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文争不过强势的于江月只得让步,不过他坚持将丛汶焸划归出来。于江月对此没有坚持,可能她对于不肯改姓拜入于家的外姓子弟不大感冒吧。
自此后于文每天花一点时间处理庄园庶务,余下时间重点指点两个学生的修炼。他对淳于侵灯很器重,后者的年龄和阅历摆在这儿,现阶段对他的帮助更大一些,所以送给他不少好东西,连符文法宝都送了一个套装。
出于平衡的考虑,于文将片云禅师遗物的佛像吊坠送给丛汶焸。吊坠里面的信息都已经复制出来,吊坠本身是一件厉害的宝器,有强效的驱逐心魔、守护灵台的作用,正适合治疗丛汶焸每三个月发一次疯病的情况。别说,自从丛汶焸戴上它,每次发病时的症状都大大的减轻。
寒星帮攻击落叶庄的事件后来有所发酵。江带府的府大尹、自应城的城主得知落叶庄有仙师驻跸后,纷纷遣人送来贺礼。寒星帮的帮主对分堂主被杀之事屁都不敢放半个,反而派人送来重金赔罪。
于文这回可不好说话了,他将重礼原物退回,派淳于侵灯带上丛汶焸找上寒星帮的总堂,硬是逼迫现任帮主下台,换上一名过去同自己有旧的人接任,很是重温了一把颐指气使、呼风唤雨的超爽感受。
于江月教弟子不光在练功房炼气打坐练习法术,每隔一段时间会和卫王一道带上他们远足,去远方有妖兽活动的地方实战锻炼。
时间飞逝,五年一晃而过。
于文的养器功德圆满,挑选好日子和地点准备正式渡劫。在临行之前两天,他将大家叫到一起交代一番,让丛汶焸带养子们先回别院山庄休息。
于江月问他:“你还有事?”
于文拿出方尖锥和白水晶头骨。
于江月厌恶地指着白水晶头骨说:“这是魔物。”
“我也猜测它是魔物。这两件都是我在碧穷谷大战中所得,方尖锥得自传送阵地下,头骨是从传送通道里面掉出来的。”
“方尖锥是传送阵的部件。”于江月说出这句后没作更多解释。
“我渡劫的时候,身上不方便携带未经自己炼化的魔物,所以想请姐姐暂时替我保管几天。”
“不行,我天生讨厌魔物。况且你选择的渡劫地点远离人迹,是妖兽活动地区,我和卫王送你到达后都要留下,一方面观礼,另一方面替你护法。这两样东西你让侵灯替你保管吧。”
“我也想去给老师护法。”
“你不要去,我这次天劫的动静可能非同一般,你的道行太浅,太靠近搞不好受伤。你留下来守家,替我保管这两件东西,看护好众师弟师妹们。”
“学生领命。”淳于侵灯无奈地答应。
过两天,于文和于江月、卫王清早乘飞舟出发了。淳于侵灯率领师弟、师妹们送行之后,打发他们回别院山庄闭门静修,自己留在主院处理庄园事务。
过了正午,丛汶焸找到他,一见他便哭拜在地使劲磕头,不断地哭求:“求师兄帮我报仇!”
淳于侵灯边拉他起来边说:“别哭,怎么回事好好告诉师兄。”
丛汶焸挣扎着不肯起身,哭道:“我其实不姓丛,我的真名是提焸丛,父亲曾经是楚色国的骠骑大将军。十五年前,现在的皇帝继位,因为在争位的时候先父没有站在他那边,所以他怀恨在心,派人诬陷先父谋反,将我全家诛九族。”
淳于侵灯大惊失色:“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丛汶焸便讲述起自己的故事。
提家是楚色国的大族,丛汶焸的生母只是一名低贱的歌姬,以色事人者色衰则爱驰,失宠之后被大妇赶到柴房当做仆妇使唤。但丛汶焸毕竟是大将军的亲骨肉,而且大妇自己有三男两女都已成年,地位稳固,他对她的子女构不成威胁,所以大妇对他还算宽容,该给的供养一分不少,该受的教育一点不落,包括测试灵根也是在大妇的主持下进行的。
丛汶焸从小很懂事,知道母凭子贵的道理,所以在学习上非常发奋,期待未来有一天能够金榜题名风风光光地将生母接出去享福。
十五年前先帝驾崩,新帝继位后一个月对提家动手了,那时丛汶焸十岁。
当新帝所派的大军向提府进发时,丛汶焸正下学出来,看见生母从月亮门旁的假山后探出半个身子朝自己招手,于是走过去,生母不等他过来转身离开,不时回身示意他跟上,一直到母亲居住的柴房。
生母关上大门告诉他一个惊人的消息:“丛儿,新帝已经绕过兵部从城外调兵来包围提府了,圣旨上讲就地格杀,鸡犬不留。”
“姨娘,这种大事你……你怎么知道?”
“为娘是新帝在潜藩所建的天风处的秘谍,十三年前奉命潜伏进提府。今早有相熟的姐妹暗中向我传信,让我早作准备。”
丛汶焸当时惊呆了,半天说不出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你别傻站着,新帝为人心狠手辣、睚眦必报,他是铁了心要将提家连根拔除,为娘自身尚且不保,你是大将军的骨血,他肯定不会放过你。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血肉,为娘纵然粉身碎骨,也要保你活下去。”生母哭泣着说,“孩儿,娘有好多年没有抱过你了,让娘再抱抱你好吗?”
丛汶焸鼻子发酸,顺从地伏到生母的怀抱,任凭她抱着自己用压抑的声音低低饮泣。他说道:“姨娘,我们赶紧通知爹,要他快逃。”
“傻孩子,新帝必杀大将军才安心,你爹风光多年早不是能够吃苦耐劳耐得住寂寞的人,他肯定逃不掉。如果你和他在一起,你也必死无疑。”
“那……那我们一起逃吧。”
“为娘是新帝的秘谍,也是他必杀名单上的一员。孩儿,要逃只能你一个人逃,娘会在地下看着你、保佑你的。”
“娘,不要抛下我。”丛汶焸哭起来。
生母狠下心给他一巴掌,捂住他的嘴低声骂:“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听娘的话逃出去好好活着,不要让娘白死了。”说完翻开床铺,从里面扯出一具尸体,看年龄、身高与他一样。
丛汶焸吓得腿发软。
生母拿出一套脏旧的布衣:“把你的衣服脱下来换上这套。”
丛汶焸哆哆嗦嗦地把衣服脱下换上旧衣,生母拿出一张精致的人皮面具给他戴上,再将他脱下的衣服换到尸体上,还将他身上的佩戴之物全部扒下来换到尸体身上。
做完这些,她扒开床底板,抽掉木板露出一个地道,道:“从这儿出去就是后院的一个狗洞,我计算过你的身材大小刚好可以钻出去。出去之后立即出城,为娘悄悄在城东十里外某处的土地庙某处埋了五千两银票。孩子,以后就全靠你自己,一定要好好地活着,不要想着报仇,改名换姓活着就好。”
就这样,丛汶焸在军队进城包围提府前乔装逃出城。后来听说提府一千余口加上鸡犬被杀得一个不留,至于他的生母据说是带着亲子举火自焚了。
丛汶焸逃离京城,一路漂泊,身上的钱很快被人抢光、骗光,自己也落到人贩子手里被逼迫做了胁从的爪牙,几经转手流落直到被于文所救。
淳于侵灯听完他的故事早感动得热泪盈眶,问他:“这些事你为什么不告诉老师?”
“老师是一个超然世外的人,他会冷眼旁观凡人世界的变迁,但绝不会用自己的力量去干涉、去改变凡人世界,尤其是我的仇家是一国的皇帝之尊,所以我纵然跟他说,他只会劝我放弃仇恨安心修炼,绝对不会帮我去杀掉皇帝。”
淳于侵灯跟随于文这几年对此深有体会,叹道:“你说得不错,老师不但不把凡世放在心上,反而视之为不能沾染的负担,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老师那里说不通,你可以跟师伯或者卫师叔说呀。”
丛汶焸黯然:“师伯和卫师叔好像不喜欢我。”
“好吧,你是我的师弟,我不帮你谁帮你,等到有机会我一定帮你杀掉那个狗皇帝。”
“不能等,再等就晚了。”丛汶焸激动地说,“我得到消息狗皇帝病重,恐怕死期就在这几天,如果他先死了我还报什么仇,这辈子都会留下心结,永远不要想在修仙上有成就。”
“你有什么计划?”
“老师赐给了师兄一艘日行万里的飞舟,一套筑基期能够使用的法宝,七具配备次符宝器的炼器期仙儡,这样强大的战力足够我们将皇宫杀个鸡犬不留,哪怕皇室供奉的筑基期修士也不是我们的对手。所以我的计划很简单,今天出发,明天下午到京城,我去手刃皇帝,然后我们乘飞舟回来。”
淳于侵灯想了想,道:“不能滥杀无辜,你只需要手刃仇人就行了。如果皇室的供奉修士追杀我们,一个月之内我们不能回落叶庄,以免危及到儁相他们十个人的安全。”
丛汶焸大喜,猛点头:“我听师兄的,谢谢师兄!”
淳于侵灯安置好家里,嘱咐于儁相等师弟师妹紧守家门不得外出,随后带上丛汶焸乘飞舟飞向楚色国的国都。
这天是月圆日,天高气爽,圆月如玉高挂天空。
子时,丛汶焸忽然问淳于侵灯:“师兄,听说老师临走前交给你两件东西让你保管,你落在别院了吧?”
“没有,老师交代的东西我肯定随身保管。对了,这事谁告诉你的?”
“前天师伯和卫师叔聊天的时候我无意间听到的。师兄,能不能让我瞧瞧是什么好东西?”
“不行,老师对它们看得很紧。听说是魔物,非常危险。师伯很厌恶这种东西,所以才交给我保管。”
“既然放心交给师兄保管,说明纵然有危险也在你的控制能力之内,拿出来看看能有什么危险?老师既然看得紧,那他以后只怕也不会给我们看,我好奇得要命,好师兄,就拿出来让我看一眼好不好。”
“这……不大好吧。”
“有啥不好的,难道师父代交过不准让自己的弟子们看到?”
“那倒不曾。”
“莫非你和我不是师兄弟?”
“呃……好吧,只能看一眼啊。”
“我保证,只看一眼,看看究竟是什么模样。”
淳于侵灯从贴身的储物吊坠里取出一只玉盒,玉盒上面还有符篆封条。他轻轻揭下封条,打开玉盒,露出两件魔器,上面都贴着另一种符篆封条。
丛汶焸道:“这上面怎么还贴着封条,挡住了大半看不清楚,我揭开看看。”
淳于侵灯赶紧阻止他:“这可不行。”边说边准备关玉盒。
“等等,这个东西我看着有点眼熟。”丛汶焸指着水晶头骨说。
淳于侵灯停住:“怎么回事,你见过?”
“你看这个像不像?”丛汶焸从领口拿出佛像玉坠给他看。
“一点都不像。”
可是佛像玉坠隐隐有种诡异的深紫色光芒闪动,令他一时间移不开眼睛,全没注意到丛汶焸伸手将白水晶头骨上的封条揭掉了。
轰的一下,水晶头骨里爆出强烈的深紫色光芒,随后微微一闪连同飞舟一起消失不见。
过了许久,飞舟重新出现在天空。
飞舟里面,丛汶焸的眼睛里泛着红光,身体在上次魔化时的次真魔体与正常身体之间切换,淳于侵灯躺在他脚旁生死不知。
丛汶焸看着左手上的佛像玉坠桀桀怪笑:“谁做的这缺德事,明明是魔家重宝偏偏弄成佛像的样子,恶不恶心。”
然后右手拿白水晶头骨放在额头深吸一口气,道:“我不光要杀掉皇帝,还要杀光皇宫所有的人。那里有八名筑基期和一名金丹期皇室供奉,虽然差劲点,但加上师兄应该勉强够用吧。一步一步来,我反正不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