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说修行者不能改变身形样貌,而是一个人神魂的气息随着哇哇落地那一刻起,就已经无法改变。用灵识感知神魂气息,正是所有修行人用来辩识物品的最基础方法。可现在这个定律明显被许洛打破了,所有人惊骇之余几乎齐齐生出巨大寒意。这样的人要么尽早弄死,要么就绝不能为敌,天知道哪一天你最亲密的人突然就会朝你捅刀子?许洛这会儿显然顾不得考虑这些,甚至连那些如刀刃般在身上割裂出无数伤口的浊煞,他都视若未睹。身后急速变幻而出的凶猿朝着他体内一合。他往前揉身飞蹿的速度几若瞬移一般,轰隆撞向那正在汹涌爆炸的浊煞。嗡……大象无形、大音希声!当剧烈的撞击声响彻苍穹时,所有人耳朵仿佛已经失去了最基本的听觉,视线中所有的一幕幕全部像是无声皮影戏悄然演绎。许洛浑身鲜血淋漓,如同地府爬出的修罗一般,满脸狞笑几乎与玄心面贴面。玄心满脸的假笑早已变成无尽惊骇慌乱,一道凌厉白光自他微张嘴唇轰然射出,直刺许洛眉心要害。可许洛的应对方法,却是让所有人大跌眼镜。他竟然还是连假作遮挡下都懒得做,任由那锋利白芒撞入眉心,与一团青光轰隆撞在一起。许洛知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抓住玄心手指的手臂猛得一扯。玄心只觉得似曾想识的巨力汹涌袭来,整个人不由自主往前扑,再加上眉心不断往下滴血的许洛揉身而进,乍一看,两人像极了干柴烈性的情人相拥。吼,一尊巨大的丑陋头颅在许洛身后自发咆哮如雷。刚刚被无形青须定住的空间,在吼声中仿佛重回现实,众人刚刚回复的心神却响起一阵令人牙酸的脆响。明明这声音清脆若溪水砸落青石,如寒冰崩裂深渊,可此时众人心里却只涌出无尽冰寒,下意识看向那双向奔赴而死死相拥的两人。许洛两人动作仿佛变成了慢动作,粉色浊煞丝丝如雷霆万钧闪烁。可随着许洛手掌触及,一道让人惊艳的五色虹光凭空出现,轻飘飘往正在爆开的浊煞上一刷。令人惊骇的一幕出现了。人人避之如蛇蝎的浊煞,连着玄心身上炸开的各式防御符箓在虹光之下,就如同初春残雪遇到和风暖阳般毫无抵抗力的无声消失。虹光一闪即逝,再无踪影,仿佛刚刚那一幕全是众人错觉般。充斥着玄心视线的,便是宛如情人缠绵般的结实双臂,黑色毫毛下块块肌肉如同龙蛇虬结,条条青筋暴起,一把将玄心拥入怀中。许洛悬浮身后的栩栩如生凶猿,在这一刻分明露出无比满足欢愉神情朝众人看来。而被他拥在怀中的玄心通体一颤,然后便传出那令人心悸的脆响。无数血雾自他浑身窍血喷射而出,他整个人就像个没干透的泥娃娃般,笔直身躯瞬间变得如蛇一般柔弱无骨,头颅在四周拥来的巨力压迫下被挤得往上拔节直扬。零点看书网可能他也没想到,临死之际还能享受到一把逆生长的乐趣。特别是暴凸双眼,被生生自眼眶中被挤了出来,而从脖颈往下的整个身躯更是像一块被人拧干的抹布般,歪歪扭扭绞成螺旋形状。无数鲜血顺着螺旋底部缓缓汇集到一起,最后又淌落在地。所有人手中动作几乎是不约而同停下,这一幕已经是超出他们的想象之外。一个合气老祖就这么被人活生生抱死,哦,不对,应该说是挤死,好像也不对……可不管是如何死的,重要的是被人一击生生诛杀,这、这,这样的怪物怎么能够出现在这世上?所有人好像都被这恐怖一幕给骇住了,可唯有一个人例外。当许洛还没露出真实面貌,只是伸手揪住玄心时,已经有些绝望的古惜夕心头却是猛得一跳。她几乎是直觉就朝那张丑陋面孔看去,美目中除开不敢置信,还有着丝丝掩饰不住的感动惊喜。特别上方原本已经势微的玉玦伴生物,在许洛不再掩饰自身气机的那一刻,竟如同吃了大补药般发出连串雀跃颤吟,竟然凭一己之力将所有攻袭全部挡在白光之外。许洛将没入两人身周无穷浊煞中青须悄然收回,凭空生成的涓涓暖流让他几乎枯竭的心神一暖。直到这时,他这才真正确认在自己倾全力一击之下,竟然真得做到了这绝灵域从来没人做到过的事情。一击诛杀合气境!啧啧,只要见到四周包括任洗剑在内所有人那惊骇眼神,便明白这究竟是件多么恐怖的事情。许洛缓缓松开手臂,任由玄心如同烂肉般瘫软在地。他自己当然也没好到哪里去,也就是在倒地前,还来得及朝正一脸惊疑的任心剑苦笑出声。“前辈就算要看,能不能先将敌人杀光再看?”任洗剑定定看着许洛片刻,突兀罕见至极露出一抹笑意。“任洗剑见过许洛小友,没想到如此天才人物竟然与老夫是一路人,何其有幸也!”说到这里,他看都没看那已经满脸阴沉的妙道老祖一眼,仿佛全然没把他放在眼里一般,又笑着说道。“许小友已经做出榜样,若是再让这些杂碎逃掉一个,那岂不是显得我这老头子太过无能?”话音未落,两道身影率先闪烁腾空,直接朝远处飞遁。一人正是境界最高的妙道老祖,而另一人却是心思最为活泛的宁子浩。这人当真是果断至极,一察觉出不妙,立即毫不犹豫抽身就走。可许洛让谁走都不会让他走,不然他怎么对得起那个在白石城苦等几十年的于秋燕?比他动作更快的,却是刚夸下海口的任洗剑,仿佛为了在晚辈前面找回颜面一般。大部分小剑发出尖锐鸣叫,迅如电光般朝着妙道老祖追去,却还有一小部分小剑将地苍尉几人团团围住,仿佛随时能发出雷霆一击。以许洛现在的肉身强度,再加上刚宰了一条大肥鱼,仅仅几个呼吸便恢复了行动力。他身体在地上几乎直直弹起,众目睽睽之下,这混账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去追敌,反而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古惜夕身边。上方下意识就要发作的玉玦,还没来得轰鸣出声,就被一道意识狠狠击飞。至于这道意识究竟是谁的,那就没有人知道了。在古惜夕娇呼声中,许洛仅仅只是将她轻轻搂在怀里,四目相对,好似有千言万语想说,可最终却只是定定看着对方。许洛嘴角蠕动,最后生生挤出了四个字。“好久不见!”古惜夕俏脸通红,虽然两人都早已明白对方心意,可也还是第一次做出如此亲密动作。可这时她却怎么也舍不得将眼前这人推开,只是如水眼波流转,羞怯却又充满坚定看着那张满是血迹的脸庞。许洛将悄然没入佳人体内青须收回,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还好没伤到本源。他冲着古惜夕微微一笑,顺手将腰间大车抛下,身形又再次消失。“寄奴,好好照顾惜夕,我去去就回!”青牛大车在寄奴惊喜欢呼中轰隆变大,刚好将古惜夕托在车辕上,车厢门打开,露出一张嬉笑俏脸。两个同样娇俏可人的女孩再次见面,却是不约而同齐齐一笑,然后又转目朝许洛消失方向看去……许洛一步跨出,地上便轰隆炸出一个巨大深坑,整个人如同一枚刚出膛炮弹般急速前冲。轰隆巨响几乎连成一串,宛如暴风雨前惊雷炸响,正在扫荡这世间污秽。前方正拼命逃窜的宁子浩,再没了往日的淡定从容。可他这个洗身境本就是靠磕药才冲上来的,更别说平日养尊处优,连跟别人动手的时候都极少,这会儿真见着阵仗明显就慌了手脚。哪怕连着往脚下扔了数张驭风符,可他依然能敏锐察觉到后方轰隆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轰隆闷声好似在他脑海中响起般,一道凌厉无匹浩瀚杀机,宛如实质般将他死死紧紧禁锢在原地。宁子浩俊朗脸庞满是惊惶不安,额间冷汗一滴滴无声淌下。这让他仿佛回到了几十年前,那个做出改变自己一生轨迹的犒京深夜。只是那时站在他眼前狞笑的人,已经尽数被他后来找机会送入地府,可这次他还会有机会吗?看着那张越来越近的清秀面容,特别上面表情就跟两人初见时一模一样,温和中却又透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宁子浩心里莫名陷入无尽绝望,他已经知道了刚才问题的答案。这样的人要么不动手,要么就绝不会留任何后患,就如同他当年在白石城所作的孽一般无二。说也奇怪,在这生命的最后关头,宁子浩反而再没有想到什么权势富贵,也没再挂牵什么修行妙法,却想起那段一直被他假装遗忘,却又从来没有遗忘过的记忆。一时间,他竟仿佛有些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