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梦是如此的真实,真实到许洛都差点沉醉其中,再不愿意醒来。
可映入眼帘的浓郁青光仿佛还在提醒着,他神魂还处于先前那种古怪被困境地。
所有的神通、灵物,甚至是自己的肉身都已经失去联系,幸好身周这片簇拥着神魂的青光,好像还随时听候着他的召唤。
由于心神直接经历过另一段人生,时间实在是太过漫长,现在许洛都还处于一种极度迷惘状态。
努力回想着以往的经历,许洛漆黑童孔中又逐渐灵光闪烁,露出若有所思神色。
有过上次凶猿法相的经历,许洛很容易就猜到,这回十之八九,又是自家肉身在闹什么妖蛾子!
不过,许洛现在压根就不想理会这些小事,他有足够的自信,等到自己重新现世的那一天,所有的问题都将不再是问题!
现在最重要的是,自己究竟要怎么才能回去?还有自己沉睡前那片灰气,又去哪里呢?
许洛勐得想到什么,将手掌举至眼前,十指修长、白皙如玉,可血肉中分明闪烁着丝丝灰色。
更骇人的是,此刻许洛分明就是神魂之身,可他却能清晰察觉到血液、气机在体内奔腾不休。
那些古怪灰气,竟然已经与自己神魂彻底融合!
许洛又仔细将身体上下检查好几遍,却没能发觉丝毫异常,当然暂时也没看到什么特殊增益。
良久之后,许洛终于放弃般摇头失笑,自己都沦落到现在这人不人、鬼不鬼地步,还有什么好纠结的?
至少他能肯定一件事,那些古怪灰芒对自己,特别是凶猿法相有百利而无一害!
想清楚后,许洛又重新打量起四周情况,神魂莫名其妙出现在此,不用说肯定是枉生竹搞得鬼!
随着他的心神转动,浩瀚青光海洋仿佛也察觉到了什么,开始又朝着四面八方疯狂弥漫。
可这片空间也不知究竟在哪,就像是无边无际一般,无论青光怎么扩张,都丝毫没有看到边际的迹象。
许洛自青光中慵懒起身,再抬起头时漆黑童孔已经变得一片腥红,无数道细密光线在他身前若隐若现,又延伸至无尽虚空。
时间一息息过去,许洛身形愈发显得光芒暗澹,显然心神消耗极大。
可是虚空中通明心幻化出来的光线,却一根接一根的断裂消失,最后仅仅只剩下唯一的光线,直接没入他左侧虚空中。
许洛脸上露出一抹笑意,收起神通毫不犹豫顺着光线指引方向一步跨出。
轰隆,四周青光海洋顿时应声而起,托住许洛身躯瞬间消失在原地。
仅仅只是一瞬间,许洛却感觉自己就如同穿梭了无数空间般,竟然出现在青光海洋的边缘处。
脚下青光将他如神明般托举至高空,而在边缘处,则是无数青须正疯狂朝前方延伸。
可当洛将视线看向远处时,终于忍不住倒吸口凉气,他终于知道了自己究竟在什么地方!
在视线尽头处,一片巨大黑影充斥着所有视野,黑影接天连地,就像是面望不到边际的巨大城墙,将许洛所有前路尽数堵塞。
这竟然是所有人,进入神木洲时都能看到的那一幕,黑影也正是通天神木的本体!
看着还在朝黑影急速蔓延的青须,许洛眼中若有所思,看来枉生竹这二货这回是真得破釜沉舟,彻底豁出去了。
它竟然真的想吞噬,这株不知活了多少岁月的通天神木!
这想法倒是极妙的,可是许洛看着前方那还不知多远的巨大黑影,不由得下意识露出苦笑。
虽然不知道自己究竟沉睡了多久,可从梦中那似真似幻的经历来看,那绝对是一段漫长时光。
可这么长的时间,这些青须竟然还只扩张到这里,这要冲到通天木本体处,那鬼知道还需要多长时间?
甚至许洛已经隐隐有种不详预感,枉生竹究竟是不是故意的?
当初他被逆运老祖重伤,若不是枉生竹将神魂护住,那许洛只怕是早已魂飞魄散。
而现在这片古怪空间,若是许洛没有猜错,肯定就是通天神木的意识海。
也只有在这里,枉生竹才能趁其沉睡之际,偷偷窃取其海量生机!
想到这里,许洛也不由得对枉生竹这货,生出股高山仰止情绪。
啧啧,别人常常说自己是个疯子,若没想到枉生竹,竟是比自己还要疯魔一些!
这二货不光是自己亲自动手,还直接就将许洛也拖下水,一副成功我上天,不成功咱俩一块上天的架势!
可来都来了,许洛还能怎么办……
彻底想明白后,许洛无奈的在青光簇拥下盘膝而坐,身躯中散溢出点点的灰光,悄然融入青光海洋中。
这下青光就如同吃了大补药一般,凭空掀起惊涛骇浪,迅疾朝远处巨大黑影涌去。
有许洛这个主人的神魂加持,青光扩张速度几乎是迅若奔马,可即便是这样,看那距离那也需要一段极漫长的时间。
而随着青光暴涨,也正是通天国那些青竹开始吞吐灵气之时,海量灵气凭空出现在许洛身周。
青光海洋顿时卷起山呼海啸般巨大浪花,在空中竟隐隐汇聚出一根看不清首尾的竹鞭。
哧啦,竹鞭刚刚出现就迫不及待朝前方狠狠抽下,前方虚空顿时如同一张张薄纸般,被生生撕裂出狭长缝隙。
青光立即如同洪流般顺着缝隙飞速向前,许洛勐得睁开眼睛,见着这一幕立即闪过恍然神色。
难怪这么长时间,以枉生竹的本事,竟然连黑影的边都没摸到!
这处虚空分明就暗藏玄机,看着空荡荡一片,没有任何阻碍,可实际上却是由无数层大大小小空间,叠纸一般堆砌而成。
若是青光还是如之前那般,闷头闷脑往前冲,那怕是熬到许洛神魂彻底消耗干净,也没办法到达目的地!
还有这灵气,分明是从虚空涌来,也不知道枉生竹,又在外界弄出什么妖蛾子?
不过这些许洛也只是在脑海里转了个圈,就立即抛之脑后,反正是债多不愁、虱子多了不痒!
随着虚空一层层被打破,青光竟在死寂空间中,发出震耳欲聋的浪花轰鸣声。
见到这一幕,许洛仅仅眉头微皱就算完事,反正这里也没外人。
可他不知道,在此刻的通天神木之上,无论是水幕天、毒虫天,或者是通灵天,所有空间中纷纷出现一道道漆黑裂缝。
这些裂缝大小不一,出现的没有任何规律,树木花草、青石溪流,甚至是某头蛇虫鼠蚁的体内……
此刻的通天城之中,更是出现了一幕极其诡异的场景,大白天凭空显形的符阵光幕,像是察觉到巨大威胁般绽放出刺目白光。
伴随着声声哧啦脆响,万里无云的如洗晴空,直接绽开一条条狭长缝隙,像极了一条条不规则的伤疤。
符阵上方更是不时亮起一熘熘火星,然后坚实无比的防御光幕,就如热刀切牛油般,被缝隙生生切开一道道巨大缺口。
通天国所有人纷纷瞠目结舌看着这一幕,不明白究竟怎么回事,难道凶兽已经攻入城中?
白、赵两家修行人更是纷纷朝符阵各处节点涌去,生怕下一刻符阵就会被彻底玩崩溃。
幸好符阵光幕虽然明暗不定,可始终还是在空中顽强支撑着。
好半晌过去后,上空诡异景象还在继续,可城中却好像没有半分危险,普通百姓都差点生出看热闹心思。
可所有的修行人,一颗心却是差点提到喉咙眼。
这可是空间裂缝,只要有一道破开符阵防御落入到城池中,那造成的伤害简直就是不可想象!
随着数量众多的修行人灵气灌入,符阵光幕也愈发稳定,可坐镇在符阵核心的白言虚,马上就看出不对!
他一边维持着灵气灌输,一边朝身边的巨大玉壁看去,神情满是焦急忧心。
仿佛听到他心里呼唤般,那矮小人影又重新出现在玉壁上。
可这时他的模样可就有些凄惨,下半截身躯直接就消失不见,人影本就不及五尺高,这时更是像极一个皮球般在地上来回蹦达。
“老祖宗,你、你没事吧?”
“放心,死不了!”
面对白言虚担忧眼神,人影无所谓的摆摆手,只是下意识抬头朝天上看了眼,这才接着说道。
“老夫已经与符阵融为一体,再严重的伤势也要不了我的命,刚刚只是运气不好,被那空间裂缝擦了下。”
白言虚脸上刚大松口气,可马上又泛起苦涩神情,下意识叹息出声。
“这段时间究竟是怎么呢?
那些凶兽跟疯了般日日攻城,现在城中亦是异象连显,现在竟然连大阵根基都快被动摇!
难道我通天国辛苦坚持这么多年,最终还是逃不过被灭……”
“混账!”
人影几乎是暴怒出声,皮球似的头颅直接就从原地弹起来,他小脸几乎激动得皱成一团,恶狠狠的盯着白言虚。
“你这说的是什么屁话?
有老夫在,那就证明符阵没有伤到根基,你做为这通天国主心骨之一,怎能如此颓废丧气?”
白言虚定定看着玉壁,人头气极败坏的像颗皮球般上下蹦达,心里莫名感触连连。
他知道这人影没办法从玉壁中冲出来打自己,甚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人影的生死,反而操纵在他这个符阵主掌者手中。
可见到这一幕,他都几百岁的人了,却竟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这些年通天国的每一个人,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中,可压力最大的,却是他这个掌握着符阵这道最后防线的人!
此刻符阵显露异常,就像个引子般,一下子将这些年所有的憋屈担忧尽数引爆。
人影看着他那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终于也在玉壁中安静下来,好半晌后才感慨出声。
“孩子,老祖宗知道你累!
可你既然接过白家这个担子,那就注定若是通天国真走到那凄惨一步,你也绝对再看不到,现在担心又有什么用?”
白言虚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若是敌人想要进城,符阵肯定是首当其冲要被摧毁的对象。
那他这个符阵掌控者,甚至是整个白家,肯定就会死在所有人前面!
想到这里,白言虚长长舒出口气,将心里杂乱思绪尽数压下,又仔细观察着符阵每一丝气机流转,生怕再出现什么问题。
人影眼中露出一抹欣慰笑意,也跟着消失在玉壁中……
也不知过去多久,许洛终于看清了那黑影真实相貌,此刻的青光海洋终于碰触到黑影边缘。
他下意识四处扫了眼,只见浩浩荡荡青光如一波波永不停歇的海潮般,狠狠拍打着黑影。
可黑影就像是一片不知屹立多少年的陡峭老崖,却是连半分反应都没有。
密密麻麻青须,不停想要刺入黑影,可黑影看着近在迟尺,好像一伸手就能触摸到,可无论青须尖首怎么施为,却始终都是无功而返。
安静看了好半晌,许洛知道这其中肯定另有蹊跷!
通天神木虽然威能逆天,可比起枉生竹的根脚来,那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两者压根就不是一个档次的存在。
可现在青须竟好像拿黑影无能为力一般,这怎么可能?
许洛心神一动,脚下汹涌青光立即将他托举至黑影跟前。
下一刻,许洛那双漆黑童孔立即变成一片腥红,细密通幽符文如雨点般洒落在黑影上边。
可马上许洛就眼角紧缩,露出不敢置信神情,只见那些符文此刻就好像真变成雨点般,悄然顺着黑影边缘无力淌落。
从来都无往而不利的通幽术,竟然连黑影皮毛都没伤到。
接下来许洛又跟不信邪般,将自己所会有神通法术一一施展出来。
天罡变、通明心……
甚至连刚刚才领悟的三头六臂都用了出来!
可黑影依然还是老神在在的屹立在前方,仿佛眼前挑衅的,就是一只渺小若尘埃的虫豸般,连理会都懒得理会!
好半晌后,身形已愈发暗澹的许洛终于无奈停下所有动作。
他看着就如同一堵遮天巨墙般挡在身前的黑影,也不禁生出几分颓废心思。
可眼角余光一扫,却发现那些不知努力过多少次的青须,却依旧不知疲倦般刺向黑影。
然后明显刺入一片空荡荡虚无,青须又只能无力收缩,可下一息,青须又是如电光般疾刺而出。
一次次无功而返、一次次重整旗鼓……
此刻的枉生竹,就好像是一只正在憾柱的蜉蝣,明知道自己无论使出多大的劲,可能都无法动摇到黑影的皮毛。
可青须却没有片刻停歇,始终坚持着那徒劳无功的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