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进行到一半,段沥青推门而入,目光聚焦在他身上。队长让他就坐,他找了个位置,趴在桌上,探出半个脑袋看着投屏。
此次作战目标是回收逃脱的实验体,地点在霞光基地。目标似乎失控了,对周围造成了不可逆的影响。会议结束,他们登上去往霞光基地的专机。在空中,段沥青透过窗户看到满目疮痍的大地。这里是郊外的山区,但战争的余波仍改变了此地。
月刚探出头,天边亮着一线光,另一头也有一条亮线。霞光基地的灯比月光更加耀眼,经历战争,外表依旧光鲜亮丽。
段沥青问旁边闭目养神的队友:“听说这次战争过后好多人失踪了,连定位内置芯片都搜索不到,像是人间蒸发了。你怎么看。”
“战争总有不为人知的一面,人也一样,你想听听我的故事吗?”
段沥青一脸无语,好在刚好系统发出提示,“全体成员戒备。”
“改下次在听噢。”段沥青就这么推脱掉。他们穿上战斗服,准备就绪。机舱门开启,气流倒灌进。漆黑的夜上有几个火焰在巡逻,段沥青打开战斗服的探测仪,看到火焰和地面连接着一条抖动的线。
“那就是新研究基地搞出来的东西吗?”段沥青问那个想讲故事的老哥。
对方点头,“好像是新的通讯设备,火焰用来测量感应范围的。”
这几个火焰像孔明灯一样,越飘越高,逐渐超出了他们的可视范围。
任务目标还有一段距离,飞过新的研究基地,靠近霞光基地的外围,他们才开始空降。
段沥青用余光看投下他们的飞行器,在黑夜中如同隐形一般,唯有舱门的红灯亮着。
空降到地面,他们跟着定位来到下水道口。三维立体图只显示了地表的东西,下面被未知事物屏蔽显示不出。监控录像中,实验体去过防空洞,出来带了一群人,进入下水道。目的不明确。
下去之前,他们先在旁边搭建小型基地,然后将大批无人机投入下水道口。技术人员在上面实时监控并且汇报情况,他们计划好分四批进入。
第一批小队有故事哥,他自信满满对段沥青说,等我回来在听我讲故事。
段沥青安抚他说等着他。
其他队员待在地面也不是无事可做,新的研究基地也会委派任务。这次主要任务任务来自这座新建立的研究所,他们需要这个特殊的实验体。段沥青被派遣到研究基地,和那边的研所长交谈后,明白这个实验体为何特殊。它是少有的拼凑起来的湮灵,研究初期只是为了寻找湮灵之力的数据范围,在两个极端反复横跳。就跟有些伟大发现一样,他们偶然观察到这个湮灵的特殊能力——世袭。其他湮灵最终都会湮灭,而它则会不断延续下去,无法抵达湮灭的现实。这和吸血鬼之王探索出来的永恒不一样,它是一种无限趋近的过程,而不是没有湮灭结果。只是这个结果永远无法抵达不到,但它的极限是湮灭,所以它还在湮灵的范围内。在某一刻,它抵达我们认知范围外,不被定义为存在后,它仍会永远存续,但是没人知道。
听起来像童话故事,段沥青听完对所长说,这样的东西怎么可能存在。
所长也觉得像某个民间故事里掏出来的,但是它确实存在。
段沥青被派到这后,相比队友,活的轻松惬意。上班迟到两小时,发现自己还是第一个到的,他意识到自己来对地方了。就是闲的慌,但第一批队伍没有探查到有用信息。无人机努力剥开三维立体图上的迷雾,每开一片区域,他们心里都会沉沉一落。
这里躺着许多人,像是睡着了,靠在湿滑的壁上,有的滑下整个身子,下半身浸在水里。根据第一批队员的分析,这些人已经死了,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这些人是为了躲避战争,躲到下水道避难。因为霞光的下水道大而广,甚至有类似于避难所的石屋,好多人都来这里逃难。
实验体之前去过的防空洞内,逃难的人也全都没有受到伤害死去,让他们不由得对实验体的实力警惕。
段沥青享得清静,专门请假出来游玩观光似的。只要他拿出特情局的证件,基本上没有他不能进的地方。研究所内有一处生态园,对任何人开放。晚上有人会夜跑,大多是老人。一开始他尝试跟老大爷打乒乓,没两下下场了。后来几天跟着学后,渐渐能持平。不过要尊老,他会稍稍放水。
研究所有游泳馆,里面苗条匀称的男女数不胜数,这打破了他的固有印象,一个职业里也分不同的人。物质丰裕的现在,即使面对“天启”这样的未有之大变,人们也不会焦头烂额。或许糟心事都埋在心里,他只是个初来乍到的旁观者,对他们没有更深入的了解。但这样悠闲地氛围像轻飘飘的羽毛,蹭着自己的每一寸肌肤,心里痒痒的,浑身不自在。他想去做一些事。
被派遣到这的还有三位,平日里没什么交集,但来这之后熟络不少。男的赵三,稀罕烟酒,走过他身边准吸到一嘴的烟味。女的李新月,是个话痨,圆脸蛋可人。这两个人年龄应该大段沥青十几岁,剩下一个和他年龄相仿的,叫做陈尔东,就读于地星某大学。
“第一批队的人失联了。”段沥青在食堂座位上,目光落在对方的鼻梁,“第二批队员已下去探查。”
“很奇怪,那个信息空洞,”陈尔东放下碗筷,“那是一个近乎完美的球体,定在地底下。探测无人机一靠近那个边缘就会瘫痪,明明从那些机器的视角中一切正常。”
“在第一批队失联前,他们的视角中有两个男的在挥手,好像在说,救命帮帮我之类的话。实验体倒在他们边上,一堆孩子安坐在地上。”段沥青觉得此事过于蹊跷,“之前防空洞内的人晕厥,看来和实验体的关系不大。”
“不一定,你怎么确定那两个男的还有那群孩子是真的,或许是实验体造出的幻象。”
“出防空洞还造一群幻象?”段沥青不解,右手支在桌上,手掌撑住脸,“没必要吧,它的目的如果是灵魂,那干嘛造出幻象,要引诱我们?不会这么简单吧。”
“它看上去不大,心里打的算盘不多,很可能是这样。”陈尔东煞有介事,“越是捉摸不透的敌人,越朴实无华的,往往就是答案。”
段沥青笑着打趣,“总不该那群人都是真的,是其他湮灵收割了灵魂,它正好碰着,一路追杀到下水道。”
“说的很有道理啊,这个答案更简单粗暴,实验体完全是圣母类型。”
下午,又发来信息。那个信息空洞球体正在移动,第二批队的人找到了昏倒的第一批队人。经过检测,第一批队的人同样没有受到任何外伤,只有灵魂被收割了。
“看来第一种看法是对的,”陈尔东这会儿和段沥青打乒乓,正在大幅度对拉,“实验体想要引诱我们。现在唯一麻烦的是,不知道对方是怎么样收割灵魂的。”
“它要灵魂做什么?”段沥青沉身,一个大力抽射,乒乓球在空中划出夸张的弧度,碰到桌面产生摩擦,方向发生转换,路线如同“v”字。
“为了延续自己,就跟吸血鬼汲取血液一样。”陈尔东闪身,接住了那夸张的球。双方又开始对拉。
“不是所有吸血鬼都吸血。”
“那是顶尖的吸血鬼之王极其候补,还没有湮灵能够不汲取外物,已达到自身永恒不灭。”
“吸血鬼之王自身也会毁灭,”段沥青指出错误,“不会毁灭的是吸血鬼之王这个被推选出来的概念,它由各个时代的吸血鬼之王组成。”
“概念什么的,没有实体,都是耍流氓。要是数学公式不能辅助人类理解世界,不是工具属性的东西,而是被神话成宇宙的真理,无所谓人类未发现的公式和人类发现的公式,它存在于那,不需要人来认识。那就脱离了现实。”
“万一世界是由概念组成的集合呢?”
“那就概念组成的呗”陈尔东问,“既然概念组成的世界是现实,为什么要否定?”
“那你刚刚还说‘概念什么的,没有实体,都是耍流氓’。”
“变通变通,”陈尔东正经解释道,“又不是固定的,你要是证明出世界是概念构成的集合,我第一个帮你提名地球科技杠杆奖。”
显然,陈尔东对段沥青杠精行为很厌烦,连拉球的幅度都开始变大,直至乒乓球承受不住力道。
打完乒乓球,他们二人去巡逻了。四名特情局人员,在进入研究所后,安保组找上门,递交安保手册。这算是他们的职务之一。有研究人员对他们的实力很感兴趣,有时会请求他们参与实验。拒绝他们也成了特情局人员的任务之一。久而久之找他们的人少了。
他们到这里是为了监视研究所的主要研究项目,不过现在缺少那个重要的实验体,现在只能进行一些小的实验。
“你知道他们在做什么研究吗?”段沥青站在巨大的反应炉旁,头顶的桥交错连接左右通道。他在桥上试图看穿反应炉的神秘液体,用灵识、用吸血鬼之力深入幽蓝的液体,最终停留在一个悬浮在液体中央的球体。如同听说平静尼斯湖里有一只怪诞的水怪,他想见识令人胆寒的神秘物种的样貌。
“不知道,”陈尔东实话实说。
“你好歹是九年义务毕业的,现在接受高等教育的大学生,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是啊,”陈尔东也跟他开玩笑,“作为一名专业的宿舍寄居生物,知识入不敷出。”
“可恶,请把我向往的大学生活还回来。”
“喏,那就是你向往大学的一部分,”陈尔东眼神示意他看向过道上的一位姑娘,“把她拿到手,综测加0.5分。”
“也太随便了吧,谈个恋爱就可以,综测这么好加?”
“别看不起谈恋爱呀,你以为大学生生活都是玫瑰色的吗?”陈尔东靠在栏杆上,“就跟你初中向往高中生活一样,小学向往高中生活一样,你原本怎么样,你进入后就会怎么样。”他讲的头头是道,“你要是榜上一个像那个姑娘一样厉害的人,那肯定舒服不少。”
“你的意思是,摸鱼混分?”
“真理往往朴实无华。”陈尔东又重复这一句。
“那只是你理解的朴实无华,”段沥青杠精之魂永不磨灭,就跟泰迪那坚持不懈的活力一样,“像那些细化的学科知识,其复杂的真理被简化到外行都能明白,它信息失真程度不可估量。”
“不愧是备战高考的高中学子,六边形战士啊你。”
自认为为人谦虚的段沥青,把这句讽刺的话当鼓励,“没有没有,神仙的是他们,我这人挺一般的。我不想承担的责任会甩给其他人,到目前为止,人生一直沿着失败的道路前行。”
“但凡走一次歪路,都能走上正轨是吧。”
“这得歪的非常离谱,比十字路口拐弯难,没有导航,从这开往首都,上高架,绕环形公路,甚至要翻山越岭。”
“那是一条神奇的天路。”
“别唱,”段沥青觉得对方开始奇怪起来了,当某个人来了后,画风突变,“你没事吧。”
看见段沥青一脸严肃,陈尔东脸色难看,这家伙把自己当神经病了?
突然,玻璃弹珠滚落在地上的声音传来,段沥青和陈尔东看向声音方向。一个鸡窝头靠在栏杆上,偷偷探出身子瞧他们。段沥青和对方目光交汇,不需要目光交流,他看对方邋遢的气质就知道是谁。
“嗯,什么东西?”陈尔东像RPG游戏里的NPC,头上悬着大大的问号,一步一步挪向罗坊那边。
但段沥青很想吐槽,明明那个栏杆没有隔板啊!一眼望穿,连对方抠脚指的动作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呀!
只见罗坊扔了个陶片,陈尔东傻傻地跟着声音到碎片地,左右一百八十度看,嘴里喃喃着:“是不是有人?”
罗坊趁机蹲着身,贴着栏杆慢慢走到段沥青身前,说:“哟,终于又见到你了!”此时陈尔东回来了,罗坊站在我和他中间,不断叙旧念叨,但陈尔东像没看见对方一样,也自顾自地说。最后陈尔东话先说完,罗坊看对方走了后舒了口气,“呼~还好过剧情时,人物处于无敌状态。变身无敌时间真的是神来之笔呀!”
“你来找我干什么?”与其纠结对方为何能突破森严守卫,倒不如问对方所为何事。一旦落入罗坊的节奏,事态必然走向不可控的一面。
“嗯嗯,就跟掉在地上的饼干到底要不要捡起来吃一样,你自己觉得没关系,但被别人发现,那自己建立的完美形象会轰然倒地。这就是姜饼人定理,我说的。”罗坊点头附和着。
段沥青挑眉,等着对方回答自己的问题。在他还是黢的时候,没见过这样神奇的物种。他已经不把对方当做地球进化过来的原住民,要是原住民各个身怀绝技、思路清奇,还有外星人侵略地球这档事?段沥青觉得这事,比开着曲率引擎的海盗船,用坚船利炮进行星际殖民,还要离谱。
“看来恢复的不错,现在就差....”罗坊露出牙齿,牙齿咬着舌头,右手伸进口袋,瓶瓶罐罐碰撞的声音让段沥青不由得紧张。
“铛铛铛铛!”罗坊将喷漆高举,像亚瑟王拔出石中剑,自带圣光照耀,“神—奇—的—喷—雾”
罗坊日常放飞自我,在地上画了个“@”,然后摸着下巴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做。他从身后掏出有他半个身子高的书,翻到一百分之一的位置,用手指划了一句话,嘴跟着念出来,“输入@后,直接写上被艾特的人的名字没有用,需要选择他的ID。”他突然气愤,重重合上书,“可恶,为什么要选择ID号,不能直接加名字!”
如果他用跳大神,请神上身,或者鬼画符之类的,他还能理解。但“@”是什么东西,你要艾特谁?仙法都现代化,不拘于形态了?
“算了,直接公屏打字吧,反正之前他一直都是开全体语音的,心里话都给人听见了。”
段沥青了然,将罗坊写好的字用脚摩擦掉。
“你干神马!我的大喇叭不要钱的啊!你赶紧给我起开,把臭脚挪到另一边!”
段沥青一脚将罗坊的喷漆踢到那个反应炉里,抓住他的衣领说,“他不可能回来了。”
“我又没要他回来,”罗坊不跟恶霸一般见识,讪讪笑道,“他回不回来都一样,只要你在就行了。”段沥青松开对方的衣领,罗坊见他冷静下来说:“你撇和过去的自己要清什么?以为将具相核心,吸血鬼之王的碎片移交给他人,就可以躲避命运的主宰了吗?”
“所以我要参加吸血鬼之王的争夺。”黢在夺舍躯体短短几天,明白了现在世界的疯狂,无上大能投下目光,没有人能够安身立命,脱离地球战局。这里是生命的坟场,是决战之地。
地上的彩色喷漆发着光,段沥青没办法阻止罗坊的行为,对方到底是神明代理人,又或者是什么奇怪的东西,他说不准。地球拥有超出常规的湮灵,其他星球同样有超模的怪物,而且地球演化时间更短,所诞生的湮灵远不及那些亘古亘今的存在。
“你加油,”罗坊见对方失落,提醒道,“妲落出来后,她会认你当哥哥,记得别把她带到这个球里面。这东西坏的很,不过我也能理解人类想要找到突破口的心情。”罗坊身为十级心理安慰师,将毕生所学的雷全都踩一遍,“你放心,不就是当阶下囚嘛,强大的人或许能混个奴隶头子。我看你不错,最好有责任心,我不养闲人。以后想要什么妞,爷给你把把关,算良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