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滂和石通是不一样的。
仅仅外表上就有很大不一样。
石通看起来五六十左右,而毛滂看起来只有二十左右。
这代表着什么?
其实很简单,在这里,“以貌取人”最适用不过。
看起来是老者,那就是修行步入老迈之境,亟需突破,不突破就是死;看起来是年轻人,那就是修行正蒸蒸日上,或者至少如日中天,前程远大。
不一样的境遇,基本也意味着不一样的心态。
真要论起来,叶怀清前世,像石通的时候反而更多一些,当然他没有石通这么疯,远没有,而如毛滂这般“天之骄子”,前世,叶怀清是有体会过不假,但那时间段也着实不多。
“叶小友,不知你的药道水平怎么样?”
这话若是石通来问,叶怀清是可以回答得粗犷一些的,越粗犷越好,和石通这种人玩文雅玩温良恭俭让,那其实就是拂逆其性,明显的不讨好。
甚至是找死。
所以当晚桥上,石通杀心起杀意露时,叶怀清直接端出了“我酿的酒是天下第一!”
这为后面两人的一系列互动包括现今的成为“忘年交”打下了基础。
而此刻,当毛滂问着这话,叶怀清却只是道:“前辈,我这段时间正跟着石老学习,我有许多需要向石老学习的地方。”
这段时间,你正跟着我学习?
你还有许多需要向我学习的地方?
这话石通自己都要惊讶。
但几百岁的人了,总不至于连这种话都兜不住,所以他只是微微颔首一副煞有其事的样子,而听得这话,毛滂也就微微一笑,“好。”
言简意赅,就一个好。
至于好在哪里,那就是各人自行体会了。
三人就此分散,毛滂留在山上,而石通却是带着叶怀清下了山,来到了东湖。
也就是丽水城东边的那个积水湖,是叶怀清这个土地神在证位七品司山司水司土地的那一晚,所着意探察及展现神力神威之湖。
湖畔边上,杨柳依依。
像极了前世。
这些垂着长长柔条的青柳树,就是石通青罗酒的起源。
石通和叶怀清两人刚到此处,正沿着河畔漫步时,还看到有人在剪一些青柳树底部的长条尖尖,放到背着的小背篓里。
“石老,剪这个有什么用?”
叶怀清问道。
石通斜他一眼,“你连这个都不知道?”
“晚辈刚才就说了,跟着您老学习么,这不是给您老教导我的机会嘛。我要是问大青罗酒怎么酿,您老也教不了我啊!”叶怀清轻笑道。
“你小子!够胆。”
石通很是愣了一下,才这般说道,“要是以老夫往日脾性,有人敢对老夫这么说,早就被老夫毙于掌下了。”
“那现在呢?”
“现在倒还好。老夫只是有点遗憾你小子没早生几百年,不然我俩倒还真可以成为至交呢。”
“那现在呢?”叶怀清又这般问着,“现在就成不了至交了吗?”
“太晚了。”石通喟叹了声,“还有,你小子也太小了,以及,修为也太低了。你什么时候听说,一个大修士能和一个小修士做朋友?”
他说着这话,又用眼神睥睨着叶怀清。
叶怀清抱拳,又是曲膝又是弯腰,使得整个人都矮了一截,仿佛被这眼神给睥睨得变矮了一样。
“你小子,你小子!”
石通满脸含笑地摇起头,“你小子,唉!”
他还真有点喟叹惋惜的样子,大概就是惋惜叶怀清生晚了?
然后,他开始回答叶怀清刚才的提问:“丽水有个风俗,谁家小孩老人身上发痒,或者吃坏了肚子,又或者没有胃口吃不下饭了,等等等等,反正许多小毛小病,都会剪一些青柳树条回去,煮水。”
“或者用那水擦洗身子,或者把那水拿来喝。”
“青柳树哪里都有,而以这东湖周边的青柳树条,最为受人青睐。”
叶怀清点头表示明白,然后道:“管用吗?”
“有时候管用,有时候不管用。”
“树龄的原因么?”
“树龄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老夫也搞不大明白。”
叶怀清又点点头。
他这点头惹毛了石通,于是再次斜了他一眼,“老夫怎么觉得你这小子反倒是懂得其中缘由的样子?”
“晚辈也只是猜测。”叶怀清道,“晚辈听说这山水地脉有灵性,那些效用很好的青柳树条,除了树龄大渐增灵性之外,多半和生长的位置也有关系。”
他这话石通可不信服,“瞎扯淡!老夫就见过两棵青柳树,明明相伴不远地生于一块地儿,树龄也差不多,却是一棵树心液很多,一棵树心枯死了。”
“石老,树和人一样,也是会争斗的,会出现那种情况,多半是一棵树杀死了另一棵树,还有,生长的地方哪怕近在咫尺,也有可能是一棵触及了地脉灵性,而另一棵却偏偏没有。”
叶怀清很认真样地说道。
“还有这回事?”石通仔细看着叶怀清,“你小子莫不是在逗我?”
逗不逗的谁知道呢,反正石通看不出来叶怀清说慌。
那也就是真的喽?
轻风拂,千丝万缕柔条漫舞,东湖边的这青柳树,树龄有大有小,有的老态垂垂,需数人才能合抱过来,也有的还是小树的状态,明显新植不久,或者在枯朽半枯朽的老树根底下,又发新树。
这不,眼前就有一个枯朽老树根,其上新树,年龄约有十数载,恰和叶怀清差不多。
“石老,这个底下,就有腐生物,也就是你所说的青根果。”
叶怀清扬扬下巴,轻描淡写说道。
他轻描淡写,石通可轻描淡写不了,听得叶怀清这话,他那迈出去都快要踩到地上的一只脚硬是直接悬停在那儿,而且就离地面一个脚掌的距离,脸上更是无限震惊,通过那大睁的眸子展示:“你说什么?”
“晚辈说,这个底下有青根果。”
叶怀清继续若无其事。
石通却是都快要疯了,不敢相信,也不敢不信。
就东湖边这些人人日常得见的青柳树,底下居然有能生出青根果的?这是叶怀清在和他开玩笑还是这片土地和他开玩笑?
要知道当年为了这青根果,他可是毁了整整一山的青柳树!
就那样,也收获甚寥。
千百株树下,才能获得一份青根果的样子。
若只是这般,在边上随随便便走过,就知道底下有没有青根果……不,这怎么可能!
“你怎么知道?你怎么知道这底下有青根果?”
石通一脸沉重,明明是震惊至极,却又好像被雷给劈了且劈坏了一般,脸上全是僵硬。
不止脸上僵硬,他连身上都僵硬。
就连转个脖子,仿佛都是僵硬的,如老旧机器人一般带着听不见的喀喀声。
“这不是很简单的事么,作为药师,一看就知道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