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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弹兔

今天是小喜在工地上服役的第五个日子,也就是他役期的最后一天,没有什么意外的话,少年在劳宫所上过完今日后,就可以回家了。庙会本身是不会耽搁的。
孩子起了玩心,见得空闲,拿出自己的弹弓,四处觅物去练习弹射。
昨日在工地,飞蠊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地总捡起一块土疙瘩去掷鸟雀。还别说,真被他打下来几只,都被就地架起来炙烤着与工头他们一起吃了。所以小喜想起了放在包裹里的玩具,今天把它带到了来。
昨日收工回去,飞蠊拿到了占梦的卜骨,当晚就和小喜、所监等人告别,回到他原来的工段和住所,去找他的兄弟飞蝗去了。
小喜已经是易事殿的注册文士,再要低成本且明目张胆地谋害于他,已经不太可能了。否则,面临的就是触犯律法从而受到龙国的严厉惩治。如此,那所谓的酬金,又有何意思呢?
当然,有深仇大恨,或者能从刺杀中攫取到特殊利益的人,除外。
飞蠊这两者都不是。相反,通过一番交心,他坚信此位少年,必将成为他以后生命中无可替代的贵人。别不信,事情就是这么奇怪。
飞蠊见到赤龙之后,告诉赤氏,他们兄弟已经放弃此次交易,并且通告这位兄台,劳役一俟完毕,他们就将离开龙方。
是的,离开龙方,包括聚龙城!
赤龙很是无奈,眼看着已经煮熟的鸭子又要飞走,十分的懊恼。虽然心里肉疼,嘴上还是很客气:
“两位兄弟,这单生意不做就不做罢,以后还有机会呢,为何这样急匆匆地就要离开龙方呢?前面却是没有听见你们说起的。”
“咳,我们离开故土多年,这次,想回去看一看家人了!”
飞蠊这样说道。他此时心里极为挂念的,是他离家时尚且只有两三岁的来儿。来儿与小喜差不多一般大小,这也是莫名中他对小喜这位少年突然有了一丝怜爱之意的原因。自从看到小喜,他抑制多年的舐犊之情一下子泛滥起来,犹如春天雨后的浮萍,恨不得马上就赶回故乡去与他的宝贝儿子与老婆相亲相爱。
“要不是因为犯了事,我们兄弟两个,又怎么能狠心地抛家别子如此之久呢。”飞蠊的心里如此想道。
“这也是人之常情!回到故乡,可以把合家大小带到这边来生活么。这里,你们也是生活得很习惯了的啦,哈哈~”赤龙说道,口里做了一把顺水人情。
“回来肯定是还会回来的,拖家带口的话,就要再看情况了!”飞蠊说道这里,看了看自己的兄弟飞蝗。
飞蝗与飞蠊碰撞了一下视线,点点头作为回应。
“有一句话,想请托你老兄,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飞蠊郑重其事地对着赤龙道。
“我们兄弟之间,有话不妨直讲,何必如此拐弯抹角!”
赤龙氏的心里,其实是很不快他们弄黄了自己一笔大生意的,不过嘴上还是很客气。生意场上,有赚有赔,他只得如此安慰自己。
“就是那位攸方来的少年,喜公子,人家已经是你们易事殿注册的文修之士了,龙方都廷也应是有政策关照的,关于他这方面的这种生意,以后就免了吧!”
“呵呵,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黄鼠狼救鸡,从来没有见过你们这样好心的么!不就是易事殿刚走了一趟测试的程序呗,正式的榜文却还没有贴出来呢!你们怎么,就被他这样一个小毛孩子策反了?不会是私下得了人家什么大好处吧!”
入了兜的钱财,再要挖出来是很困难的,赤龙氏还在伤脑筋这笔来自于攸方的交易如何了结呢。
“也不是这样说!我与这位少年交往了两日,觉得那孩子吧,谈吐爽利,志气远大,办事也是极有章法,远非同龄人可以相比哩,就算是你我,可能也有不如的地方。没有什么好处,我就是觉得吧,和他很是投缘!因此,很想请兄台卖我们一个薄面,就不与那孩子过不去了吧!这少年,说不准以后有大出息哩!不信,你也试着和他往深里交往交往看看,必定让你刮目相看。”
飞蠊说得很是恳切。
“得了吧!看你把个毛孩子吹得那么神乎其神的样子,确实也让我刮目相看呢!你这个请求——以后再说吧,那也不是我能决定得了的。按理,此次交易泡汤,你们是有责任的。而且已经犯规了,再来干预上家,提出如此的要求了,兄弟私下认为是不太妥当的!”
这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的飞蝗发言了:
“你看这样好不好,看在我们有过合作的份上,你这笔生意上的损失,我们回来后补偿给你!可否?”
他们兄弟情深,做事很仗义疏财,凡是飞蠊和他透底了的事情,飞蝗总是很合拍的。
“你们兄弟的心情,我已经知晓啦!不过刚才我说过了的,这个事,不是我能决定的,而且,它也不仅仅是钱的问题,关系到道上的规矩么。你们既然决定这两天就要动身离境,我这里就先敬你们一杯,权当送行之酒——至于其他的话,以后你们回来再议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说到这个份上,飞氏兄弟只好结束了这次谈话。
。。。。。。
小喜拿出带来的弹弓,向着一切可以瞄准的东西进行瞄准、射击。
今天小喜到工地到得很早。考核组的工分登记问题在他的掺和下,三下五除二,简化了方法和流程,只留下了两个人担当此职,一个负责登记,一个负责核对,完全可以胜任。组里的其他几个富余人力就解放了出来,在小喜的建议下,被工段长安排到另一个小组去支援劳动去了。
短短几天,工程进度提前了不少,劳宫所的长官对此段劳务情况提出了特别的表扬,工段长这几日的心情分外地愉快。
与工段长的心情相反的,是那几个从工分考核登记组里分流出来的人员。他们本来好歹还做着一份相对轻松和体面的活儿,被小喜这样一弄,仅有的一点优越感也没有了。他们表面服从工头的安排,内心里却充满了对小喜的厌恨。
实际上,考核组的工作岗位,本来是很纯粹的,由于人浮于事,各人各有自己的说法和做法,反而把工分登记弄成了一本糊涂账。尤其是把拖欠的劳务额进行无原则的任意加罚,使得劳工们受到了很大的剥削;而一个很纯粹的岗位,也因而变得富有油水可捞,成了人人趋奉的目标。罚额的增加,表面上为公家取得了更多的无偿劳动,实际上,这种责罚的处理办法,让受罚的劳工经常变得绝望无奈,在越往后的工时里,效率显得非常低下。一个人看起来做了二十天,实际上,与十天的效益是差不多的。
这种现象,也削弱了方国这一责罚工具的效用。
小喜作为监工队长,虽然任期短暂,也有向宫所提出建议的权利。工段长接受了小喜的意见。
建议很简单:削减无谓的考核人员,把他们充实到有需要的工位上去;按服役者的实际情况,给他安排相应天数的劳务量,可以提前完成;完成之后,让他们在剩余的时间里参与到管理中来;或者实行友爱精神,对那些完成任务有真实困难的工友进行帮忙,让他们得以如期回家。
小喜名下管理者几个小组,考核组是其中的一个。登工考核组原先有在六七个人,现在除了留任的两人,被削减的,都被充实到挖掘组里去了。
这个挖掘组是新成立的,组长由原先考核组的组长阿车担任。这也是在小喜的建议下,让工段长对车组长进行了平级的调动。
虽然明面上是平级调动,但是两者的工作实质有所不同。阿车在考核组,工作全凭一张嘴,那些被他看不惯,或者奉顺没有到位的人,加罚的额度就很随意地增加。而到了挖掘组,工作就不能再靠耍嘴皮子了,而是要和其他组员一样出力流汗,一起进行挖掘劳动。
组长一般都是用来起积极的带头作用,可是车组长在考核组里松懈惯了,哪里能够积极得起来,反倒是带着原先跟他过去的组员磨洋工,就等着小喜这最后一天的任期快点完蛋。
“一个芝麻绿豆大点的职位,明日就要拍屁股走人了的,临前还要给我们来这一出!这不是成心祸害人的小妖吗!年纪轻轻就被推举为士,不见得是好事!不知人情世故,没有眼色,明显是家教不到位的啦!”
阿车心里愤愤不平,把着耒耜,对着几个组员恨恨地抱怨。
“官大一级压死人!喜队不就是一个小成之士么,还是文修领域!组长,好歹你也是上过九年正规塾堂的,算修方面,也是大匠级别的了,与他的衔级,差不了多少,何不赶紧觅个机会,巧巧妙妙地把他羞辱一番,然后再让他滚蛋?”
组员甲怂恿道。被调到挖掘组来,累惨了,他也是心有抱怨。
“车组,你就出一个算术题目,难难他!看他这几天很牛掰的样子!”
组员乙也起了劲。
“等这屁孩子走了,我们再向工头运作一下,考核组不就又成了我们的天下了么。。。”
组员丙安慰着老组长。
阿车看到组员纷纷附和,心里得到不少的宽慰,不由得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寻思起来。
“啪!”
一声响,小喜的小石子把三丈开外的一株梨树打中了。这令他很开心,他觉得自己的弹弓之艺大有长进。
“与师叔周夜比较起来,相差还是很远哩。”小喜自言自语。
考核组的变化,无形中提高了段里劳工们的劳作主动性,小喜名下的几个小组,基本上运作良好。他的主要工作,就是监督管理,所以空闲下来,没有多少事情。
又换了几处瞄准的目标。随着视线的转移,小喜看见了挖掘组的不正常现象,尤其是阿车和他身边的几个人,拿着劳动工具几乎没有什么动作。这就太过分了。小喜也懒得过去,只把弹弓对准他们来瞄。
“啪——啪——啪!”,连续几个弹发,石子落在了阿车他们的脚下,还有一个打中了阿车的耒柄。
挖掘组里偷懒耍奸的人,知道监队在向他们发出警告,只得又把手里的工具舞动起来。
小喜欣赏着异样的监管工具,心里不免有些洋洋得意。把起弹弓来用嘴吹一吹,寻找着下一个挨石子的目标。
“兔子、兔子!有兔子从那边跑来了。”
“一只,两只,三只…有五六个,天,怎么这么多!”
“是从山那里跑出来的。”
小喜正在发愁合适的目标,听到人们呼兔,忙顺着方向去看,果然望见几只兔子向着沟渠的这边亡命地跑来。
“不会是被虎豹吓坏了,往这边逃命的吧?”
有人这样揣测。
虎豹是不敢过来的。这里人多,人人手中都还有家伙工具,劳工中,也不乏优秀的猎人,它们过来,不是自寻死路么!
有人这样反驳。
“抓住它,抓住它,有个兔子往这里跑来了!”
干活的劳工们也不敢离开工位太远,只有猎物真窜到了自己的脚下,顺手去捋一把是可以的。但这实在是难得的一场大众娱乐,大家放慢了劳作的节奏,偷得片刻的闲暇。
兔子被人一吓,立马掉头狂窜。小喜眼尖,看到一只兔子钻进了草丛里,他也不去惊动它,悄悄地拾了一块很合适的白石子,用弹弓比了比,瞄着那个藏兔的地方,运足了力气,把石子打了出去。
随着一声沉闷的叫唤,小喜知道自己得手了。这是少年第一次感受捕猎,虽然场合不那么正式。
早有就近的工友扒开草丛,去把那中石的灰兔拎了过来。
“好肥——”
这边话音未落,那边又响起野鸡的话语——
“野鸡,大野鸡!”
“咦?那野鸡的屁股后面,怎么还拖着一支箭?”
“可能是什么人打猎,把它打漏了,哈哈。”
“看来,这猎人的箭法,还不如喜队的弹弓好使嘞!”
“那不一定,或许人家只光顾大家伙去了。——肯定惊动了凶猛的大家伙,不然,这些兔啊鸡的,怎么反而会往这空旷的田野里来逃命呢!”
大家远远地议论着那滑稽的野鸡,一个猎户出身的劳工,飞快上前,敏捷地抓住了那鸡屁股后面托着一枚竹箭。
可怜的野鸡,屁股上中了一箭,慌不择路地从前面的山里逃出,最终还是没能躲过它的宿命。
“有了!”
车组长脚踩耒具的横脚,看着眼前的场景,心里顿时想出了一个为难小喜的题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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