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河坐在廊下的躺椅上，抬着双脚，让小羊撞他的脚，借此摇着躺椅。两只小羊还玩得挺欢乐的，轮流来，一只撞一下，越撞越欢快，乐此不彼。也不知道两个月大的小羊羔是不是在长脑子，脑阔发痒，总爱顶人，不让它们顶人，它们就你顶我我顶你，苏清河每次看过去，两只小山羊的脑袋几乎都是贴在一起的。不得已，他才想出这个法子，你好我好大家好。小乖乖站在旁边看得真眼馋啊，拉着苏清河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舔着笑脸卖萌，又一次央求道：“爸爸~我也玩~”“不让你玩，谁让你刚才害爸爸被婆祖打，你也不出来劝一下婆祖。你看，爸爸的手臂都让婆祖打红了！”苏清河拒绝道，还扯下衣服把右手上臂展示给乖乖看。其实一点事都没有，他唬乖乖呢。念及老太太年事已高，刚才他故意让老太太抓住，让她在自己右手上臂打了两巴掌，老太太没舍得用力，只是做做样子给乖乖看。“吹吹~”小家伙看着苏清河的手臂，都着小嘴凑近来，“噗噗”喷着口水。苏清河一巴掌摁住她的脸，嫌弃地把她推远，“你这是在吹呢，还是灭火呢，爸爸的手臂上全部都是你的口水了！”小家伙不乐意地挥着双拳胡乱打着空气，嘴里闷出奶气十足的兽吼声，正是江湖声名鼎盛的奶凶奶凶的野生王八窒息拳。老太太瞅了眼过来，帮小乖乖把苏清河支开，“别玩了，婷婷快下课了，快去接婷婷回来。”苏清河屁股刚离开躺椅，小乖乖就爬上来了，小小的人躺在大大的躺椅上，四仰八叉，跟个吊儿郎当的纨绔大少似的。没有主人的脚可以顶了，两只小羊看到躺椅上的小主人，又来顶躺椅，力度也相应小了些，不过也足够让小乖乖乐不可支了。……这股冷空气没有持续太久，刚进入十二月，日间气温又攀升到三十度以上，粤省气象部门宣布第一次入冬失败。最开心的莫过于小乖乖了，她终于可以告别臃肿的衣服，重新穿上心爱的小短袖，带着两只小羊和小元宝在院子里呼啸来呼啸去。苏小婷放学后也多了一个任务，明明家里就有小羊羔吃的精料，她还是要去割野草，摘鲜嫩的树叶，说是给咩咩和小白的零食。她每次出去，身后总会跟着一个小尾巴，小乖乖也乐在其中，要不是苏清河和白止不让，两个小朋友甚至还想着开挖掘机出去，理由也很充分，挖掘机后面有个小拖斗，能装更多的野草和嫩树叶。这天傍晚，俩小只一如既往地抱着新鲜的野草回来，苏小婷却不像往常一样，先跑去后院喂小羊羔，而是把野草放到地上，兴冲冲跑到苏清河跟前，激动地求证道：“清河伯伯，我爸爸是不是很快就要回来啦？”这几天，苏勐要出狱的消息也在村里传开了，大家都很默契地没有跟苏小婷说，不是刻意制造惊喜，而是担心影响到她学习。小姑娘等了苏勐四年，没有谁敢保证，她提前太早知道苏勐要回来，这段时间会不会分散精力。苏清河也没打算一直瞒着她，本来想着在苏勐出狱的前一个周末再告诉她的，现在不知道她从哪里听到了这个消息，苏清河就只好点头证实，“你爸爸确实是很快就要回来了，他二十号出来，现在是一号，还有十九天。”还有十九天！这句话在苏小婷听来，简直就是之音。紧接着，她想到了什么，语气里充满担忧地问：“清河伯伯，你会不会去接我爸爸啊，我爸爸坐牢没有钱坐车的，而且他好久好久没有回来了，我怕他不认识回家的路了。我有钱的，我可以给你车费，你去接我爸爸好不好？”苏清河一眼就能看到苏小婷眼底的害怕，她害怕苏勐会不回家，跟她的妈妈那样一走了之，她四年的等待竹篮打水一场空。也真的担心苏勐会没钱坐车，流落街头。当四年的等待终于要开花结果了，她第一反应是激动，但随后而来的不是倍感幸福，而是患得患失。苏清河温柔地揉了揉小姑娘的西瓜头头，宽慰道：“你不要害怕那么多，我会去接你爸爸的，你海燕姑姑也会回来，跟我一起去接你爸爸！”“海燕姑姑也回来啊？”苏小婷更开心了，跑进屋里看了眼日历，顿时泄气，蔫蔫地走出来，“二十号是星期一，清河伯伯，我能请假跟你们一起去接我爸爸吗？”苏清河点头说：“可以，不过你要先答应我一个条件！”这个不能不答应，到了那天，就算苏小婷人在教室，心也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还不如让她也跟着一起去，踏踏实实。“什么条件？”“从现在到你爸爸出来那天，这段时间你要认真上课，专心听课，不能开小差，能做到吗？”“我能做到！”苏小婷昂首挺胸，板起小脸，严肃地向苏清河保证。“说到做到，你也知道我跟陈老师是同学，我会问陈老师你在学校表现得怎么样的！”苏清河同样严肃说道，不是他信不过苏小婷，会不会问先不说，但一定要让苏小婷知道有这件事，七八岁的小孩子嘛，鬼精鬼精的。从苏清河这里得到她满意的回答，苏小婷蹦蹦跳着，跟不明所以的小乖乖分享着她的兴奋，不停地喊着：“我爸爸要回来喽！我爸爸要回来喽！”小乖乖也被她的快乐所感染，扯着小奶音跟着喊：“回来喽~爸爸~回来喽~”老太太和白止看着这一幕，眉眼都是笑意，她们是真的替苏小婷感到开心，白止甚至还想把苏小婷等待的故事画成漫画，无需出版，无需观众，就给苏小婷保存，让她铭记自己在孩提时，曾经做过这么震撼的行为。但苏清河无法感受她们的快乐，他听到小乖乖的话，脸都黑了，他好想把小乖乖拉到面前，指着自己这张曾被评为亚洲最具魅力面孔的帅脸告诉她，你爸爸在这里！一直在这里！晚上音乐课结束，苏清河惯例送苏小婷回家，苏小婷锁好门，躲在客厅窗户后面目送苏清河离开后，从笔盒里拿出一支铅笔，翻开挂在客厅墙上吃灰的日历，在12月20日那天圈了个圈圈。这四年里，她盼望过中秋，因为苏海燕会回来；她盼望过过年，因为有好多小伙伴一起玩，能领红包，能玩炮仗，有烟花看。每年苏海燕都会给她换新的日历，但她从来都没有摸过一次，她从来没有在日历上，对某一个日子标上记号。这还是第一次，她对一个日子，有过这么强烈的盼望。她盼望着，盼望着，希望那一天能快点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