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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隔墙有耳

杨臻仰脸看了看身后靠着的树,放弃了往上爬的想法。
“他想废了你,而且,在我假扮你出现在竹林擂之前,他肯定以为自己已经成功废掉了你,但在见过完好无事的‘剑魁’之后,不知他会怎么想,会不会再有什么动作。”
怎么才能找出那个六木的持有者呢?此人若不能分明,日后终究是个隐患。
“与我有仇?”杨青问。
杨臻轻哼一声,“天晓得你到底有多少仇家,走到哪里都能被暗算。”
“我……”杨青想辩解,但却不知该怎么辩解。
“咱们去崆峒那里看看吧。”杨臻说着,便迈出了步子。
虽说如今梁奉一已经成了崆峒的罪人,但许重昌尊师重道,仍敛了他的尸身准备一同带回平凉安葬。
二人来到崆峒的居处,院子里安静得很,直到临近安置着梁奉一遗体的大堂门口时,他们才听到了些窸窸窣窣的声音。杨臻抬手拦住杨青,二人一起贴在门外听堂中的动静。
堂中停着高矮不同的两口棺材,两口棺材中间跪着一个人,那人似是泪后余愁,时不时地抽抽鼻子揉揉眼睛。
“师父,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啊?掌门明明待咱们那么好,掌门说大师兄不适合主持大事,但如今只有大师兄能当事了……”
杨臻靠着门,心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田溢一向孤僻,您也不喜欢他,怎么会和他一起害掌门他们呢?”
“那个人……”杨青也听出了问题。
“嘘。”杨臻作势让他止声。
“师父,我是不是错害了人啊?当初我以为是他杀了掌门,所以才对他用了毒,可是紧接着楼长老又出事了……前几日他又出现了,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好了……”
杨青听不下去了,直接踹门进了大堂。
棺材前的人一个激灵从蒲团上跳了起来,“什么人?!”
杨青站在门口处,直勾勾地盯着他,一动不动。
杨臻也随着跟了进来,并随手轻轻把门阖上。
“杨,杨臻?”那人瞪大了眼睛,结结巴巴地说,“怎么是你?”
杨臻看了看他,拉着杨青来到梁奉一的灵前拜了三下后,说:“你是叫韩骁来着?”
他的记性好得气人。
“是……”韩骁扶着棺材板站稳。
“我刚才在外面好像听到了些不该听的话。”杨臻说。
“我……”韩骁想躲,但这偌大的堂中只有身后的两口棺材可以藏身。
“事发之后,你见过梁源吗?”杨臻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韩骁被问懵了。
杨青侧脸看杨臻,他甚至想不起来梁源是谁。
为什么会突然问到梁源?杨臻有自己的盘算,梁奉一临死前留给他的那个眼神,一直让他放不下,他看得出,梁奉一直到生命最后仍有那么一些放不下的所在。韩骁的立场杨臻尚不确定,唐突地直切问题难免会让他心生抵触,倒不如旁敲侧击,一点一点地靠近。
韩骁摇头。
“是你没见过,还是他真的不见了?”杨臻进一步确认自己的猜想。
“我们找不到他了。”韩骁说。
自梁奉一死后,梁源就再也没露过面。和杨臻猜的一样,城门失火,池鱼潜逃。梁源那样的小子恐怕没有这等的心性,不可能撇下自己新丧的爹独自逃命的,如果他真的走了,多半是梁奉一早先嘱咐过的。
这样就讲不通了,梁奉一光天化日便要杀了许重昌,明摆是要破釜沉舟,既然是放手一搏岂能毫无把握?既然有把握,为什么要让自己唯一的儿子提前逃走呢?真正合理的解释是梁奉一觉得自己难逃一劫,害怕牵连到自己唯一的儿子,所以才让梁源躲远的。如果梁源够聪明,没有到找到真正可以相信的人之前,他是不会现身的。
“可怜呐,梁前辈过世,灵前连戴孝的人都没有。”杨臻摇头惋惜。
韩骁咬了咬牙,面朝棺材,重新跪回了蒲团上,说:“我替未艾守着,不劳杨兄费心了。”
“未艾?梁源到二十了?”杨臻不识趣,继续问道。
“前些日子刚到……”韩骁习惯性地回答,但话没说完就勒住了。
“你是梁前辈的徒弟?”杨臻往旁边一站,虔诚地低下头,继续问。
韩骁憋了好一会儿,才肯慢吞吞地点了点头。
“前辈待你很好吧?”
韩骁点头说:“如父如兄。”
杨臻挑眉看他,常言“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不过瞧韩骁不像年小的,说“如兄”也讲的过去。
“是啊,印象里,前辈是个很老实厚道的人。”杨臻顺着他的感情往下说。
“你们之前见过?”韩骁显然是被勾起了情肠。
杨臻点头:“在平凉,前辈追捕嵬名岘的时候遇见过,聊了几句,老实人的忠厚是藏不住的。”
“嵬名岘……”韩骁的声音颤了颤。
杨臻刁钻地注意到了他的变化,说:“如今已经证明嵬名岘与贵派之事无关了,韩兄莫非还对其心有芥蒂?”
一旁的杨青磨了磨牙,瞅着韩骁,默不作声。
“不,我只是……”韩骁摇头,“只是——”
“只是心存愧疚?”杨臻似笑非笑地说。
韩骁抖了抖,激灵了一下后看向杨臻,在对上他的眼睛后便迅速别开了头,结舌道:“我,我为什么要有愧疚!你胡说些什么……”
“你入梁前辈门下之前,可曾在别处学过艺?”杨臻问。
“你问这个干什么?”韩骁盯他。
“或者,我换个问法,你和五毒宗是什么关系?”杨臻眯着眼,以锐利的目光回击他。
“你——”韩骁猛地站起来,瞪着眼睛道。
杨臻矜持一笑:被他猜中了。
而韩骁在看见杨臻那奸计得逞的笑之后也明白过来了,他一阵恍惚后道:“你是在试我?”
杨臻坦诚地点头。
韩骁自嘲地笑了笑后,又跪回了蒲团上,他道:“杨臻,你可真是恐怖。”
“承让了。”杨臻说。
韩骁意味不明地笑道:“没错,我是对嵬名岘用毒了,而且还是‘六木阴噬脉’,当时我以为他杀了掌门,所以在跟着师父追他时偷偷打出了六木。”
“你从何处得来的?”
“离开五毒宗之时,顺手带出来的。”韩骁坦白道。他从前是五毒宗的喽啰,因为外部势力对五毒残宗的紧密打击,他们那原本就所剩无几的宗门之人陆陆续续地作鸟兽散了。那时施行远正好赶上了差点饿死街头的韩骁,便将其捡了回去,因当时施行远早已不再收徒了,所以韩骁便拜在了梁奉一的门下。那时韩骁已经快二十了,虽说年纪不小,但因为入门晚,所以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往后排号。一转眼十多年过去了,他原本以为他带出来的要命玩意儿要白废了,却不成想被嵬名岘赶上了。
“还有么?”杨臻问他。
“有啊,你想要?”韩骁戏谑一笑,“还剩两支,分你一半?”
杨臻把白眼一翻:“我要那东西作甚,只是想提醒你,以后不要再乱用了。”
“乱用?”韩骁不服,“当时所有人都以为是嵬名岘杀了掌门,他就在我眼前,我怎么可能放过他?”
杨臻唯恐天下不乱地笑道:“是是是,所谓‘宁杀错,不放过’,你有情有义,知恩图报,自然不能容忍既定的仇人从自己手中逃脱啦。”
“够了!杨臻。”韩骁斜眼看他,“反正已经做了,我自己问心无愧,也无需你在这里冷嘲热讽,再说,前几日他不是出现过吗?他敢来,说明我并未伤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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