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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正归师门

闲日悠悠,近来也不是林年爱独守空谷的日子。
他原以为留个孩子在谷中无趣的紧,可自打秋清明师徒三人离开后,尤其是林年爱发现没几天的工夫,那个孩子竟然把他屋里的医书都看完顺便还背过了之后,他就觉得日子有意思多了。
林年爱原还当秋清明是因为杨臻身上的图腾才收他为徒的,如今却渐渐开始琢磨,秋清明是不是慧眼识娃,一早就看出了这小崽子的非常之处才生了收徒念头的。他自问活了这些年积德不少,心中也难免不平凭什么聪明孩子都被秋清明赶上了,于是,他便动了挖秋清明墙脚的心思,可是杨臻这小崽子似乎出乎意料的皮实,林年爱感觉自己活了这么多年竟然连个孩子都蒙不了。
他一向是骂天训地惯了的,脾气上来了,怎么能忍得了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兔崽子在他面前张牙舞爪,既然哄不得杨臻拜他为师,他就整天寻摸机会奚落那小鬼,虽然他屡屡都占下风,但依旧坚持不懈,并自信早晚会丢了的便宜都占回来。
今日,林年爱借口要给他爷俩改善伙食,到谷外转了一圈,回来之时除了拎回来不少别类的肉之外还特意买了三颗小龟蛋。他把其他的物什搁下后在谷中到处搜寻杨臻的身影。
自从杨臻有力气扑腾之后就没老实过,没事就满山谷乱窜,折腾累了就回屋看医书,大半个月的时间过去之后,他俨然成了药师谷的熟人。
他并非是个热衷于读书的孩子,对那些晦涩的医书古籍更是没兴趣,之所以会没事就来翻看,纯粹是因为林年爱在头一回瞧见他看医书之时嘲笑了一句“你认识字儿吗”,从前的事他不记得了,但事实证明从前学的字他都记得,而且即便是在这些古籍之中也鲜有他不认识或者不明意义的字。
笑我不认字?那我就把你书都背下来,看你怎么神气。
林年爱也是先去放医书的屋子找的,可他这些书杨臻看过一遍之后便记住了,所以对杨臻也没有什么吸引力了。林年爱绕着山谷溜达,最后在老蔡的池子边上找到了他。
“喂!”
林年爱远远地瞧见杨臻要往池子里伸手,赶紧吆喝了一声,杨臻一激灵把手收了回来。
“崽崽,师父我给你买肉回来了,开不开心?”林年爱蹲到杨臻边上乐呵呵地问。
杨臻拿大眼睛看他,指了指池子说:“干嘛要麻烦跑出去,这不是有现成的肉吗?”
林年爱啐了一声说:“它的岁数比你大,你忍心吃它?”
杨臻歪了歪嘴,扯得右嘴角上的疤紧了紧:“比我岁数大的东西多了去了。”
若是刚伤到之时就让林年爱医治的话,他这个疤兴许就没了,可惜治得不及时,林年爱只能尽量让它看上去不那么明显。虽说男孩子家的有个疤也无所谓,可林年爱总觉得这么精致的小脸上不该有这么个缺陷。
林年爱咂摸了一下这话的意思,伸手扯他的腮骂道:“小兔崽子你说谁呢!”
杨臻小脸上尽是奇怪,他纳闷这老头子怎么平白恼了,前后寻思了一下后才挤着半边大眼睛问:“你不会以为我在说你吧?”
林年爱不说话,他觉得自己这是主动暗亏明吃了。
杨臻满满地认真道:“我说的是比我老的东西,你又不是东西……”
“得得得!”林年爱赶紧捂住他的嘴,这局输了就该及时放弃,趁早开下一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棉布小包裹,在杨臻面前展开说:“这是我刚才赶集发现的新玩意儿。”
“这是什么?”杨臻觉得他越来越奇怪了,不就是几个身量小了点的蛋吗?
“给你的,”林年爱得意地、一字一顿地说,“小王八蛋。”
“这是王八蛋呀?”杨臻人虽不大,但因为熟悉林年爱这个老头子的德行,也就能听得出小王八蛋是这老头在骂他。他捏着蛋的手一滑,乌龟蛋掉进了老蔡的池子里。
水里的老爬物龟缩了许久终于抓住了机会,一扒拉腿鼓出水面抢到了蛋,但也只是含了一口就吐了出来,毕竟是同类,相煎何太急。
杨臻瞥眼看见了终于露面的老爬物,指着它问:“你这是养了个什么?老王八?”
林年爱被掰着嘴硬塞下了自己用过的损人套路,忍不住跳起来便要追着杨臻痛扁,可杨臻早已发觉了他的意图,先一步跑远了。
时入十月,也是开冬之时,按照约定,连舟渡一人轻衣便马地把杨臻接回了汉中。
一路上连舟渡谈天说地的讲了许多,把他即将见到或者将来总要见到的师兄们挨个说了一遍,他说腻了又催着杨臻说这两个月来在药师谷的经历。
“你是把林神医怎么了?他一副巴不得你赶紧走的样子。”连舟渡揽着坐在他前面的杨臻,驱马进了汉中。
在崇安临别前,林年爱塞给了连舟渡一封信,说是给秋清明的,再者就是,像甩什么极度晦气的东西一样把杨臻也一并丢给了连舟渡。
杨臻的小脑袋,伴着马行的颠簸摇得像个拨浪鼓,“他整天都想难为我,明明难以得逞,却总是不肯罢休,烦得很!”
“烦?这话也就十三你敢说吧?林神医好歹也是你的救命恩人呀!”连舟渡拽着他进了逆元山门。
秋甜儿哇哇地叫着冲了出来抱住杨臻便不肯撒手。
杨臻看着挂在自己身上的双马尾小丫头,一脸茫然。
“你们在院里玩吧,我去找师父他们。”连舟渡两只手揉了揉他俩的头后,往大堂去了。
堂中,秋清明把林年爱的信看完,边上的任去来刚打算凑脑袋过去偷看两眼,秋清明却一转手腕把信塞进了袖管。
“怎么,林神医跟你说什么悄悄话了?”任去来不甘不愿。
秋清明不管他,只是问:“杨臻呢?”
“在院里跟甜儿玩呢。”连舟渡说。
“留他在此小住半月,为师教他一些入门之道后,再把他送回京城吧。”秋清明说着便要往外走。
“你真要收他为徒啊?”任去来很是不满。
秋清明点头。
“凭什么呀?诶,为什么呀?”任去来觉得此事不正常。
“我正好缺个关门弟子。”秋清明说。
连舟渡听了就高兴,在旁边附和道:“对啊,收个小徒弟多好啊!”
“你懂个屁!出去!”任去来赶他道。
连舟渡灰溜溜地缩着离开了大堂后,任去来才继续说:“干嘛给杨家人这么好的待遇?你忘了那些姓杨的做过的事了?”
“没有。”秋清明说,“不过毕竟是过去的事了,这孩子也是无辜的很。”
“作孽的代代相传,这你不知道?”任去来怎么也不肯。
秋清明不想多说,自顾着往外走。
“你听见了没?去哪儿啊?”任去来喊他。
“去趟后山。”
后山有什么?除了昏迷不醒的秋逸兴就只有那块鬼都不愿意踏足的禁地了。
任去来站到堂门口,看着和秋甜儿闹成一团的杨臻,吆喝了一声:“喂!你过来。”
杨臻由秋甜儿拉着来到了堂前,连舟渡也在一旁悄悄提醒他赶紧叫任师叔。
不过任去来却不想担他的一声师叔,直接道:“回去告诉你那做将军的爹,要积德行善知道吗?”
杨臻听得很是懵然。秋甜儿则把他往身后护,十分不愿有人欺负杨臻:“不许欺负我哥!”
任去来毛道:“你们才见过几回?这就认亲了?”
“师叔,”连舟渡指了指自己的头,小声对任去来说,“他脑子病坏了,从前的事都不记得了,您就别难为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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