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二十九日,距离遗府关闭的最后一天相差整整一个月。就在这天,终阳遗府的二十三个区发生了一件有趣的事。
从早到晚,每个区的传送台的西集广告区最显眼的陆续出现一张大大的求购广告,发布广告人的是玄阳宗外门弟子于文。
广告上是这样写的:今有炼气期三级玄阳宗外门弟子于文,为完成试练任务故,重金求购三物,一曰枢星宗桂东阁首级,二曰钟液灵果二十枚,三曰寒髓水晶十块,有三物者请往第十一区东集面晤,附宗门任务单拓印件。
明白人都清楚三桩任务难度有多大,其实各个门派都知道这种安排必是除奸,不过玄阳宗用这种难度的任务除掉一名炼气三级的“奸细”弟子实在有点耸人听闻,莫非玄阳宗心虚到忌惮一名炼气三级弟子的地步?
尤其是还被当事人明目张胆地公之于众,玄阳宗就成为七国修仙门派、修仙家族和众多散修眼中的笑料,而且是大笑料,从古至今还有没有哪个门派的除奸行动被当事弟子广而告之的,你以为不拿别人当弟子很了不起吗,其实别人根本没将你宗门放在眼里。
广告贴出,立即在陆续回到传送台休整的七国修士当中疯传,吉武国玄阳宗颜面扫地。这还不算,接下来的事让玄阳宗颜面彻底扫尽。
广告贴出的当天,玄阳宗的弟子就找到第十一区,结果在广告上约定的地方根本找不到于文,按照七国的规矩,各个门派共同维护传送台的秩序,秩序中有一条就是西集所发布的广告只能由发布者自己撤消。
于文不现身,大大的广告就一直贴在西集最醒目的位置。玄阳宗想要强行扯掉,就得冒跟七国所有修仙门派为敌的危险,自然是不可能的,只好一边着急上火的满世界寻找他,一边忍受着七国修士的嘲笑。
十一月十一日,于文慢悠悠出现在十一区的东集,马上被早就守候在此地的玄阳宗弟子围住。
为首者是一名姓卫的筑基期的长辈,带着三十余名弟子气势汹汹地辱骂于文,强迫他立即将所有广告牌撤消。
于文可不是那么好讲话,在数百名七国修士的围观之下眼睛一瞪,道:“卫师叔要我撤消广告,那好吧,请问您,弟子完不成任务,回去后受罚,是我领受你还是代我领受?”
“先别管受罚的事,你立即,马上,将东西撤掉,回去后我自会替你开脱。”
“嘁,好笑啊,麻烦师叔看清楚弟子任务单的拓印件,要不要验一验原件的真伪?”于文嘲笑的语气道,“弟子不是白痴,上头安排这种任务就是要我死,完不成任务回去后也会被弄死,您既然没能耐免我死,就请不要管这件事。”
“于文,你太嚣张了!”卫师叔暴怒了,还有其他的玄阳宗弟子也暴怒了。
于文也不示弱,暴吼回击:“宗门在要我的命,凭什么不准我求生!”
这一下用上了武术内功狮子吼功,震得周围的人耳朵发麻,呆立当场。
于文趁机撤去内功用大嗓门叫道:“我他妈就嚣张怎么啦,你们要看不顺眼有本事就一个个跟我单挑,我就在这传送台上,随时奉陪。”
有个炼气高阶的弟子看不过,立即站出来道:“好,我挑你,咱们到传送台下打一场,老子代师门好好教训你这种逆徒。”
传送台上不准使用仙术斗殴,所以此人提出要到传送台下。
于文嘻笑着问道:“我炼气期三级,请问师兄是哪一级的修为?”
“我炼气期大圆……”这人不假思索地回答,猛地发现不对劲。
围观的人早爆出轰笑,有人大叫:“大圆满的挑战三级,原来玄阳宗的弟子和‘不要脸’三字很亲近哪。”
于文接着道:“师兄很厉害啊,这么厉害,就帮师弟完成那三件任务吧,可别讲你没这个本事而只有挑战炼气三级师弟的本事哟,站着讲话不腰痛。”
这人恼羞成怒,挥动老拳打将过来,但在众目睽睽之下又不敢用法术。
不用仙法,正好掉进于文的饭碗,他身如灵猿侧身一闪,运气于指闪电般点中此人肋下的穴道,此人张开大嘴吸不进气,软软地瘫倒在地。
于文一个纵跳轻轻跃起,空中借力跳出人群落到场外空地,冷冷地对还没缓过劲来的玄阳宗弟子道:“还有哪位师兄想要教训我的,就在这儿,单挑还是群殴,悉听尊便。”
人群里冲过来五个人,而且拔出了兵器,只差没动用法术。五秒钟后,地上多出五个被点中穴道翻滚呻吟的人。
于文的这几手震慑住在场所有的人。
卫师叔面沉似水,走上前狠狠地威胁道:“于文,你敢背叛师门。”
“弟子哪句话讲过背叛?”
“你打伤同门。”
“是他们主动向弟子挑战,又是他们先动手,难道师叔睁眼瞎?”
“你!”卫师叔气得暴跳如雷,“你敢对师长不敬!”
“敬,当然敬,但师叔总得讲道理吧。”于文笑着道,“其实这种时候师叔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更好,说得越多,做得越多,越是闹笑话。”
卫师叔呆住,将怒火强压下去,沉声道:“于文,你这样作为是自绝生路,想保住性命最好提前随别国的修士离开终阳遗府。”
“多谢师叔提醒,但弟子至始至终都没有做过半件对不起玄阳宗的事情,不能不明不白地走,弟子一定要回到玄阳宗问问师门为什么非要置我于死地。宗门与我如同父子,弟子宁可天下有无缘无故杀害自己子女的父亲,也不愿意做一个不明不白背叛父亲的子女。”
“哗”的一下,传送台上热闹起来,之前都只是看笑话,现在有了一点问事非的味道,这种氛围之下玄阳宗的人也不好继续逼迫于文过甚。
事情就这样非常荒唐地僵持了两天,第三天上午,卫师叔带着晏影来到于文面前。
“晏师侄劝劝他吧,不要胡闹了。”卫师叔显得语重心长。
晏影却摇头道:“请恕弟子不能遵命,阿文救过我的命,还将我带到玄阳宗加入宗门,弟子不敢指责师门的是非,可也不愿意阻止阿文求生的举动。”
本来还抱希望的卫师叔一下子愣在当场,而跟过来看热闹的人大部分喧哗着支持他俩。这边正在热闹的时候,曾武也找了过来。
曾武跑过来什么都不问,抱着于文的肩膀大声吵嚷:“文哥,你无论做什么我都支持你,太欺负人了,大不了咱们哥俩不在玄阳宗混,天大地大不是只有这一个地方能落脚。”
于文不撤广告,曾武不听玄阳宗长辈的话吃了枰砣铁了心地要追随于文,事情继续僵持着。
十一月二十三日,这天是终阳遗府第一张大门重启的日子,终阳遗府七个大门分七天依次开启,重启的时候也是分七天依次而来。不少第一批进来的人陆续离开,这个时候有人找到于文向他兜售钟液灵果和寒髓水晶。
论价之后,钟夜灵果每枚三千块下品灵石、寒髓水晶每块五千块下品灵石,总共十一万块下品灵石,对方只要现金,也就是灵石。于文身上的灵石不够,晏影和曾武共同出资帮他凑齐。
于文的底气更足。
玄阳宗很尴尬,枢星宗的怒火非常大,桂东阁是其宗门德高望重的长辈,尽管吉武国十大门派的除奸行动向来互相帮助、互有默契,一旦被公之于众则无论如何双方的脸面都挂不住,最不妙的是到现在桂东阁仍未现身。
桂东阁早被于文和曾武合力设伏杀了,烧焦的尸体被于文抛弃在荒野喂野兽,知道此事的除于、曾之外只有晏影,于文故意大张旗鼓悬赏杀人的举动搅混了一池春水,令玄阳宗和枢星宗事先的协议变了质。
十一月二十九日,最后一批人类修士撤离终阳遗府,半年前三千多人进来,如今能够活着出去的不到一千。
于文顶着同门炽烈的目光安全出来,走下绿芜山南山谷的法坛,马上被一同出来的玄阳宗弟子围住,推推搡搡的要动武,旁边其他门派,尤其是朝云宗的人冷嘲热讽,这种混乱的场面远胜有历史上任何一次。
十派联盟主持法坛的共有一十八名元婴期老祖,玄阳宗派来的是二祖和四祖。看到秩序混乱,自然有人上前了解情况。事情经众口一说,夸大、不实的内容满天飞。
很快玄阳宗的两位老祖各派遣一名亲信的金丹期长老过来将于文带走,将他安排一个单独的地方居住,不许任何人跟他接触。
于文被软禁起来,二老祖和四老祖谁都没有提他前去问话,没有派人问话,两名金丹期长老也不跟他说话,这样的状况非常的微妙,一直到大队人马回到玄阳宗山门。
按照习惯,参加试练的弟子一出来,就应该立即主动向主持试练活动的长老交验成果,筑基期的修士在遗府里面时是当然的组织者和监控者,他们还需汇报这些方面的情况,于文在里面闹出来事情当然早已汇报上去。
玄阳宗的高层究竟会怎样处理自己呢?于文并不是太担心。
回到宗门十五天后,终于有人来找他。来者共十五人,为首的三人中一人是掌门宫高级执事傅与谐,另两人是分别来自刑院和试练堂的高级执事。
傅与谐此行为首,他开门见山地道:“于文,你很会惹事,在终阳遗府胡作非为,破坏宗门声誉、泄露试练任务、殴打同门师兄、辱骂宗门长辈、散布诽谤宗门的谣言,还很多指控,我们奉命调查,希望你配合。”
“傅师叔,这些指控都是片面之词、欲加之罪。”
“好,你有为自己辩护的权力,不过事情得一件件来。”傅与谐公事公办的地道,“你参加试练并且成功从试练场回来,首先向试练堂的方万方师兄交验你任务完成的情况吧。”
于文将任务筒及任务单拿出来,方万方先验看了任务筒上的编号,然后从带来的盒子里拿出对应编号的另一只任务筒。
现场其他人检验无误,打开拿出任务单,上面写着:诛杀枢星宗员介螭、取得屋龙果二十枚、挖取菏钕矿石十斤,任取二件。
在场的人马上大惊失色:怎么什么这样?员介螭是名炼气高阶的枢星宗弟子,屋龙果和菏钕矿石最多有四级初阶的单个妖兽守护,也就是说整个任务对炼气三级的于文而言仍非常致命,却不象前面那张任务单变态。
方万方立即和手下人检验于文的任务筒和任务单真伪,得出的结论是,任务筒和任务单的确是试练堂专用的东西,但任务单被人调了包。
很好,有好戏上演了。于文暗中松了口气。
傅与谐道:“任务单为什么会被调包,于文你的嫌疑最大。”
于文反驳:“任务筒是进终阳遗府大门前几分钟才发到弟子手上,弟子此前从没见过这种东西,能有什么嫌疑?而且,安知不是试练堂的存根被人调包?”
“好吧,任务单被调包的事自然会由刑院彻查。”傅与谐接着道,“任务就是任务,不论存根是什么,总以你拿到手的为准,你那张单子我们都知道了,上面的任务你完成得怎样?”
于文将二十枚钟液灵果和十块寒髓水晶拿出来,骄傲地道:“三件任务全部完成!”
再次满座皆惊,傅与谐追问:“桂东阁被你杀了?”
于文从容不迫地回答:“弟子遗府里悬赏取他的人头,如果他没能出来,又没有其他人认帐,那么弟子说桂东阁死在我手上有何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