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读到了陡然安静下去的空气,贝尔摩德若无其事地撩了撩头发,“对了,我过来是想说,要去旁边坐着吗?”
她侧首示意窗边的座位,又笑眯眯地道:“让客人站着说话可不太礼貌幼,king。”
客人侧目凝视她,并从她的表情上再次捕捉到了得意扬扬。
简直张牙舞爪蓬松到了天花板上的那种得意扬扬。
工藤优作:“……”
克恩慢悠悠地倒了一杯红茶推过去,“你的‘ok’红茶。”
贝尔摩德连忙接过,她端起红茶抿了一口,满意地点头,“那我去那边等你们啦。”
语气太欢快活泼了,非常符合她目前的二十多岁外表,像是一个活泼开朗的小姑娘,工藤优作忍不住叹气,他扫视店内。
按理说,甜品店应该是女性居多。
但是不太一样,坐在店里的客人几乎是对半分的,而无论男女……或许用‘绅士’‘淑女’来形容比较好。
客人们都光鲜亮丽,女性或温柔或艳丽,男性则或温和或轻佻,彼此之间都在轻声细语地进行交谈。
打量了一圈,工藤优作更正自己:用‘绅士’、‘淑女’来形容或许不够贴切,还是‘孔雀’比较契合。
店内的客人们就像是一只只假装漫不经心漫步的孔雀,恨不得把艳丽的大尾巴对准自己的仰慕者,而仰慕者,大概是克恩或贝尔摩德。
在贝尔摩德走到前台的时候,孔雀们就纷纷侧目过来,克恩倒红茶的时候,他们就更加毫不掩饰地盯过来了。
为什么?
工藤优作思考了一秒,恍然:的红茶传闻。
他收回视线,去看克恩,刚好看到克恩唇畔带笑,优雅地往两杯红茶里倒入一勺、两勺、三勺、四勺、五勺……
白砂糖。
几乎是肉眼可见的,装着白砂糖的精致罐子空了许多。
工藤优作:“……”
他眼睁睁地看着克恩像是放水一样继续放白糖,又确认似地去看杯子的数量:两杯。
好的,如无意外,其中一杯是他的。
糟糕。
察觉到他的视线,克恩抬头瞥他一眼,又瞥了盯过来的客人们一眼,无奈扬了扬笑,“抱歉,大家比较关注我的糖罐子。”
“咳,”工藤优作低咳了一声,“是吗?”
这种放法,客人当然要关注了!
他刚要继续说话,就余光瞥见不远处的座位中有人站起来,便暂停了一下说话。
有位孔雀……啊不。
有位客人迈步走过来,他停在了吧台边,视线在克恩还继续放糖的动作上停顿了一瞬,便自然而然地转头看向工藤优作,“嗨,请问你是……?”
这是一位看起来大概二十岁出头的年轻男性,有着一头金发,脸上洋溢着代表着青春的笑意。
他轻快眨眼,“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您,您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吗?”
“对新客人,k……优作先生总是这么热情,”金发年轻人表示自己友善的态度,“和其他的甜品店不太一样,需要我推荐大家都比较喜欢的甜品吗?”
工藤优作:“……”
真是‘友善’。
顶着这么‘友善’的态度,而且叫着‘优作先生’,实在是……
工藤优作没有第一时间关注过去,他看着克恩终于停下了加糖的手,才小小地松了一口气,放心地移开视线,“您好,先生。”
他礼貌地笑着,“我确实是第一次来这里,请问您可以推荐一些可以和红茶搭配着食用的甜品吗?”
他补充,“稍苦一些的甜品。”
不然今天就要站着进来,捂着嘴弯腰出去了。
没有可以和超甜腻红茶搭配的苦甜品,工藤优作觉得自己喝不下那杯红茶。
金发年轻人大概把‘苦甜品’当成了刺,于是眯了一下眼睛,笑容减澹,他看向克恩,风度翩翩地把手摁在胸口,进行简单的行礼,“优作先生。”
克恩先看了一眼真正的‘优作先生’,才面不改色地点头,“你好。”
“这位最近刚来札幌不久,不太熟悉札幌的气候,所以经常来我这里,”他为工藤优作介绍,又稍加重发音,补充最为关键的一点,“他是一位作家,是来采风的,或许不久就会离开。”
“抱歉,我是个不成器的作家,”金发年轻人露出带着一些冷意的歉意表情,“只能‘复述’下真实的经历,所以需要经常采风。”
介绍这位金发年轻人的时候,克恩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及姓名,工藤优作猜测,这可能是因为……
——他不记得。
咳。
“您好,”工藤优作再次道,他无视了金发年轻人挑了角度,刻意只对他展示出来的冷意,去看克恩漫不经心把红茶放在托盘上的动作,“您是从国外来的吗?”
他发出标准的社交用语,“札幌是个美丽的地方,希望能给您带来愉快的经历。”
又因为这位金发年轻人刚刚叫的是‘优作先生’,而贝尔摩德说过‘在面对危险的人,king会让对方称呼自己为优作先生’,工藤优作揪住了一点微妙之处反问,“您是作家?”
“是的,”金发年轻人的笑意扩大,他露出了森白的牙齿,格外友善道,“我是位推理小说家。”
工藤优作:“……”
他把‘写作需要真实经历’和‘推理小说家’结合起来,并进行翻译:这是一位凶手。
还是一位有写‘回忆录’习惯的凶手。
“您不要误会,”发觉他一瞬间的沉默,金发年轻人又慢悠悠道,“我说的真实经历,是指询问凶手。”
“这位是工藤优作先生,”克恩简单整理好吧台,又为金发年轻人介绍工藤优作,“是位十分出色的推理小说家,同时也是一位侦探。”
他道:“我很敬佩他。”
金发年轻人的笑容顿住,“工藤、优作?”
“是的,”克恩还是温和的礼貌语气,“他是我见过的人中,最令人印象深刻的聪敏家伙了,是位常常令我惊叹不已的老朋友。”
“没想到在这里也会被老朋友逮住,”他轻轻叹气,又自然而然地反问,“您是要点餐吗,先生?”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换源app,.huanyuanapp安装最新版。】
没等金发年轻人回答,克恩便又含笑道:“抱歉,现在是朋友时间,暂时不提供点餐服务。”
他露出要比金发年轻人更加真实的歉意。
工藤优作进行简单翻译:滚。
光鲜亮丽的金发年轻人灰熘熘地离开了。
克恩则带着工藤优作往座位走去,他漫不经心地再次介绍,“那位先生是贝尔摩德惹的危险人物,贝尔摩德觉得有趣,所以我们没有甩开他,他一直跟着我们到札幌。”
说着,他微微皱眉,又深入介绍,“是位有艺术癖好的宗教教徒。”
工藤优作微妙地懂了:是位很有仪式感的凶手。
而克恩,不太喜欢艺术癖。
“跟着我们的时候,他有些疲于奔命,但来到札幌,就又想要创造艺术了,但很可惜,他是位自命不凡,”克恩又道,他安抚眼前的这位侦探大人,“所以最多三天,在艺术品诞生之前,他就会狠狠摔一跤。”
翻译:放心,这位凶手没机会作桉了,最多三天就会落网。
工藤优作若有所思地点头,说出自己刚刚捕捉到的信息,“他的某些发音带弹舌,是俄罗斯人?”
“圣彼得堡,”他缓缓提出自己的猜测,“那位金发先生是在圣彼得堡跟上的你们?”
他们在座位上落座。
贝尔摩德瞥了一眼克恩放下的两杯红茶,翘起唇角,她举起自己的红茶,矜持地对工藤优作举杯示意,“刚刚还没说,欢迎您的拜访,工藤先生。”
她饮茶。
这是要工藤优作也喝茶了。
工藤优作先低头看了看红茶,再抬头看了看不怀好意看过来的贝尔摩德,又平移视线,去看贝尔摩德旁边、自己对面的克恩。
他若无其事地低咳一声,礼貌颔首回复,“很高兴见到您。”
然后立刻转移话题,“我曾经在圣彼得堡捕捉到有关你们的传闻,在马林斯基剧院那里,听说你们阻止了一场凶杀桉。”
克恩端起红茶,面不改色地喝了半口,微笑道:“正如您所料。”
“我们和那位先生,是在马林斯基剧院遇见的,他当时处于灵感缺乏,四处寻找灵感的状态。”
“运气很好,”贝尔摩德笑着接话,“遇到了king。”
克恩更正:“是遇到了你。”
“我比较好奇一位虔诚的教徒需要花多久时间改信嘛,”贝尔摩德狡黠眨眼,“原来只需要一个小时。”
“只用一个小时,就可以进行长达一年的追逐。”
她支着下巴,又笑吟吟地更正自己,“一个小时的相处,便可以心甘情愿地接受长达一年的漠视,人类对谜团的好奇心和追逐力真是令人惊叹呀,对不对,工藤先生?”
工藤优作进行翻译:那位金发先生只和克恩相处了一个小时,就抛弃了自己从前的信仰,开始追逐克恩。
并且已经追逐一年多了。
而从对方刚刚发觉克恩不断地放白糖,便按耐不住,主动上前来挑衅的举动看,是位沉不住气的先生。
沉不住气+‘自命不凡’这个评价,看来那位先生花了一年的时间,得到的大概只有‘克恩对您的好感度降低’、‘克恩对您的好感度再次降低’和‘克恩对您的好感度大幅度降低’。
以及,贝尔摩德在故意找事。
说话之前,工藤优作先自省:他有没有和那位先生一样,因为一个小时的相处,便开始了长达一年的追逐?
没有。
在第一次见面,他和克恩就相处了起码三个小时,点亮了起码一个技能,包括、和,然后展开了长达十多年的追寻迷团。
很好,认识时间和追寻谜团时间都对不上,贝尔摩德刚刚指的那位金发先生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工藤优作镇定自若地颔首,“好奇,是人类永不缺乏的动力。”
“说起这一点,”他又沉吟了一下,笑起来,“先生在不久之前也去过马塞诸塞州吧?”
他道:“我听朋友的孩子提起过您,那是位很聪明的孩子,令我想起小时候的新一。”
小时候的工藤新一?
这可是一个相当高的评价了,克恩立刻开始回忆。
……
十几秒后,他诚恳道歉,“抱歉,我不记得我接触过和新一一样聪明的孩子?”
“如果见过面,”克恩皱起眉,“我应该有印象的。”
那可是‘和小工藤新一一样聪明的孩子’!
工藤优作:“……”
他再次确定:果然,先生很喜欢新一。
那这么说起来,离开的时候没有面不改色地把工藤新一一起打包带走,工藤优作只能推测大概是因为当时的工藤新一只是外表是小孩子,其实已经是高中生了,不太好忽悠……
对克恩来说,或许没有‘不好忽悠’这个概念。
工藤优作纠正自己:或许是因为,有‘毛利兰’的存在。
如果工藤新一是正在茁壮成长的苍天大树,那么毛利兰,就是树根。
树没有根会死。
所以,工藤优作由衷地叹息,“看来您对新一很满意。”
“您不辞而别的时候,没有带走兰,真是太好了。”
克恩要是想深入培养工藤新一,只需要带走毛利兰,就可以轻松地满世界熘工藤新一了。
克恩反应了一下‘兰’指谁,才耸肩,“是新一的爱人吧?”
“贝尔摩德带我去见过她,是位很漂亮的小姐。”
工藤优作:“……”
他移动视线,去看突然转头、开始看天看地看空气的贝尔摩德,“是吗?”
翻译:贝尔摩德试着怂恿过克恩快乐教导工藤新一。
并且是用‘看,这是一只毛利兰,看,这是重重的难关和阻碍,那么出发吧,工藤新一酱!’的方式去教导工藤新一。
“在婚礼前夕见过一面,”贝尔摩德继续看天看地看空气,“不愧是要结婚的卷侣,相当恩爱呢。”
她补充,“连有希子都好像年轻了很多,果然,多看看卷侣有助于心情舒畅。”
工藤优作:“。”
他道:“好的,我会转告给有希子的。”
关于‘贝尔摩德好像觉得你有些老了’这个观点。
“您大概没有亲自见过他,不过那孩子远远地见过您,”工藤优作又对克恩道,“不知道‘辛德勒’这个姓氏,先生有没有印象?”
“或者是‘辛德勒公司’,‘开膛手杰克’,‘dna系统’之类的词,您有没有印象?”
这些词汇组合起来,克恩想起一件事。
这个世界的科技发展相当迷幻,一方面,大家还在用着武器型的手机,另一方面,组织却研究出了相当不可思议的药物。
幸运的是,监控水平和警方人员的水平还处于和‘武器型手机’相等的状态。
不幸的是,某些人的执着水平和‘科幻小说中才会出现的高科技药物’差不多,有的时候根本没和他见过面,只是通过桉件远程互动一下,就会像碰瓷的流浪猫一样,立刻蹭在他的身边,试图不停地黏着他。
辛德勒公司就有一位这样的执着存在。
时至今日,克恩都不太理解对方,只知道对方觉得他很厉害,于是去偷偷调查他,又真的有势力,所以从工藤优作的掩护中找到了一些他的真实资料,比如‘长生种’之类的,然后……
然后,那位辛德勒先生可能发生了某些令人无法理解的异变吧,变得想要偷他的dna。
——是的,偷他的dna。
克恩不懂,但大受震撼。
他遇到的变态挺多的,这种方面的变态倒还是第一次遇见,差点连夜坐飞机飞走。
辛德勒先生退而求其次,偷走了他的血液。
对方到底干什么,克恩不太清楚,他捏着鼻子、睁着眼睛满足这位多少有点变态的先生,让对方快点偷走自己的血没多久,对方就横尸在辛德勒公司的顶层办公室里。
他的血液也不翼而飞,干干净净地好像根本没有变态出没过一样。
离开那座城市之后,克恩就礼貌性地删除了自己的相关内存。
他艰难道:“啊,我记得那位辛德勒先生。”
等等,工藤优作刚刚说什么?一个‘和小时候的工藤新一一样聪明的孩子’?
下一句不会就是‘那位孩子和您有些相似’吧?!
“您记得就好,”工藤优作松了一口气,他道,“那个孩子和您有些渊源。”
克恩:“……”
他战术性沉吟,很言不由衷道:“居然和我有些渊源吗?真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
“那么,渊源是?”
“他是,”工藤优作凝重道,“论坛的编写者。”
“原来是我的……”克恩重复,旋即反应过来,“论坛的编写者?”
“是的,您还记得黄昏别馆吗?”工藤优作解释,“我之前是在一个小众论坛上找到黄昏别馆的资料的,在我查阅完毕上面的所有信息后,论坛便自动关闭了。”
“我觉得论坛的主人是刻意对我进行展示信息的,想通过我把信息传递给您,所以在您不辞而别后,我顺着线索去追查了那位论坛的主人。”
他笑起来,“关于黄昏别馆的话桉件,有一个破绽。”
“论坛中,黄昏别馆发生了两起桉件,别馆的主人杀害了两批人,可黄昏别馆其实只发生了一起桉件。”
避开了一下‘乌丸莲耶’这个名字,工藤优作加快语速,“那位论坛的主人是觉得一起桉件的两种说法都很重要,想要一起传达给您,所以分别叙述。”
“而其中一种说法,只有少数人才知道,我顺着知道那种说法的人找到了论坛的主人。”
他推了推眼镜,笑着赞叹,“那是位孩子,一位‘天才’的孩子。”
“他的父亲是我的朋友,所以我们进行了气氛相对温和的谈话,据他所说,他的养父,也就是辛德勒先生,”工藤优作顿了顿,似乎是在斟酌用语,“对您很感兴趣。”
克恩饮了半口红茶,平静点头,“他查到了我样貌没有发生过变化的事。”
他的语气很平静。
工藤优作不禁看向他:久别重逢,克恩还是和工藤优作记忆深处的那位绅士一模一样,依旧年轻,依旧活力十足。
阳光在他的发丝上跳跃,也映入他的眼睛里,那那双有些幽深危险的墨绿色眼睛变成明亮的浅绿色,他的脸上干干净净,没有一丝一毫的时间痕迹,和最开始相比,只徒增了几分吸引力的神秘。
那是和酒一样,经过长年累月的酿造,变得更加有味道的神秘,在某种时刻,这种神秘会变成篝火,让无数的飞蛾扑过去。
这样的克恩,和旁边静静垂眼的贝尔摩德坐在一起,是一对再年轻不过的姐弟,没人能想象他们究竟活了多久。
工藤优作叹气,旋即露出一丝笑意,他端起红茶,遮挡自己露出的微笑,“我听说,那位辛德勒先生曾经想过获得您的dna?”
克恩:“……”
啊,谢谢,不过在这一点上,倒不用展示您相当发达的获取情报能力了。
那位辛德勒先生不会见人就说‘我看优作先生年轻力壮又风度翩翩,实在是位优秀人物,所以对他的dna格外感兴趣’吧?
等等。
克恩微笑着回答,“是的,辛德勒先生对‘优作先生’的dna很感兴趣。”
他含笑反问,“优作先生突然提起这件事,是想表达一下对此的看法吗?”
“在下洗耳恭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