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维亚第一次在他人的领地上现身。
作为维西.克利多茨子爵的幼子,母亲因生他难产而亡,是父亲将他一手带大的,因此自出生起,他从未离开过自家封地半步,然而多堡岛作为一座海上岛屿,总面积就那么大,上面的每一寸领土,他每年都会走上这么十几次,上至商人下至平民,无一不见过他的身影。可是封地外的世界,虽然只是一海相隔,却好似不见天日。每每爬上府邸的天台,他总是盘着腿坐在围栏上极目远眺,并且习惯性的在地上洒满饲料以便飞鸟们觅食。对于他而言,在这小小一隅的天地中,鸟儿是他最向往的美好,曾有人准备了好几只良禽给他做生辰贺礼,他都一一放生了,唯独一只白鸽在他放飞后却返了回来,轻轻落在了他的肩膀上,从此,便成为了他最心爱的伙伴,并为它取名:斯恩。
斯恩,思恩。虽说今日的网络早已遍布各地,语言和文字的传递分秒可得。可他却迟迟收不到哥哥的讯息,父亲也禁止他私自与哥哥联络。想起曾经走访平民街时,看着那些还在用纸笔写信的孩子们收到家书时开心的样子,他心里实在难受,偷偷地给哥哥发了几句问候,结果被父亲发现禁了言,并且修改了通讯密码。至此以后,维亚开始变得冲动任性,叛逆又执拗,每每把子爵府里的人气得大动肝火,跟父亲的关系也渐渐疏远了。好几次劝诫未果后,子爵终于摇了摇头,叹气道:“这可是你自己的选择。”
维亚肯定的点点头。“是。”
终于,他也可以有自己的选择了。
今天正是他八岁生辰的一周后。按照规定已满八周岁的继承者们要去拜访其余各个贵族,作为贵族之首的公爵会统一安排见面会。临行前,父亲交给了儿子一个任务,到科鼎城盛世集团去参加新型武器发布会,并到后台亲自试验一下武器的性能。按他的说辞,是准备投资这些武器的生产与批发,要先查看一下产品的质量好作甄选。第一次被父亲委以重任,维亚自然满口答应,于是便有了接头的这一幕。
轿车绕过大厦一圈,经过几个路口,停在了一个灰色的柜门旁,门口仅有一人高,门上的锁钮又大又宽,好似水库的阀门。然而这些不过是装饰,真正的开门机关是代码和指纹仪。维亚看见卡瓦从袋中取出一个白色的小瓶子,伸出食指粘了点液体放在扫射仪上。哐当一声巨响,门口的阀口微微脱落,多森伸手将门推开,俯首做了个请的动作:“请进吧。小少爷。”
原来他是父亲的人。维亚越发感觉不对,看着二人急切的表情,维亚渐渐变了脸色。
也许,他来这里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错误。
“我倒要看看你们搞什么鬼。”默默为自己鼓了鼓气,维亚率先走了进去,多森走在最后,悄悄拉上了门。门后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楼梯,没有扶手,每一台阶梯走下梯面便会亮起白色的灯光。大约跨了二十层台阶后,三人到达平地。走过一段长廊,有个穿着制服的男人走过来,多森上前递上一张名片,那人确认后,便将三人带到一个自动门旁,缓缓按下墙上的按钮。门口向两边收缩,投射出房间的亮光。走进去便看见里面放置着两排玻璃制成的展柜,上面标识着各个代码,几个人正在擦拭着玻璃上的灰尘。展品有枪支和弹药,还有一个仿古的火铳。难得见到这么多有趣的玩意,维亚惊叹着,忍不住伸出手去,一人停下手中的工作,呵止道:“请注意,这不是可以把玩的东西。”
“这是投资方的儿子。”多森将那人拉到一边,对着他点点头。“我是部门主管,我说可以就可以,出了事我负责便好,你们先去楼上准备人员疏通和前台布置吧。”见领导发了话,工作人员识趣地搭乘电梯前往一楼,多森对卡瓦一阵耳语后也坐上电梯离开,地下室里只剩主仆二人。短暂的沉默后,维亚拿起一个p475的手枪看了看,取下系在腰间的弹夹上膛对着墙开了几枪,墙壁被射出一个个窟窿。卡瓦拿起一部微型的相机记录着枪支的数量与型号,并拿出测量仪,计算每一把枪口的直径大小。维亚看着卡瓦忙碌的样子,冷不防地开了口。“既然是父亲要的货,我觉得应该带一把回去给他看看才是。”
维亚举着那把p475的手枪,碧青的眼睛直直盯着卡瓦。“就这把吧。”
“我的小少爷,您别闹了成吗。”早已习惯了维亚的任性,卡瓦干笑着劝说道。“等到流通市面的时候,您想要多少把都可以啊,不急于这一时。”
“那就奇怪了,如果父亲要接手这一项目,不是需要父亲亲手写下的通关文牒吗?那就更应该带给他看了。”
维亚面容阴沉,渐渐压低了声音。
虽然他向来不爱参与家族的事务,但在多堡岛的街头巷尾也听过许多相关的传闻。其中听得最多的就是自家与公爵和王室之间的纠葛。克利多茨作为贵族党为拉拢财力而封赐的商贾,本就没有任何家族底蕴和骑士信仰,唯利是图,多次不服莱斯赫特管辖,又几番向国王示好,近几年来更是因为哥哥在王都所获得的关注,本来中立的态度也越发往首相一派倾斜。另外,他突然想起每次去参观发布会的时候,所有的通讯器和摄像机一律不准靠近展柜只能远远拍个大概,而像现在这样精准比对枪口的大小和形状的举动,怎么都不像是正常行径。说到底,是自己大意了。
就在这时,长廊处突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房间里警报响起。卡瓦赶紧收起记录仪,拉住维亚准备从电梯撤离。维亚大力将他甩开,转头径直跑到门口处,透过监视器查看门外的动静。走廊上有两人正匆匆赶来,其中一个较低的身形已然逼近,一跃而起,像是要破门而入。维亚心中一紧,猛地一转手把门打开,将枪口直直对向门外。屋里屋外,两个稚幼的声线相互交叠在了一起。
“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