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文自己的外伤已作过处理,唯有先前失血多有点虚,服下补血丹后没能好好休息,眼下只需打坐炼化药力就行了。
他掐起昆庐门的练功法诀五心向天盘腿坐下,默默运转起心诀驱动身体吸取外界灵气滋补身体。不知怎的,先前帮阿五处理伤口的情景浮现出来,洗去血污后露出少女的肌肤,白胜雪、软如棉、温润光滑、淡香萦鼻,那时节他顾不上注意,此刻回想时不禁心旌摇荡,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热血冲头的闷胀感、令身体不由自主燥热的冲动以及飘飘欲仙如登极乐的酥麻感一齐袭来。
“不好,是心魔!”于文到底心智坚定,没有任由感觉泛滥,反而敏锐地从中发现异常。
他从筑基到晋入谷虚,凡经历过的劫数全是针对身体而生,没有针对灵台心智的劫数,他的师父杜希言反复告诫他越是这样越是要小心心魔发作。无论仙缘还是灵根体系,心魔都是修仙者绕不开的一关,不同于灵根体系,仙缘体系下心魔几乎不分劫数大小随时有可能出现,越是潜伏得久爆发时破坏力越大。
抗击心魔有没有捷径?答案是没有。
与心魔的抗争只能靠自己,紧守灵台一线清明,晋入物我两忘、天人合一的境界,舍此之外别无它法。这些说起来容易,做起来不易,人的天性就是趋利避害、贪图安逸享乐的,心魔直接从意识层面用美好的东西施加诱惑,使人不知不觉地沉溺其中难以自拔,想要在诱惑面前分辨清楚真假虚实,想要从种种最舒适惬意的感觉中脱身而出,非有大毅力者不可办到。
于文转眼之间浑身剧烈战栗,黄豆大的汗珠滚滚落下,抗争不多久他渐渐难以控制心神,仿佛马上就要迷失掉自我,危急关头他不知为何默念起筑基时修炼过的“太元混一心法”,灵台随之一阵清凉,心头迷惑、迷失感被扫掉大半。他精神大振,全心全意地将太元混一心法一遍又一遍地运转下去,直到种种漪念彻底消失,灵台恢复清明。
睁开眼,四下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旁边的阿五睡得香甜,呼吸悠长平稳表明身体大有恢复,他自己全身汗透如同水洗过,这番与心魔的争斗险险取胜,也耗尽他的心力,阵阵倦意袭来不觉沉沉睡着。
“啊!”刺耳的尖叫响彻洞底,久久萦绕盘旋。
于文被惊醒。
天已经大亮,借着洞口微弱的光芒可以看到,阿五正坐起来惊恐地环臂抱住胸口,歇斯底里地大叫。
“停停停,江大小姐你别叫啦!”于文捂住耳朵扯开喉咙嚷起来。
阿五被他惊醒,一脸震怖地冲他吼:“谁给我换的衣服?”
“当然是我,还能有谁!”
“我要杀了你!”阿五疯了般跳起来,想要扑过来,发现手上没有武器,于是四下环顾寻找。
于文指点她:“你的宝剑在你身后的草堆旁,喏,就你睡下去脑袋外侧一尺的位置。”
阿五反身扑过去摸到宝剑,剑身亮起蓝光照亮四下,更照亮她胀得通红的脸庞。她高举起宝剑,却突然间泄了气把剑放下。
“怎么不动手啦?”于文好奇地问。
“你连我的宝剑都没有拿走,你不是坏人。”
“知道就好,好心遭雷劈。”
阿五怒火一下子又上来,剑身蓝光大亮并有冰刃凝结出来:“你这小贼为什么要……要……我的衣服。”她脸皮薄,吭哧半天才含糊说出来。
“江大小姐,拜托你,这儿是荒山野岭,不把你原来那身浸满血腥的衣服烧掉,就会有没完没了的野兽还有妖兽来找麻烦。”
“哦,”阿五再度泄气,手里的剑光黯淡下来,仍有不甘地道,“你没有经过女孩子的允许怎么能……能……那样做。”
“你当时昏迷不醒,总不能让你同野狼讨论这个问题吧。”
“呜呜呜……”阿五扔掉剑蹲下身哭了。
“你哭什么?”
“我的身子被你看光,我……”
“停,”于文赶紧打断她,“麻烦你看清楚,我只处理掉你的外衣好不好。”
阿五赶紧背过身扯开外衣朝里面看,然后长吁一口气:“还好。”
“嘁,修仙者还这么保守。”于文不屑地哂道。
阿五的心情好了不少,狡黠地笑道:“嘻嘻,你随身带女人的衣服,看不出你有那种嗜好。”
“我买了打算送给影儿的,你看它的尺码就应该知道的。”于文不愿同她继续斗嘴,问道,“你是吉南江家的子弟?吉武国南部排名第一的修仙世家?”
阿五站直了骄傲地答道:“江雾寒,家父江炳燊,吉南江家家主。你的真名是什么?”
“于文,穷家小子,没啥出身。”
“是你救下我的?”
“是啊,我昨天傍晚恰好碰见边沛霖杀你,于是大展神威同他恶战三百回合把他打跑,救下你的性命,还好心替你包扎疗伤,结果差点被你杀掉。”
“呵呵,你少吹了,我承认你是有点鬼门道,但是想在边沛霖手下救我差的不止一点半点。当时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能告诉我吗?”
“嘁,说真话还没人相信。”于文不满地道,“那我讲假话吧,我逃命经过附近,看见你浑身是血昏迷在地,一时心软就救了你,后来不小心掉进这个地洞,就这么多。”
“原来你也不知道谁救的我。”江雾寒沉思了一会,摆出世家大族大小姐的气派用居高临下的语气说道,“你总归也算是救了我一命,不然我有可能被外面的野兽吃掉,等脱险后我会重重赏你。”
“我才不希罕。你醒了,我就该走了,咱们就此别过以后各走各路。”于文一口回绝,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你别走!”江雾寒急了,语气重新变软,“我一个人害怕。”
“怕啥?这个地洞以你的本领应该不难出去。”
“不是怕这个,是怕边沛霖仍在外面。”
“江大小姐,你怕他,我难道就不怕吗,他要杀的是你,又不是我。”
“于文,我知道你是好人,你就帮帮我吧。”江雾寒开始软语哀求,“孙婆婆为了保护我被他杀了,我不想死在穿云山中,你护送我回吉南好不好,我一定重重酬谢你。你不是喜欢野戌小鼎吗,我送你一只灵鼎,不,宝鼎。”
于文有点动心,问道:“你先回答我,你为什么想要杀影儿?”
江雾寒的脸刷的红了,嗫嚅着道:“我……我答应你以后再不对她不利,你别追问好不好?”
于文不是个爱刨根问底的人,道:“护送你可以,但你要发誓再不起心害晏影,也不许你家的人害她。”
江雾寒松了口气,忙不迭地发下个毒誓。
于文颜色和缓:“送你到吉南太远,我自己还有要事办,我也不图你的钱财,看在多少算共过患难的份上,送你走出穿云山打止。”
“也行,我许诺的酬劳仍会一分不少给你。”
如何走出去成为一个问题,于文不敢确定边沛霖是否能循迹找到附近,所以从洞口出去存在不小的风险。两人商议一番,反正随身携带的物资不少,决定索性穿过地缝冒险探一探后面的世界,看看能不能找到另一个出口。
江雾寒不愧是修仙世家子弟,准备的东西比于文的丰富得多,她的照明装置是个用灵石催动的小法器,只发光不发热,亮度能照见身前身后十余丈范围,用来探险再好不过。
地洞脚部的裂缝进深达十丈,穿过去后面前豁然开朗,那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溶洞群,高的溶洞阔达十数丈,矮的地方仅半人高,需要施展法术才能通过,洞顶垂下的钟乳石与地面连接,犹如石林一般,人走在里面非常容易迷路。
于文在前面探路,这种地质结构的地下溶洞群他在师父所留的书库中读到过,知道它必定有多个出口,而且知道应该怎样找到这些出口。
人类对于黑暗与未知的恐惧出自天生,尤其女孩子更加如此,初时江雾寒还能同于文开几句玩笑,随着越走越深、越来越黑,她的话越来越少,直到几乎拉着他的衣服后摆死活不肯松手。
于文自从找到一条地下小河后始终顺着河流走,黑暗和封闭环境下很难判断时间,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探索出多远,中间休息过四五次,终于从前方传来轰鸣声,阵阵清凉的、带着水汽的微风吹来。
“好啦,可能接近出口。”
“真的?”江雾寒的情绪好起来。
两人加快脚步,绕来绕去,穿过一个洞口后,轰鸣声突然放大到震得耳朵轰鸣,带着水气的凉风将他们全身打湿,前方十数丈外一道瀑布从高处垂落下来,瀑布源头处透出外面的天光。
“终于可以出去了。”江雾寒这下彻底放心,开心得蹦起来。
“那啥,江大小姐你先出洞吧,我等会出去。”
“为什么?”
“我几天没洗澡,这儿的水这么好,想洗洗再出去。”
“啐!”江雾寒脸儿红了,眼珠子一转,“要洗也是我先洗,你到外面替我看着,不许偷看。”
“凭什么我给你看场子?”于文不满地指着前面的瀑布比画,“你看,瀑布下面的水潭被那几块巨石隔成几块,我们各占一块,各不相干。”
“好好好,我怕你了,你先洗,然后换我,你替我看着,好不好?”
“算了,还是你先吧。”于文觉得不能太没风度便作出让步。
“呵呵,那我先去了呀。”江雾寒快乐地奔向水潭的巨石后面,还没忘记强调交待,“不许偷看!”
“要看早看了。”于文不满地嘟哝一句,赶过去先将水潭及周围环境查探清楚确定没有危险。
江雾寒从自己的储物腰带里取出大块幔帐,搭出一块幕墙遮挡。
珍贵储物空间居然用来放置这种没用之物,于文不禁感叹世家子弟的奢侈。
施展水遁术循瀑布遁到洞外,外面是一条山涧的尽头,此地处在谷底,不知道在穿云山具体哪个方位,非常幽静,附近也没有猛兽或妖兽出没的痕迹。
出于谨慎,于文在溪谷旁边借地势用昆庐灵符建起个奇门阵掩饰形迹,并顺路查探了周边百丈范围内的情况。
回来的时候江雾寒仍然没有出浴,他又等了将近一个小时,差点以为她出意外准备下去寻找,她终于娉娉袅袅地走出来。
江雾寒出来时换上干净的新衣,乌发随意地挽个髻,一袭素色绸裳衣袂飘飘,配上她凹凸有致的身材、美丽的面孔,显出十二分的迷人风情。
于文瞟了一眼,吩咐道:“你在这儿守着,千万别乱跑。”然后自顾自地下洞去了,全没将她的美色放在眼里。
很少有美女能容忍被人无视,尤其是被男人无视,江雾寒不高兴地撅起嘴,就着溪涧水面顾影自怜:“难道我长得很丑?”
于文下到水潭迅速钻进溶洞网,七拐八转之后找到来时经过的一个大溶洞,这里就有一口大水潭,他之前经过时就发现这口水潭的水质清冽甘醇,远比别处为佳,所以找个借口折返回来取水。
满满一潭水很快被他用混天葫芦汲个干净,他迅速回到瀑布水潭处,胡乱地洗了个澡,然后整理一下遁出洞口。
于文还没完全出洞口就发觉到异常,洞口不远处有斗法的波动,江雾寒藏在奇门阵内一块石头后看得津津有味。
他赶忙凑上前放眼看去,登时脸色大变:“怎么这么巧!”
二十丈外的河道边上,两个男子正在围攻一个女子,这个女子他是再熟悉不过:不是别人,正是晏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