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来松树下，高枕石头眠。
山中无历日，寒尽不知年。
——太上隐者，《答人》。
不知不觉，纪川已在洞窟里待了一个月。
小海豹依旧不会游泳，甚至不愿意下水。
纪川为引导小海豹克服障碍，每天绝大部分时间都泡在水里。
他原本的衣物在实验室地下仓库时，被安琪破开闸门的瞬时高温焚烧，损坏严重，无法贴合身体。
为方便水下活动，他索性什么也不穿，只在关键部位以水草编织的细网固定。
全身皮肤与水体紧密接触，也有助于他更好地感知水下环境。
久而久之，纪川便也习惯了这样的状态。
他逐渐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野人”。
这天，“野人”像往常一样在水下捕猎，凡是经过的地方，鱼群隔着好远就四散而逃。
他已经成了这方水域的霸主，在鱼群中凶名赫赫。
“野人”没有追击四散的鱼群，而是依靠回声定位寻找那些体型较大的个体。
他很快锁定了一条一米多长的肥鱼，开始展开追捕。
这样的鱼至少要两到三条，才够“野人”和小海豹饱餐一顿。
不过他们不久前刚吃过一顿，此时“野人”的进食欲不是很大，这条可怜的肥鱼就沦为了他的玩物。
“野人”快速接近，肥鱼察觉到危险，迅速往深水区躲避，想借水下的障碍物逃生。
“野人”衔尾紧追，水下复杂的环境丝毫没有影响他的速度，甚至他偶尔还会追到肥鱼前面，阻断它的去路。
肥鱼仓皇逃窜，偶尔因转向不及撞到障碍物，擦破身体，狼狈不堪。
反观“野人”，却是游刃有余，每每遇到障碍物都会提前做出反应。
他甚至好几次已经摸到了肥鱼的身体，却不抓捕，任由肥鱼继续逃窜，如猫戏老鼠一般。
这是他为数不多的几个娱乐活动之一。
此时的纪川，在水下活动几乎比陆地上还要轻松。
蝙蝠的回声定位能精确覆盖十几米，海豚的回声定位能精确覆盖几十米，而纪川的回声定位则达到了惊人的数百米。
甚至在纪川全力释放超声波时，这个范围可扩展到1公里以上，只不过不能持续太久，且随着距离的增加精度递减。
不过纪川的能力还在训练中持续进步，目前还没有触及到天花板。
为了开发身体的潜力，纪川每隔几分钟就会全力释放一次超声波，以此拓宽感知边界。
在某次探查中，他在穹顶一条延伸向上的水道尽头发现了些异样。
那里有一个形状古怪的东西，不像是自然形成，更像是人为造物。
那好像是……
一个水壶？！
纪川游动的身形瞬间止住。
作为猎物的肥鱼瞬息远去，纪川却没有继续追逐，心神全放在那个“水壶状”的物体上。
这东西，刚刚还没有的。
南极大陆杳无人烟，“水壶”这种人为造物不会随便出现，更不会出现在这样的地下水域。
也许是有人遗落进冰层裂缝，然后被地下河水冲到这里？
不对，虽然这里确实有地下暗河汇入，但却是在另一个方向。
也许是被某个动物带进来的？
有可能，但可能性不大。
因为自己下水后一直感知着水域环境，并没有发现有那种能力的目标。
也许不是从水里进来的，而是从上面？
难道这水道尽头是一个出口？
纪川想到这里，情绪瞬间激动起来。
这段时间，他已经把周围一带搜了个遍，但一直没有找到出口。
虽然在数公里外，就有淡水与海水的交界面，但继续深入数公里，仍旧是封闭的穹顶。
这就是“回声定位”的局限性。
当声波从一种介质传递到另一种介质时，会产生较大的能量衰减，无法继续反馈有效信息。
“回声定位”只能帮助纪川识别“水面”，不能识别“出口”。
而“水面”在这地下水域里随处可见。
此时这“水面”忽然多出来个之前没有的东西，那很大可能它是和外界联通的。
纪川欣喜若狂，迅速朝水道位置游去，同时喉结滚动，连续反复发出高强度的超声波，想要确定目标物的具体情况。
没错没错，一定是水壶！
上面还有条状纹路，应该是绑了个编织带。
随着距离拉近，纪川越来越肯定自己的猜测。
50米，40米，30米……
前方逐渐有了微弱的光亮，以纪川的目力，已经可以看到水面上漂浮的水壶。
没错，这是一个出口！
纪川越发兴奋，摆动四肢再次加速，浑身的肌肉乃至细胞都被调动起来。
他目光锁定水壶，如利箭般扎向目标，一把抱住水壶，身体冲破水面。
“哗啦啦……”
水花四溅，一个白花花的身影破水而出。
数米外的水潭边上站着个少女，身形瞬间凝固。
纪川和少女四目相对，顿觉喜上加喜：有人？真是好久不见！
他正想和对方打个招呼，却见少女忽然尖叫一声，双颊烧红，捂着脸一溜烟小跑而去。
怎么回事？见鬼啦？我有这么吓人吗？
纪川正纳闷间，低头瞅见自己光溜溜的身子，还有腰间那翠绿色的草绳缕空裤衩……
完蛋！
他迅速扔掉水壶，一个猛子扎入水中。
完蛋完蛋完蛋！
被人看光光了！
一世清白毁于一旦！
他沿来路折返，速度比之前更快几分。
那惊慌失措的样子，比之前被他戏耍的那条肥鱼更加狼狈。
少女一路小跑，翻过一个山脊，又前进了约一公里，前方出现一辆数米长的房车。
房车外壳扭曲，且有薄冰覆盖，显然已经损坏了有段时间。
少女径直跑向房车，还没靠近，就有两人一前一后从房车内迎了出来。
“花花，你速度很快呀。”
“咦，你怎么空着手，水壶呢？”
“你怎么这副表情？”
说话的是个年轻男子，从他炽热的目光可以看出，应该是少女的追求者，但少女显然对他并不感冒。
少女大口喘息，面色涨红，脸上还带着羞愤、惊慌、尴尬等混杂的情绪。
她绕过前面的男子，挽住后面一人的胳膊，面色这才缓和下来。
她喘了半天才断断续续道：“凯莉，我……我看到了一个人……”
凯莉是少女的闺蜜，见她神色紧张，轻拍她的后背小声安慰：“花花，别着急，慢慢说。”
男子也凑上来，激动道：“你见到人了？我们是不是有救了？”
少女没有理会男子的问题，双手死死拽住闺蜜的胳膊，像是紧张，又像是难为情，吞吞吐吐道：“我……我看到了一个……一个男人……”
“没穿衣服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