问了许多问题,冯承弼都细细地答了。然后向松别别扭扭地行叩首礼,跪献投师帖。他对跪菩萨不别扭,但跪一个活人还是第一遭。
程三娘恭敬地把束脩和拜师礼献上,拜师礼就算完了。
冯承弼牵着向松的手走到了学堂,里面的学生早已坐好。
学堂里只有五个学生,最大的也有十多岁了,最小的就是彭杭,只有他的身边有空位。
彭杭臭着脸看着向松走过来。他习惯了独霸书桌,之前人数刚好是单数,没人和他抢,现在没理由自己坐了。
向松刚走到位置上,刚要坐下,彭杭用脚把他椅子往后一踹,准备好好看看向松的丑态。
向松头后面像是有眼睛,他刚动脚人已经站直了。
彭杭眼睛都瞪圆了,怀疑自己眼睛是不是出了问题。
向松把凳子拖回来,端正地坐下,对他绽开了一个乖巧的笑容。
可惜彭杭这个二愣子把向松的友善当作挑衅,暗戳戳地计划下一次要怎么整他。
冯承弼全程都在看着,但是他没有任何行动。
向松猜想彭杭会公然在冯承弼面前捣蛋,要么是因为在他来以前这个课堂比较和平,彭杭没有捣过蛋他想先观察观察,要么是因为他教育风格本就如此。
向松在观察冯承弼,冯承弼也在观察向松。
冯承弼觉得这个孩子很有意思,一般的孩子遇到这种事情要么情绪会不好,要么马上会给先生告状。他家境不好,一边求学一边给人做先生,但是他这次居然预判错误。
向松手上是程三娘用纸手抄的三字经。在他出生前,这本手抄书是向正的开蒙书。
私塾是混班教学,冯承弼通常分开讲课,其余学生就自习。
因为向松刚来,他没有可以自习的内容,冯承弼就首先上他的课。
冯承弼把难度降得很低,就让向松跟读。
“人之初。”
“人之初。”
“性本善。”
“……”
冯承弼教的很认真,向松却显得没有很认真。他小时候也念过三字经,现在只是重新捡起来的过程。再者,他还没有习惯现在读书人一念书就摇头晃脑,一脸陶醉的样子,便略显得有些许敷衍。
冯承弼试探着一段一段地念。
“子不学,非所宜。幼不学,老何为。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
“子不学,非所宜。幼不学,老何为。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
就算是冯承弼第一次念出来的句子,向松都能准确地跟念出来,一个字都不带差的。
彭杭在旁边偷偷听着,就这么一会,就快撵上他的进度了,这让他压力有些大。他本来只是有些不开心向松坐了他的位置,现在则是开始讨厌这个人了。
冯承弼很欣喜,没有先生不喜欢好苗子:“之前念的你还记得吗?”
向松其实都记得,但是他不打算把自己表现得太妖孽,他重复了一次,中间有意漏了几句。
冯承弼听得连连点头,这已经高于他心里预期多矣。
他让向松对着书本念,争取尽快把这些音和字对应起来。
彭杭是第二个教授对象,令冯承弼奇怪的是,平时注意力不集中的彭杭今天十分配合,要是以后他都这样真是省了不少事。
这段时间向家很闲。
实际上农家就是这样的,忙的时候能忙死,闲的时候又特别闲。
程三娘和彭和昌没敲定入股,腐乳仍让向家做完给福昌楼提供。福昌楼的消耗很大,他们现在整个杂物房都用来做腐乳。
程三娘收了定金,又添置了很多东西。例如现在向正正在喂的牛。
“哥,牛牛拉的粑粑要好好收起来噢!”向松想捣鼓土氨肥,牛粪就是主要原料。
“弟弟弟弟。最近我闲得都要长毛了。”豆腐生意给了彭和昌,他们不好再做了。
向正还想出去找工做,程三娘死活不肯,说是还没把他的婴儿肥养回来。但是他的婴儿肥很早就没了,要真能养出来,倒是真肥了。
而且最近程三娘让向正复习书本,他一拿书就开始犯困。
向松认真想了想,该给他找点事做了。他在记忆里翻找着之前生物课学过的东西。
泡菜,现在家家户户都会做,没意思。
酶的研究,别说原料难搞,就这事怎么和向正解释也是个难事。
植物芳香油的提取,这件事在向松的计划里,但是现在不是时候。
剩下的就只有果酒和果醋。
但是上哪找水果去呢。
这个时代的水果是奢侈品,穷人家不会去种,种粮食都不够吃,果树都在一些富人家手里,种了也是为了自己吃。
他站在门外看村旁的几个小山坡。在屋子里呆久了,看会绿树和飞鸟对视力好,他可不想近视之后还搞近视眼镜出来。
山坡里有人,时不时会有一小拨一小拨的鸟被惊起来。那边的小坡看起来好多鸟,是有很多人在那吗?
不对。那个坡一定不是因为人多所以被惊的鸟多,而是本身就鸟多。
那个坡?
那个坡有捻子。向松刚来的时候还给向正摘过,后来还给溺水的栓子吃了些。
捻子即将过了成熟期,现在漫山遍野的捻子,碰一下都会掉下许多,根本没人吃,都是鸟吃的。农家的孩子贪嘴,吃多些就会被大人揍,说是容易拉不出粑粑。
那都是无主之物,可以用来做的事可多了。
向松简单和向正说了他的想法,向正就撸起袖子准备干。
收了一天,向正干得腰酸背痛,也没收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