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遂现任的上计掾的职位比上次出仕所任的户曹掾轻松多了。上计府吏们精通业务,除大事找韩遂商定外,一般事务平日里正常运作。
一晃到了八月初秋收。烧当羌劳力开进新地收割豆子。
各地传来的消息本年是大汉全境是大有年,五谷丰收,得益于夏初大旱各家庄苑和农户的浇灌和夏秋之间的几场大雨。
粟米市价从夏初的三百三十钱一石回落到一百一十钱,出售无利。
韩家从西镇方城地下仓窖储存的六百万石粟米中要取出一百一十五万零八百石支付给烧当羌雇佣劳力的劳力费。
另取出五十万石粟米分别调入新地坞堡地下仓窖十万石,钟羌地四个坞堡各十万石。
又取出五十四万石粟米移到新地各家地下仓窖中做下年的口粮。
西镇方城六百个粟米专用地下仓窖空出二百一十九个,粟米余三百八十万九千二百石。
新地良田豆子共收获四百九十五万四千三百六十石。
新地每人每年分配一石豆,减一石粟米,共拨出三万石入各家地下仓窖。
西镇方城地下仓窖储入一百七十七万四千三百六十石豆,有一个窖未满;新地坞堡地下仓窖储入四十万石豆;钟羌地四个坞堡储入一百六十万石豆;钟羌地四个坞堡旁新建的小方城的一百个地下仓窖储入一百万石豆。
调往夏阳大坞堡和长离川的小坞堡各四万石豆;雍县大坞堡、狄道大坞堡各二万石豆;浩亹、张掖居延属国、安定属国三地的大坞堡各一万石豆。
西镇方城六百个粟米专用地下仓窖尚空着四十一个。
给新地二万二千八百头耕牛每个每年配四石豆。给钟羌地马、驴、骡每匹每年配给二石豆。
上年底,除去卖掉的二万匹,钟羌地马、驴、骡约八万匹。新地和钟羌地的人和畜一年消耗颇多,每年有增。
新地和钟羌地储存的豆可用数年,届时,新地的粟米地再轮种一次豆子,地力恰好得到补充。
这天,韩遂在上计府办公事,突然大厅剧烈晃动,府内众人慌忙跑出府到大街上。
只见允吾全城的人都跑出房屋了,街上到处是人,都在惊恐地喊道:“地震了!地震了!”
下午,传来噩耗,地震导致黄河水溢出,河水犯岸二十里,大水淹入允吾县东面的本郡金城县县城。
太守陈懿带着允吾县的官民向东去救金城县,韩遂带着上计府的官吏也跟着去了。
水来的快,退的也快。水退之后,物已非物,人已非人,全城一片狼藉破败的景象。
从周边赶来的人众立刻冲进去救人。
全城瞬间水深没过胸部,金城县县长虞文跑出县府在街上趟水时不幸摔倒呛水淹亡了。
县府主要官员中金城县县长虞文、金城县县尉解瑗、金城县功曹成公烨三人死亡。
金城县县丞罗温,金城县五官掾韩錾,金城县主簿边波尚活着,被抬往允吾。
金城县县城周边及黄河两岸的田地和庄苑大都是樊家的,河水溢出使樊家受到重创。
樊家人口损失五成,只剩七百五十五人,不会游泳的老人、妇人、孩娃大都丧命于水中。
樊家在金城县的一万亩良田全部被毁,房屋全部倒塌或无法居住,地下储粮仓窖全部进了污水不能食用。
牛和马会游泳,只损失一半,还剩约一百头牛和二百匹马。
樊家族长樊东、樊东子樊稠之子樊猛、樊稠弟樊密、樊密子樊京等都还活着。樊稠在汉军任职不在家。
金城县散农户在偏远之处,田地势高于黄河两岸平原,故反而无甚损失,也算是贫穷的幸运了。
陈懿回到允吾,号召金城其它十八家望族出手相助。
陈懿算了一笔账,要恢复金城县和县城及樊家需要:
粮食一万八千石,茅屋八百间价值八百万钱,牛一百头价值一百五十万钱,县城和县府修复等需一亿钱,安葬费一千万钱。
韩遂和边家把樊家剩余人员全部接到浩亹县韩家庄苑和榆中县边家庄苑临时分散到各户居住。
韩家出一万石粟米,三千万钱。
麴家出五千石粮,二千万钱。
边家出三千石粮,一千六百万钱。
郭家出八百万钱。
赵家、成家、成公家、田家、阳家、蒋家、阎家七家各出四百万钱。
江家、池家、马家、淳于家、窦家、毛家、张家七家各出二百万钱。
郡府和各县府出三百五十万钱。
合计一亿一千九百五十万钱。太守陈懿很快收齐这笔钱,向金城和周边雇用劳工修复金城县,购买耕牛赠送樊家。
樊家族长樊东身体恢复后到各家登门致谢。
陈懿又派飞骑去虞文的家乡豫州陈国武平县通知虞文子虞顺来奔丧。
水泡后尸不可久留,由郡府出面在金城县黄河北岸山上买了一块墓地安葬虞文。
韩遂通知在韩家西镇私塾苑的虞凤和夫君蔡沛来金城县,代表虞家出席虞文的葬礼。
虞文乃虞凤祖父,生前溺护虞风,虞凤在葬礼上痛哭不已。
韩遂征得虞凤的同意,派虞凤的小厮虞路去蜀郡通知虞凤后母高燕来允吾,以免虞凤父虞顺来到时,高燕尚不知。
虞凤这才知道高燕到了蜀郡,以及高联出任蜀郡太守之事。
虞路本年已十七岁,韩家派探部韩支陪同虞路一起去,穿过洮水南岸和白马羌地盘入蜀。
经张姜子说劝,虞凤勉强同意留在允吾等父虞顺和后母高燕,虞凤其实不想见高燕。夫君蔡沛也留在允吾。
张姜子从探部调韩裘、韩玖二女子陪着虞凤在允吾韩府玩耍。虞凤把娃蔡远和佣妇也一起接来同住。
韩遂把尉迟延嘉、弘平等韩家武艺好的部曲悄悄调到允吾,提防高燕搞事。
不久,安定郡传来消息,就在金城县河水溢出的当天同时,安定的五原山岸崩塌,估计是同一个地震引起的。
自打从金城县救人回到允吾,韩遂的眼皮一直连跳数日。韩遂有种不祥的预感,黄河水溢出自古罕闻,恰发生在金城郡这段黄河古老的河段,总之不是什么好兆头。
十月中旬,朝廷任命书下达,金城县县丞罗温接替去世的县长虞文任金城县县长,金城县县丞和县尉二职暂空缺,等待朝廷补缺人到。
韩錾仍任金城县五官掾;边波依旧是金城县主簿。
经陈懿同意,成公家又派出成公全担任金城县功曹,接替去世的成公烨。
罗温是圣上亲办的鸿都门学诸生的第一届毕业生,也是同来的十四个诸生中第一个升迁为县长的。
罗温这些鸿都门学诸生均来自贫寒之家,靠某种才艺入学,而不是四书五经。
鸿都门学诸生所学之术被士家大族视为非正流的旁门左道,又得到宦官的拢络,故在望族心目中很是瞧不起。
到了金城郡,金城郡的望族也视鸿都门学诸毕业生为和宦官同流合污之辈。
韩遂听韩理说鲁齐、于鹤、罗温、解瑗、单笠、丁弘、祖余、胥望、谭甫、匡方、万东、曾礼、申熙、景京十四名鸿都门学诸生刚来金城郡时满腔热情,刻意疏远在金城郡任官吏的宦官子弟,曲意逢迎、亲近巴结金城郡的望族。
可是近乎残酷,望族子弟回应的全是冷淡或不理不睬。这批诸生在郡县府里办公到了无人说话的境地,绝望之后就是破罐破摔了。
宦官子弟有钱有势,拉拢诸生,不久诸生全部投向宦官子弟,一起欺负和敲诈望族,真的同流合污了。
韩遂听后沉默良久,叹息道:“本不该如此,本不该如此也。”
十一月初,高燕从益州蜀郡率先赶到允吾,带着子虞猛、部曲头目三人,五十名虞家部曲、五十名高家部曲,五百多匹马,浩浩荡荡进入允吾城。
虞路和韩支二人在前领路。进城后高燕改乘豪华马车,以尊身份。
陈懿并不知道韩遂和高燕的恩怨,但对高燕曾是西域西夜国太后略知一二,陈懿当年在西域长史府任主簿。
韩支第一时间跑去告知韩遂有关高燕带来的部曲情况,韩支一路随行,和部曲们聊天,多少知道一些底。
受了太守陈懿委托,韩遂只好硬着头皮带着虞凤、蔡沛、尉迟延嘉、弘平等去太守府迎接高燕。
高燕一身素装,外罩雪白披风,身后跟着二名雄壮的家部曲。
韩遂多年不见高燕,发现高燕很会养生,掐指一算有三十七岁了,生过三个娃,身材仍保持良好,肤白,比在陈留大战高家八将时只是更成熟了。
陈懿代表金城官府向高燕的夫君之父虞文县长去世深表哀痛,高燕轻抹眼泪,谢过陈府君。然后跟韩遂出太守府,去允吾酒楼吃素餐。
虞风第一次见到同父异母的弟弟虞猛,两人吃餐时靠在一起就坐,姊弟二人很快就熟悉起来,旁若无人地聊起来。
高燕直瞪眼虞猛,虞猛也不管母亲,和姊姊好象有说不完的话。
韩遂在一旁偷笑被高燕发觉。高燕似笑非笑地对韩遂道:“吾一进城就打听韩公子,谁知庶民提醒吾要称韩大人,多年不见,想必韩大人在凉州已风生水起,好不快活。”
韩遂当着众人的面不好过份,只得道:“能在金城做东宴请尊贵的太后大人,实为在下万幸之致,怎敢枉自拥号大人,太后还是改称公子吧。太后在金城期间,在下随叫随到,以尽地主之谊。”
见韩遂还是那么顽滑,高燕强压着不笑出来,低声道:“吾称公子,汝也称虞夫人,可好?韩公子还有一物未还吾,可曾忘记了?”
韩遂道:“记得西域南羌借给吾一物,早就不知丢哪里了,难得虞夫人还挂记着。”
其实,高燕想夺回的羊同羌二十一眼天珠一直藏在浩亹县韩家坞堡秘窖里。
高燕道:“传闻韩家已富甲天下,部曲也十分了得,名震西羌。
吾此来特地带来高家和虞家的新练部曲一百人,趁吾夫君尚未赶到,不如去参观汝家名动凉州的西镇,并在那儿以武会友如何?”
韩遂知道高燕必提此话,只好答应下来,也想见识一下高、虞两家经高燕捣鼓十八年训练出何等高强武艺的儿子和部曲。
韩遂多年来一直有些后悔当年在西域一不留神得罪了这位高太后,这个女人可以卧薪尝胆专心养训三子十八年,此番出山还能这么温文尔雅明见怨家,必为有备而来,真不可轻敌。
算计行程,高燕夫君虞顺一时半会赶不到金城。当天下午,韩遂向太守陈懿告假数日,两家动身前往西镇,蔡沛、虞凤留在允吾等候父虞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