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城疫情平息后,志远和书林未多做停留,就直接往家赶。话说今年有个好收成,几位夫人早早就做了米酒、糍粑,就等着他俩回来,好一起品尝。全家都很是挂念,每日都要站在院坝中,望望上山的路上有没有人。这日,几个小娃娃远远瞥见两个人影憧憧,高兴得赶忙进屋告诉娘亲。几位夫人也高兴异常,赶忙烧火做饭。
挂念两人的自然还有张公子,自从他听说县城周边有咳嗽疫情后,也整日担心着老张家和小莲,想着小莲走时已经身染微恙,此时不知道是加重了还是痊愈了!于是,还没有等志远和书林回到家门,就赶忙把两人请到了自己屋里。见着张公子急切的模样,两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闲聊了好一阵子,书林才道出了实情。这张公子忽闻噩耗,顿觉晴天霹雳,闷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内疚、后悔、难过一时全都涌上了心头,他内疚自己优柔寡断,才导致小莲担心成疾;他后悔当初眼见着小莲咳嗽未愈,怎么就没有让她留下好好修养;他难过好不容易遇上一喜欢的姑娘,那天还欢欢喜喜的送别,怎么说没就没了。志远、书林二人心知他心里难受,赶忙安慰道:“缘分天注定,半点不由人。你也不要伤心,也许是你们两个前世修行不够,今世只有几面之缘。等过些日子,为兄再给你说门好亲事!”,这张公子却摇着头,掏出了那对托人打造的金手镯,准备还给志远,他说:“人如今已经不在,留着也无用处,我此生估计都会愧疚此事,还是以后再说吧,这个你们收回去,免得我睹物思人,难过”,志远见此,也很是无奈,只得收了金镯子回家。
此时家里人早已盛好了一大盆香菇炖腊肉,正等着二人上桌,闻着那肉香和蘑菇香,众人早已馋得留下了口水,书林不仅夸了一句:“一笑就是能干,话说天上龙肉地下驴肉,我觉得这香菇比那驴肉好吃多了”,这时佑民又斗起了嘴:“二叔你就是太护着一笑了,为何不是腊肉的香味才让香菇更香呢?”,志远瞅了一笑和佑民这对小冤家一眼,也顿时心事重重,原来他看到张书生和小莲的事后,也感概世事弄人、世上太多情深缘浅的事,也觉着该把两人的事情好好捋一捋了。
于是当晚,便找来两个弟弟,几位夫人,一起说起一笑和佑民的婚事,哪知儒生夫人坚决不同意,她觉得一笑性子太野、脾气也很倔,而且斗大的字都不认得几个,王家祖训向来只跟知书达理的人家结交结姻,这一笑虽然能干,但是无亲无戚,如无根之萍,她心中的理想儿媳人家应该是像莹彩一样。这一番话无意间却被窗外的一笑听了去,她顿感失望,伤心的回到了自己屋子里,一夜无眠。志远见儒生夫人如此坚决,也没有急躁,只是耐心劝慰到:“很多书香世家的人,也不一定知书达理,不说多少女子嫁入皇亲贵胄、高官显贵后性情大变,只说那些嫁入富户绅家的女子,多少人迷失了方向,在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中,变得尖酸刻薄、虚情假意。所以我们家历来不仅只讲为人之道,还讲待人之道。三尺寒冰,不过酷暑,只要我们真心待人,包容她的缺点,教导她读书识字明理,再差的人,也会慢慢变好,更何况她只是孤苦无依孤零零一个人、脾气倔强,其实这都不是什么大事。这丫头聪明伶俐、还泼辣能干,今后教导好了,可是能独挡一面的人物呢!”。
儒生听了后,觉得大哥说得颇为有理,也劝着自家夫人:“一笑确实是个不错的姑娘,你不要总拿人家的缺点说事,多看看人家的优点”。三夫人听了后,却默不作声,她还要好好思考下,于是说道:“这事关乎佑民一生,容我再好好考虑一下。”志远不再勉强,只得等她们夫妻二人再多商量下。
话说这一笑,自从知道三夫人不接纳自己后,便不再理会佑民,自顾自的干着活。这日下午,大家正在织机前讨论花色,山下孙家找人上门来说媒,得知说媒的对象是佑民后,一笑面容冰霜,认为是三夫人有意,人家才找来的,就回到自家屋里收拾了行李,趁着众人都在接待来客,挎着包一声不吭就出门了。
其实那天志远的一番道理,三夫人事后也想明白了,还没有来得及告诉志远,这孙家就上门说媒了。自然,志远和儒生一家都以灾荒连年日子不好过,等日子安稳了再说,搪塞过去了。到了天黑,却发现一笑不见了,众人大惊,赶紧让人到种香菇的林子里找了一遍,却没有瞧见人影。众人直觉,这丫头脾气倔强,莫非误会了,又离家出走了?又去她的房间,才发现她早已收拾东西离开。志远担心她一个姑娘上路不安全,赶紧叫上书林、嘉宾、儒生、佑民沿路追去。
话说这一笑当日下山后,就在叉路口左右徘徊,这叉路口向左是通向太平县城,向右则是通向竹峪镇巴。如果要留在太平县,自己只熟悉家住长石的文双、大牛和在县城经商的周杰,如果周杰肯收留自己在铺子上打杂或者贩货,那就再好不过;而如果回镇巴,则只能继续困守在堂叔家,等待着出嫁。当她迈着步子走向左边时,却又想到自己是女子,怕周杰嫌弃干活力气小还麻烦,就退了回来;当迈着步子走向右边时,却迟迟迈不出腿,她实在不想回去。正在左右为难之际,远远看见从县城方向来了一辆驴车,一中年男子走在前面,手里拽着驴正匆匆行路,而这车上坐着一老妇人,虽然两鬓斑白,但穿着打扮却不差,而驴车上除了老妇人,还有一些麻布口袋,上面用稻草盖着。
当驴车从一笑身边经过时,那老妇人一双眼睛把一笑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虽是短短几瞥,但那眼神看得一笑直发麻,下意识觉得这两人恐怕不是什么好人。果然,那驴车没有走多远就停下了,老妇人轻声在那中年男子耳边说了几句,那中年男子就赶着车又回来了。只见那老妇人手脚麻利,居然不用搀扶就从车上跳了下来,对着一笑说道:“姑娘,我看天色已晚,你是要去哪里啊?要不要我们送你一程?”,这一笑说着:“不用了,我今晚就近找个人家先歇息,等明日天亮了再走!”,这老妇人却说道:“我说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这么晚了还独自一人呆在路边?这要是遇到坏人了可怎么办?”,一笑答道:“我是跟家人走散了!”。这老妇人却走到跟前,挥了挥手帕,一笑晃了几下就倒下了。
等志远一行人来到山脚下,已是深夜,大家举着火把看着向左向右的叉路口,也陷入了焦灼,不知道一笑到底往哪个方向去了。正在烦闷之际,佑民看到了地上的车辙印,这车辙印是刚经过的,还在前面掉过头返回过这里,瞬间断定车子是往镇巴方向走的,一笑很有可能跟着这辆车走了,于是一行人顺着车辙印就追了过去。
话说这一笑,是何等机灵的女子,当驴车经过时,她早已听出了那麻袋中绑着的是活物,还是孩童。她自幼就听说过不少人贩子祸害孩童的事,而这几年随着蜀地人口的增多,云贵川三省人口贩卖更为猖獗,她早有所耳闻。这次碰到了,那些孩子肯定就是太平县人家丢的,岂有不救之理?但自己一个弱女子要制服两个人,还是力量悬殊,于是只得先跟着一行人,等到了镇巴,自己路熟人熟,到时候逃出来再叫人把他们抓住。于是当老妇人挥动帕子时,她早已在鞋里藏了一把匕首,只等时机成熟,就割断绑着自己的绳锁。
话说这帮人贩子极为狡猾,他们往往白天不行路,把车子藏在深林草丛中,到了天黑才上路,因此路过村镇,几乎没有人会看见,这样就更容易逃过官府的追查。这一笑不一会儿就醒了,发现自己果然被绑着装在口袋里,她也没有反抗,就一直那样呆着,听着周边的动静。走了约么两三个时辰,隐隐约约觉得后面有人追来,心里顿时紧张起来,猜测着这要么就是接头的人贩子同伙,要么就是志远一家人。而这俩人贩见车后火把奔着自己而来,也是大吃一惊,以为是孩童的家人追了过来,赶忙拉着驴车躲进了旁边一个树丛。这时一笑已经有了大概推测,这绝非同伙,而是他们害怕的人。
志远一行人经过这里时,完全没有注意到旁边树丛里的驴车,正当要离去时,一个声音叫住了他们,抬头一看正是一笑,一笑赶忙招呼他们抓住那两个人贩子。众人一听是人贩,气不打一处来,正想拥上去揍人,但那中年男子仗着自己年青力壮,抽出了一把钢刀,想要反抗,说时迟那时快,一笑从后面坡上捡起一大块石头就朝他脑袋上砸了下去,顿时那人头破血流,钢刀也掉在了地上,不得不跪在地上求饶。众人上来就是一阵拳脚,最后把两人绑得结结实实,准备押回县衙受审,等待他们的将是满清凌迟的酷刑。
当志远、一笑打开那些麻袋,发现里面全是五六岁的小女孩,个个玲珑俊秀、模样很是讨人喜欢,赶紧松了绑,拉着往县城方向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