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维恩垂着眸，自知是无法逃过这无休止的监视，眼下还不如自己摊牌，好保证后面的计划可行无误。“但属下知道自己的立场。”
“立场？”赛卡的眼神仿佛要将维恩凌迟，缓缓放下抓着儿子的手，冷冷笑道。“你的立场就是，一仆二主吗？”
“说说看，这次又是什么理由？”赛卡从腰间抽出枪，放在沙发中间的茶几上，旁边的水晶杯盛着鲜红的液体。“若是说的我不满意。”
“你知道该怎么做。”
维恩盯着桌上的枪，面色平静得像是日常的审讯，俯下身将枪拾起，抵在自己的额间。赛伦看着眼前这熟悉的一幕，微微垂下眸。
原来这就是父亲平日里对待手下的态度吗？赛伦的眸光越发暗沉，轻轻闭上眼睛。感受着额上冰凉的温度，维恩抬起头，对视着首相杀气泠然的目光，神情坦然。
“方才属下只推荐了坦丁中尉一人，是因他为人清廉高洁，但随之也有一些妇人之仁，必不愿手下与他涉险。”维恩缓缓道，每一句都带着力量和坚定，似是辩台上义正言辞的辩手，绵软而锋利。
“况且，图兰离皇城实在太过遥远，且必须航行，图兰没有机场，光是航程就要一周的时间，中途还要保证不动声色，便不能太过显眼，人数也不能多。”
“最好，只有坦丁中尉一人前去。”见首相的眼神逐渐有了兴趣，维恩垂下眸。“才能保证侦查可以持久而彻底，保证作战计划的具体实行。”
“就坦丁一人。”首相轻声重复着，抬手摸了摸下巴。“能保证侦查顺利吗？”
“这么重要的环节，要是中途他不小心死了。”首相摩挲着下巴，大概猜到了他的意思，饶有趣味道。“那岂不是半途而废了吗？”
“正因担忧有此变数。”维恩点点头，握着枪柄的手微微晃动着，声音渐渐缓和下来。“属下才有另外的考虑。”
“你不是打算？”首相好笑的勾了勾唇，仿佛是在听笑话一般。“让莱斯赫特插手此事吧？”
“正是。”维恩微微阖眸，再次点头道。“虽说是有些荒唐，但未必不可行。”见他如此认真，首相收起笑容，冷眼盯着他，示意他说下去。“理由有三。”
“其一，与图兰之战是为保家卫国，不该牵扯私人恩怨。”
“其二，按路程，科鼎城距图兰最近，无论是调兵遣将还是安插眼线，都最为方便。”话音一落，维恩的语气再次加急，补充道。“但因国王并未批准，公爵只能作壁上观，估计心里也有所不甘。”
“其三，您是国王的左膀右臂，保家卫国的责任只能是由您来承担，无论参与者是否另有其人，最后的荣辱也只会在您名下。”维恩说完，只见首相频繁点头，将手上的枪缓缓放了下来，落在军服的衣角处。“所以，即便让他们参与，除了提高效率外，什么都不会变。”
“您尽可放心。”这小子的言论永远都那么详尽且得体，实在让他找不到反驳的理由。赛卡的眼神盯在维恩的身上，只觉是又爱又恨，实在不知道该不该留。
“你小子真的可以啊。”首相冰冷的眼神隐隐透出一丝纠结，语气略有些无力。“什么都被你算进去了。”
“不愧是商人的儿子。”见维恩略微勾起的笑意，首相的语峰突然一转，带着嘲讽冷冷笑道。“还算担得起这贵族头衔。”
维恩闻言，唇角的笑容瞬即消失，眼中凝起一片冷寒，再次垂下眸。
“那我再问你，就算夜利会为了国家安定甘愿做后援。”赛卡玩味的笑笑，偏头将目光对向儿子。在刚刚的审讯中，赛伦始终静静的坐在父亲身边，表情几乎毫无变化，只是眼神似有一丝情绪，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他儿子会愿意吗？”
“你早上跟我讲过，那孩子是个心比天高的人，估计也不是个好说话的。”
“是。”维恩再次回道，表情已是深深的无奈。“但属下的弟弟还在他手上。”
“更别说他还有意对我未来的妻子下手。”维恩说着，唇角不由地泛起一丝苦笑。
“不管怎么样，理亏的是他。”
“他有意寻衅，我就不能讨回个公道吗？”维恩微微咬牙，表情像极了被人抢了玩具的小孩。“就是要把主意打到他头上，他也怨不得我吧。”
敢情还真把他当情敌了？赛卡闻言微微一愣，看着他难得露出符合孩子情绪的表情，这才感觉他似乎没那么碍眼了，玩味的摇摇头。“这么说。”
“你是真喜欢索菲希勒那丫头咯。”
“你之前不是说，因为你父亲有意和我结盟，才会在你的提议下和伯爵联姻的吗？”赛卡轻笑着，眼神却不见笑意。维恩垂下眸，缓缓回道。“那是因为属下的氏族实在低微，难以为您提供助力。”
“看来。”鲜少见他会这般示弱，赛卡冷笑一声，从沙发上站起身来，走到他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还是知道自己的身份的。”
“那就再纵容你一次。”赛卡冷声笑道，在他面前摊出一只手，眼神看着维恩手上的枪支。维恩会了意，将枪托起递还于他，首相瞬即将枪抓在手上，将枪口对向天花板，猛然扣下扳机，随即发出一声炮仗似的巨响。“不过记住。”
“你的命，随时都在我手里。”维恩紧闭着眼，只觉得一阵耳鸣，依稀从枪响中听到男人的声线，仿佛是在对他发出死亡宣言。
“还是不要太过火。”
“是。”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了，维恩微抿着唇，转头再次看向他，也不愿再多说什么，俯下身子请示道。“那属下就先告退了。”
“请首相放心。”赛卡没有答话，只是冷冷的看着他，再次听他保证道。“属下必定会尽善尽美。”
说完，二人再不言语。两分钟后，维恩转身离开了书房，片刻不停。
“父亲。”直到维恩的身形消失在门口，赛伦见首相一直站在原地，久久的闭着眼，不禁开口询问道。“您为何要对他如此纵容？”
“是纵容，也是交易。”赛卡垂下眸，长长吁了口气，轻轻摇头。
“不要着急。”
“很快，你就会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