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雪被逄尘香带走了,临走前于文塞了一枚装着书籍、笔记、武器、护具、丹药和一大笔灵石的空间戒指给她。
送走小妹后,于文一声不吭就地坐下,抱元守一运功炼气。
乔静经逄尘香施术后功力恢复小半,她见于文不声不响不理会自己,犹豫一阵顿脚悄然离去。
林谷恢复了黑暗和幽静,修仙者斗法的气息没有散尽,普通野兽不敢靠近,唯有于文黑漆漆的身影与环境融为一体。
过了一小会儿,一个身影飞快地飘来。
是乔静,她推醒于文:“快起身,不想死的话马上跟我走。”
于文体力尚未恢复,挣不开,疾声道:“你要想活下去就松手!”
乔静愣住,停下来看着他。
“你如果更有把握……自己去好了,何必折返。”
“你要我怎样做?”
“午时将近,时间很紧了……你到附近抓两只普通野兽,个头不能太小,至少要成年的野鸡那般大,要活的,越快越好。”
乔静二话不说马上钻进林子。又过了一会,她提着一只野鸡和一头野猪幼崽回来,衣裙破损,头发散乱,手、脸溅了不少泥迹和血迹。
于文垒起七个小土堆围成七尺直径的圆圈,东头挖两个小坑,西头画两个圆圈。乔静回来时他正好完成对最后一个土堆的施法,头也不抬地指点:“把它们捆好一边坑里放一个。”自己则从储物戒指里拿出两只普通瓷碗、黄纸、符笔等物摆好,运笔如飞当场画符。
乔静做完回来看到他画的符忍不住问:“你画的什么?好奇怪的线条符号。”
于文没有解释,画完后拿出一柄锋利的小匕首:“伸出右手无名指。”
乔静伸手被他一刀戳破指尖挤出一滴血抹到新画的符上。
于文同样割破自己右手无名指抹血到符上,又提起笔:“你的生辰八字,要真实的。”
乔静自然不会想岔,乖乖地报上,一肚子的好奇问题不敢提问。
于文将自己的指血如法炮制到另一道符,将它们和另取出的两道符给她:“分别贴到它们身上。”
乔静贴完回来看到他又画了两道新符。
这次于文戳破她左手无名指,将血挤到一只瓷碗里,然后拿出混元葫芦倒水到碗里。水倒进去没有将血冲淡,反而更加殷红粘稠,碗口上方浮起一层红雾,天地间灵气飞快地涌进去。
他不停指指画画红雾很快沉进碗里,再将两道新符分别覆盖碗口,双指当空画符一点一叱,取下符时满碗血水不翼而飞,而符上则线条饱满鲜红欲滴。
乔静看得发呆,直到于文拿着葫芦和紫玉钵盂对她讲:“你挑一样。”
“什么?”
“两件东西里面挑一样,快做决定,时间不多了。”
乔静目光落在紫玉钵盂上,摇头道:“我不懂,你替我决定吧。”
于文稍稍犹豫一下,将混元葫芦给她:“你拿这个,符贴在正面,符冲外双手兜底端好,到西边圆圈里随便挑一个坐下,呆会儿不管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遭遇到什么都不能出声,更不能动,我不说可以就不能放下,明白了吗?”
乔静应了他,照他的吩咐在靠南的圆圈里双手端正地捧着贴符的葫芦坐下,于文将符盖在紫玉钵盂碗口上在另一边坐下。
两人都不出声,于文干脆闭上眼睛抓紧时间恢复法力。
乔静心里其实仍然惴惴不安,紫玉钵盂的强大她已经亲眼见识过,而葫芦她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如此古怪而普通的东西能不能起作用实在心里没底。
五分钟之后的正午夜,正东方位,就是逄尘香离去的方向,山顶上方星空里多出一个象普通星星的亮点。它在视线中飞快地放大,几秒钟后接近山顶,此时它大如面盆,通体红灿灿,更有呜呜的声音似闷雷般传来。
红光越过山顶到山谷上方稍微绕个小弯立即加速向他们俯冲,接近了点看清其面目,是柄三寸长的小剑,稍微靠近剑光飞行轨迹的山林枝叶纷纷被斩断并被它掀起的狂风扫开。
来了!乔静的心猛地提起,眼睛瞟向于文,见他平静地闭着眼睛恍若未觉,心里更加不踏实。
风雷声中飞剑距离他们不到十丈。
“咄!”于文猛地睁开眼汉语大声叱出。
乔静心头一跳,她浅浅的神识里面看不出叱咒之后周围有任何变化。
飞剑眨眼间到达他们头顶三丈,剑速一缓,剑光放长到七尺,可怕的气息压迫得人呼吸困难,更让人血管里的鲜血好似要被磁铁吸走一般往体表涌动,令人全身酥麻刺痛、四肢无力。
乔静非常不安,毕竟到现在为止于文所做的一切布置都没有任何动静。
然而飞剑没有继续落下,在他们头顶盘旋了三圈。乔静大喜,就她所知的正常情况,飞剑在百丈距离确认目标之后就直接锁定并且斩落了,绕三圈而不落说明飞剑近在咫尺却没有锁定目标!
飞剑继续盘旋一圈后终于闪电般落下,将坑里的野鸡和野猪崽斩掉脑袋,贴在动物身上的四道符亦同时爆开,沾了指血的符沾在剑光上猛烈燃烧,另外两道符则变成绿烟附着在剑光上往里浸透,并散发出恶臭,很快令剑光黯淡几分。
污了飞剑,他居然用这种损招。乔静看得真切,心里惊讶之余更有佩服。飞剑受污并非太严重,只不过这样一来它就不能执行另一个预定的任务——将斩下的头颅带回去。
飞剑飞走了,呜呜的声音比来的时候弱不少,仿佛有几分不甘。
乔静笑得很灿烂,看向于文,看见他脸上非但没有欣喜反而更见严肃,她刚放下的心再度悬起来,谨记他的话将手里的葫芦抓得更紧。
于文开始发动法诀往紫玉钵盂里输进自己仅剩的一丁点昆庐法力,实际上就算此刻法力充足他也不敢完全催动它,当天的使用限度已满,接下来只能寄希望于钵盂本身的天然防护力能替他挡过一劫。
几乎是红色飞剑前脚消失在山后,后脚又一道飞剑越过山顶斩落下来。这次的飞剑绽放出绿色光芒,剑体五尺,剑身纹饰古奥神秘,飞行速度更快而悄无声息,它丝毫不受迷惑异常坚决而直接地斩向正确的目标。
在飞剑斩到自己身上的时候,乔静忍不住闭上眼睛,耳中听见“叮”的一声脆响,同时手头一重,剑光所带来令人全身酸麻的力量一沾即走。
她兴奋地睁开眼睛,看见手里葫芦上贴的灵符已经不见,葫芦上丝毫痕迹都没有,再转头看便看到了于文凄惨的一幕。
绿色飞剑刺破钵口血符后狠狠地撞进去,钵体仅仅被于文催动出仙器状态,里面的神通一样也没激发,仙剑以其巨大无匹的冲击力将于文撞到半空,远远地抛落……
于文醒来时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身下玉簟散去暑气,薄而凉爽的被单上用金线绣着传说中的瑞兽祥禽,紫玉钵盂和混元葫芦放在枕边,蚊帐里面幽香淡淡,还有股子名草药气味——一只盛着刚熬好的草药的玉碗在床边几上。
窗边,一个婀娜娇俏的身影正在将纱窗推开,窗外透进来早晨的阳光,还有悦耳的鸟唱虫鸣和清新空气的味道。
“呀,你醒啦!”推窗的女子惊喜地转过身。
好美的女子!于文忍不住惊叹,心中出现昆庐书库里一篇汉文名赋里的佳句“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嫣然一笑,惑阳城,迷下蔡”。
素淡幽香的气息随着她走近,她将蚊帐卷起用金钩挂起,回身拿起药盅用玉匙舀了一匙启唇吹吹,放嘴边试试温,一边喂过来一边笑着说:“一个多月来你的气色越来越好,估摸着你也该醒了。”
于文喝下药,咂巴咂吧嘴,道:“苓冬、葮芝、千年红参、雪蟾油……都很贵,一天煎几次?”
女子又一匙汤药送进他嘴里:“一天煎三服,早中晚各一。”
“中午的药下锅没有?晚上的呢?”
“已经用水泡了,晚上的还没有拆包。”
“不用煎了,泡了的晾干,加上没吃完的看看能不能退掉。”
“为什么?”
“我的伤不吃药三个月可痊愈,吃药也是三个月。我现在得攒路费呀,你不是不知道去东珑几十亿里路程,靠腿走一万年也到不了。听说要用大型传送阵,一站接一站中转许多站,每次传送的开销恐怕是天文数字。”
“没想到你这么财迷。”
“我也没想到原来你并不象名字那般安静。”
乔静又喂了他一口药,问他:“这是我的真实相貌,好看吗?”
“很漂亮。那年见你不是这个模样。”
“我三岁开始戴易容膜,是曾祖父花重金从一名神秘高阶修士处买到的,他说除非他晋升金丹期,或者我逃脱暗炎会的毒手开始新生活时才可以取下。被卢曾敛抓住后,他也给我戴了新易容膜。”
“两张易容膜肯定很值钱。”
“暗炎会的东西有暗记不好出手,曾祖的是他留给我的唯一的遗物了。”
“放心吧,你的东西我不会拿。”于文吃了口药问她,“药那么贵,屋子也很富丽堂皇,易容膜不能卖,你哪儿筹到的钱?”
“我讲出来你不要生气。”
“怎么?”
“原来你的弓在垆陉城很有名,我拿到拍卖馆作死价开一千二百块灵石,他们只杀价到九百就收了,它只不过是件中品法器呀。”
作死价就是直接贱价卖给拍卖会所,窃贼、强盗们常用的一种销赃方法。
乔静继续说:“听说正式拍卖会以两千零五十块灵石成交。我身上值钱的物品早被人搜干净,你的储物戒指我打不开,总不能将紫碗和怪壶卖掉吧,况且就算卖也不会有人要,剩下能找到的就只有你背着的弓值钱了。
你重伤后,我带你潜回垆陉城在知府衙门后面租下单进院落,请来凡人大夫给你看病开方。对了,我给自己买了只小储物袋,药方上的药材在城里几间大药店抓的,一次购齐三个月的剂量,还有三个月的食物,可以深居简出,这么多东西唯有储物袋才装下得。我自作主张,你……不会怪我吧?”
“怎么可能呢,我身受重伤到现在仍是功力全失的废人,你那天不出手我就被山里野兽啃掉了,这些天亏你细心照顾,实在是感激不尽。”
“我的命是你救的,那天我原本属意紫碗,你塞给我怪壶的时候我以为……后来明白你原是将最好的给我。我欠你的。”
“不用你谢来我谢去了。”于文不想讨论下去,“弓卖了就卖了吧,我早有卖掉它的打算,那价格吃亏了点。麻烦你拿床几和纸笔给我。”
“你要写什么,我代笔吧。”
乔静扶他坐起身,去隔壁房间准备纸笔时听见那边屋里一阵叮当声响,回来看到床前地面多出一大堆金属箭簇。
“差不多五百枚,两块灵石一枚,低于一块不卖。引符弓的威力不输正宗灵器,几种至强秘术用法我说你记录。你看能不能找到买弓的人,向他开价八百块灵石,附赠低阶灵符一百道。”
乔静一边收拾箭簇一边吃吃笑道:“你才苏醒就急着挣钱。我亲眼见过铁弓的真正威力,只不知道怎么用法,原来与箭簇也有关系。买到铁弓的人我知道是谁,你开的价格他应该愿意接受……你看是不是离开垆陉城前再找他?”
记录好引符弓的用法后,乔静在床边凳上坐下,认真地说:“既然你已经苏醒过来,我有个问题问你。那年曾祖父当面托付你的情景犹历历在目,今后……你打算怎么安排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