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道理你倒是都懂!”
清归虽然笑了几声,可怎么看都有些皮笑肉不笑意思。
“这些孩子去往神木洲,可是去替咱们那些后辈抢玄清气,就这般落得个这般下场,你让后来的人要怎么想?”
见到秦玄机嘴唇蠕动,似乎还想辩解什么,可清归却直接就摆手阻止。
“我知道你身为一宗之主,自有考量,甚至老头子都很清楚你究竟在忌惮什么。
可是现在,就是现在,老头子不要你说,而是要我说,你可明白?”
秦玄机见着他大手又好像在拐杖上摸索,下意识打个寒颤赶紧飞快点头,一副恭谨受教老实作态,清归老祖这才满意点头。
“老头子知道你自有苦衷,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有些苦就该是你做宗主的担着。
老头子可没多少年头好活了,最大的期望就是见宗门英才辈出,能够早些撑起这片基业。
那样至少哪天双腿一蹬,还有人替我了却身后事,逢年过节多少能给老头子供奉些香火。
所以不管是什么原因,乞活盟发生这种祸事,那就是你这个当宗主的无能!”
这下秦玄机顿时悚然而惊,清归的话就如同一桶冷水当头淋下。
从几年前玄清气之争后,他向来自认为已经尽力将每件事都考虑周全,种种计划下也确实是这种局势下能做出的最好应对。
可唯独却没考虑过人心,难怪最近他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就连烟真人这向来万事不管的疲赖货色,都在跟自己摆脸色,只怕其他人心中也多多少少有些不满,只是暂时没有说出口而已。
人心这东西就跟那虚无飘渺的天人境般,你说它存在,可没人真正亲眼见到过,可你说它不存在,没有这东西哪怕再坚实的基业,也能在朝夕间崩塌!
见到秦玄机发自心底的露出思忖神色,清归老祖眼中终于闪过一丝欣慰,可依旧没好气的朝其他人训斥出声。
“还有你们这些家伙,玄机做得不对也不敢当面指出,倒也称得上是一句助纣为虐……”
噼里啪啦,清归老祖又是一番絮絮叨叨抱怨。
幸好这回他没有再动手,倒是让其他人心底暗松口气,赶紧做出自觉反醒作态。
这时候小老头又已经恢复刚出现时说话状态,一个字一个字的从嘴里冒出来。
等他好不容易骂完,连秦玄机好像都已经反思完毕,重新露出沉稳神情。
“多谢师祖打醒弟子!弟子其实最近也逐渐察觉出几分不妥,这才收到静水师妹消息后,便准备召集众位同门商议,应该怎样将这个血海深仇找回来。
师祖今日能够现身,那自是最好不过,正好给弟子们指点几句!”
可他的话才刚说完,清归老祖便似笑非笑朝他瞥了眼,回答更是干脆利落至极。
“不知道!”
这话把正洗耳恭听的几人差点噎死,清归老祖又没好气的抱怨出声。
“你们这些家伙当真是不当人子,老头子才刚刚醒来,哪里知道现如今诡仙域又变成何等模样?
再加上年纪大了,脑子便愈发湖涂,问我不相当于问道于盲?”
年纪大、脑子湖涂?
合着你老人家是只管揍人,其他万事不管?
其他人下意识嘴角狠狠抽搐几下,可碰上这种霸蛮不讲理作风,又只能违心的恭声应是。
“不过嘛,你们自去救人便是,老头子睡这么多年也是静极思动,正好去看看那些素未蒙面的老朋友!”
这突如其来的转折,让所有人都下意识愣住,可马上秦玄机就率先露出狂喜神色。
这意味着清归老祖竟然会走出碎空海,替众人撑腰!
这让早已决定,亲自带着门中精英赶往神木洲的秦大宗主,真真吞下一颗定心丸。
说老实话,以他三花境大圆满,甚至隐隐窥见五衰散仙门槛的境界,不是他自夸,便是诡族那些三花真人齐齐围攻,他都不带怕的。
唯一担心的就是,诡族那些不要脸的散仙老祖!
原先他是打算以灵宝遁天舟与其慢慢周旋,此行最重要的就是将那些弟子们全部都安全带回来,可现在看来,似乎也不是不能再多想想!
清归老祖看似双目无神,却如同蛔虫般,对底下这些人想法一清二楚。
不过他也懒得去揭穿这点小心思,后辈们积极进取那就是天大好事,就算真将这天捅个窟窿,不是还有自己这个老不死的吗?
真当那句一代护着一代是开玩笑的?
秦玄机都敢对那些所谓的诡族同辈嗤之以鼻,难道早就已经活够了的清归会怂?
“好了,老头子就是出来透个气,你们想如何做便放手去做……”
话音未落,清归老祖整个人已经化成漆黑水雾消失在原地。
水雾才刚刚出现,整个石殿就如同瞬间进入三九寒冬,所有事物表面皆生成了一层漆黑寒冰。
秦玄机浑身气机一涌便将寒冰震碎,可此刻他的眼神中却满是思索神色。
这些漆黑寒冰似乎正是玄冥重水,难怪许洛能够惊醒清归祖师,当年那小子好像也曾经召唤过,相似模样的漆黑长河御敌!
这时其他人也已经纷纷震碎寒冰,齐齐朝他看过来,眼神已满是热切期盼。
秦玄机与这些混账相交百年,哪还不明白他们此刻在想些什么,立即头痛般苦笑出声。
“别再看我,咱们这些人若是全去,那家里还不得全部乱套,总不能指望两位老祖亲自出面,处理宗门琐事吧?”
可众人神情没有半分动摇,依然紧紧盯着他,一副不给个交待,你休想轻易脱身作态。
秦玄沉吟片刻,眼中终于露出一抹毅然。
“静海师兄威望卓着,此次必须留下来坐镇宗门,静悔师弟掌控宗门符阵也不得轻离,你们两人是无论如何离开不得……”
静海倒只是白眉轻皱,可静海却着急起来,下意识反驳出声。
“我那弟子至和可也在神木洲……”
这次不等他说完,秦玄机已经将脸一扳,厉喝出声。
“说得什么话,至和是你弟子,难道就不是我等后辈?难道你不去,咱们就不会照看他?”
别看刚才众人对秦玄机冷嘲热讽,可此刻他一旦扳起脸,众人心里还是有些发憷。
本就不善言词的静海更是一时哑然词穷,委实不知该如何反驳!
而除开被点名的两人,其他人互视一眼之后,立即默契无比的调转枪头。
“静海师兄执掌戒律峰,理当留下!”
“护宗大阵这些年一直由静海执掌,贸然换人却是不好……”
一句接一句的彩虹屁,顿时如潮水般朝静海两人涌过去,这般见风使舵墙头草行为,当真是气得两人差点没直接升天。
便是向来讲究个喜怒不形于色的静海,都满是不善的打量几人一眼,心里小本本显然已将几个小人都狠狠记上了一笔。
说来好笑,往日就连秦玄机,都对这古板老头忌惮几分。
可这会儿,显然静杵几人已经豁出去了,愣是假装没看到他眼里不悦般,还在那里有一搭没一搭的吹捧着两人。
活脱脱一副离开两人,凌云峰会崩塌、玄龟岛会陆沉模样。
这明显口不对心的模样,却是连秦玄机都快看不下去,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怕是比跟诡族大战一场还要心累些。
“好了、好了,此事就这么决定,接下来宗门诸事就交由两位师兄,还请多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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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他说得慎重,其他人终于也收起玩闹心思,不管是去还是留,所有人皆会意点头应诺!
时已近寒冬,落仙屿大岛之上又响起喧嚣震天的惨叫咆孝,其间还伴随着,此起彼伏的种种凶兽怒吼哀嚎。
早已被染成暗黑色的高大城墙,此时正有着密密麻麻金色小虫攀延而上,正是愁仙泽人人谈之色变的蚀心毒虫。
宽阔城墙上已经挤满人影,绝大多数都只是些精通武技的普通军士。
不过在城墙绽放出的符光掩护下,还有手中法器符箓加持下,众军士倒也与这些蚀心虫打得有来有回。
可是此刻见着城外景象的所有人,却不约而同露出铁青神色,只见在城外广阔地面上,正还有着密密麻麻黑点飞快朝城墙扑来。
虽然这种景象,众人这些年早已司空见惯,可每次见到依然会不自禁心生颤栗。
眼前这些小黑点,每一个都代表着一头凶兽,这一场大战下来,众人仿佛已经能预料到,战后那尸横遍野凄惨场景。
“第三营,放!”
伴随着一声凄厉嘶吼,闪烁毫光的符文箭支,如同雨点般朝城下落去。
轰隆隆,一道接一道的气机爆炸此起彼伏,最后又连成一片。
漫天气机溅射下,正在朝城墙疾冲的众多凶兽,如同割麦子般齐刷刷倒下。
鲜血、尘泥裹挟着气机,如利刃般四处席卷,又让更多的凶兽发出凄厉惨嚎。
看着这一幕幕血腥场景,城墙上众军士早已没有丝毫动容,只有蚀心虫冲上来时,才会发出凄凉怒吼。
绝大多数人眼神一片麻木,只知道机械般跟随着命令,重新将符文箭装填进巨大弓弩,疾射而出。
城楼处同样挤满了身形,只是这里的人却是高矮胖瘦各不同。
众人身上不约而同释放出凌厉杀机,死死盯着城墙下凶兽的一举一动。
站在人群最前面的是一个胖大汉子,他脚下摆放着一个人头大小的铜锤,后边铁链却如同轻盈丝带般盘旋在身周。
最古怪的是,那铜锤明明不过人头大小,却直接将坚实城墙压出一个深深凹坑。
“白大人,今天这些凶兽似乎有反常!”
这时站在胖汉身后的一名清瘦老者双眉微皱,已经下意识提醒出声。
胖汉正是白家护阵营首领白破日,同白破书一样,也是白家下任族长的有力竞争者。
不过在以阵法符器出名的白家之中,白破日却是个另类。
他对自家世代传承的那些阵炼功法,没有丝毫兴趣,反倒是走上了肉身成圣这条路。
偏偏白破日天赋使然,竟还凭此成就合气境,单以肉身而论,那几乎就是通天国第一强者!
自从五年前凶兽潮出现,白家与赵家便商议妥当,每月两家依次轮值,这个月正好轮到白家。
刚刚接手,白破日便倒霉悲催的碰上,这场已经持续整整三天的大战。
此刻属下询问,白破日并没有马上回答,反而眼神如同鹰鸠般四处打量城下,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直到目光扫过凶兽群左后方,白贯日眼中便有微弱喜意一闪即逝,心里更是忍不住暗自咒骂。
他娘的,现在这些灵族杂碎当真是越来越过分,竟然都已经直接敢在战场上露面了!
可骂归骂,发现灵族如此肆无忌惮之后,他心里也不由得一沉。
看来情势已经越来越危急,经过这几年的血腥拉锯厮杀,这些杂碎的耐心,怕也快要被消磨干净!
可此刻战场上,白破日就是所有人的主心骨,哪怕心里再如何焦灼担忧,那张胖脸依然是风轻云澹神情。
他连头也没回,嘴里已经轻喝出声。
“慌什么,别忘记这次咱们后方还有赵知音真人坐镇,何况符阵前些天才彻底修缮完毕,正是气机最盛之际。
我倒巴不得这些杂碎多来上几头,正好一锅端!”
他这斩钉截铁般自信语气,顿时让身后众多修行人心中一安。
可身后那老者明显人老成精,却没有那般好忽悠,立即又状似好奇般询问出声。
“气机充盈?金波湖那灵气风暴已经持续整整好几个月,难道国主已经想到妥善处理方法?”
这当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白贯日心里一怒,立即朝老者怒瞪过去。
“玄欲,你个老痞子到底想问什么,再叽歪个不停,老子现在就将你丢下去信不信?”
可被称为玄欲的老者,显然就是个滚刀肉,他似乎料定此时白破日,压根就不会把自己怎样,又直接撇嘴反驳出声。
“白大人,老夫虽然性子无赖了些,可杀起凶兽来可从来没有手软过。
今日你便是将老头子丢下去,我这把老骨头,大不了也就是跟那些杂碎同归于尽罢了!
可即便是死,老头子也是希望能死个清楚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