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黑沉,林间有秋虫在低声鸣叫着。月色皎洁如水,银光洒下,满地像是穿上了一件白色纱衣,朦胧而美丽。
在徐松图和方鹤的邀请之下,徐怀谷和顾三月一起踏上了前去苏昌的路。
徐怀谷仔细探查过了徐松图,凭着当时那一道剑气的威力,估算出来他大概是四境的实力。
以他二十出头的年纪,还有这四境的修为,在像惊羽国这种小国家里面,几乎算得上是举国难遇的天才了。毕竟可不是谁都是天生剑胎,就算是左丘寻,二十出头的时候也才五境而已,徐松图只低她一境,已经很不错了。
不过徐怀谷今年二十岁,却是六境巅峰的修为,这就另说了。整座中域都难得有几个人修行如此之快,更别说徐松图了。
这也无怪乎他当时竟然敢直接对着顾三月出剑,想来是太过高傲,根本就没有把荒野中的顾三月放在眼里罢了。不过徐怀谷与他相抵消的那一剑,只用了和他差不多的实力,因此徐松图现在应该还不知道徐怀谷的真实境界。
事实上确实如此,徐松图还在心中暗暗揣测着徐怀谷的境界。
他想着,既然徐怀谷的剑气能与自己相平,那也一定是四境甚至以上了。但看徐怀谷的年轻样貌,徐松图最多只敢把他想到四境,连五境都不敢去想。只不过那个一口一个叫他师父的顾姑娘,看起来年龄比起徐怀谷还要更大一些,难不成徐怀谷是那通晓驻颜之术的修士?看起来只是二十来岁,其实真实年龄已经大了好几十岁?
无论是哪个可能性,徐怀谷都很不简单,徐松图不敢轻慢,因此之前才会那么快就认错道歉。这件事情,还是留到见到师父,问过他之后再说吧。
惊羽国是一个很小的国家,战战兢兢地夹在两个大国之间。这两个大国,就和大余国差不多大小,只是这惊羽国,国土大约只有大余国的十分之一罢了。它夹在两大国的缝隙之间生存,可谓处处都要胆战心惊。稍有不慎,就溂
而苏昌城,就是这样一个国家中的普通小城。
小国中的小城,自然平平无奇,只不过徐松图却说了,这座小城最近来了很多修士,很是热闹。
顾三月好奇地问他为什么会这样,徐松图便颇为自豪地说,是他的师父要在此地开宗立派,因此要选一些长老和门下弟子一类,许多人前来一试身手罢了。
徐怀谷听到有人要开宗立派,这才有了兴趣。大宗小宗他都见过了不少,只不过这开宗立派,他还是第一次遇见。
据徐松图所说,他的师父乃是一名七境修士,在惊羽国中混迹江湖一辈子,无论是皇家、正道、还是江湖上的野修,他都认识不少,在惊羽国的江湖中号称无敌手。此时他已经五十有余,没了奋斗的目标,厌倦了江湖生活,便想着找个地方安静地修养下来。
只是这一辈子刻苦领悟的本领却不能轻易丢掉,兴起之余,他就想着不如寻一座山头,开宗立派,也算是有一个传承,将来后世的人都还能记得自己。
其实像惊羽国这样的小国,能有一名七境修士开辟的宗门,已经算是很不错了。毕竟国家是不入流的小国,宗门也是不入流的小宗,倒也般配。
想到宗门的选址,徐松图的师父就记起以前走江湖的时候路过的苏昌来。
这个叫做苏昌的小城乃是建立在水边,一条大河从城边流过。
河流下游不远处,水流绕了一个弯,朝着相反的方向流去。就在这河流的转角处,恰好有一座山峰耸立其间,山清水秀,环境优美,正是个风景秀丽的好地方。像这种有山有水的地方,一般来说,灵气比较充裕。他仔细考察过一番之后,就决定在这里开宗立派了,这就是事情的来由。
一行人走的速度不算慢,于是大约在第二天的黄昏时分,他们便远远地看见了一条宽阔大河出现,在那河水之畔,有一座古朴的小城坐落着。
小城依山傍水而建,清一色的灰砖黑瓦,远远看去,像是与自然融为一体,和谐而安宁。
徐怀谷看着这苏昌小城,心间舒畅,深深地呼吸了一口空气,感觉到头脑清醒,而且身体之间的灵气运转地似乎更加流畅,果然是一块灵气宝地。
忙碌着走了这么远的路,顾三月也有些疲倦了,但是看见这座隐匿在山间的小城的一刹那,她似乎被这和谐的氛围所打动。顿时觉得没有白来,心情好了许多。
徐松图远远指着那一座城,笑着给众人说道:“那就是苏昌古城了,是不是很美?当年师父和我看见这座城的时候,就是这么觉得的。因此都有了留意,这宗派就准备建在这里。”
随即,他又看向河流下游一座云雾缭绕的高峰,指着那里说道:“那就是宗门祖师堂所在的山峰了。这座山本名叫做白凉山,师父现在就在山头上,还有许多的事情要处理,比如祖师堂的选址和建造,宗门平日里弟子讲学和修炼的地方,各类法门和法宝存放之所,都需要郑重挑选。因此我们这几天只能在苏昌城里住下,等过几天居住的房屋修好了,再带你们去见师父,顺便在山头上游玩,行吗?”
顾三月心里喜滋滋的,自无不可。但她还是看向了徐怀谷,见到徐怀谷微微颔首,她这才开心地说道:“好,我觉得好极了。”
她歪了歪脑袋,又问:“对了,苏昌城里有没有好吃的东西?或者好玩的地方,都行。”
徐松图闻言一怔,随即哈哈大笑,道:“没想到顾姑娘身为武夫,也喜欢这些世俗的东西?告诉你,要是换做别的一心只有修炼的修士,可不一定知道苏昌城里好吃好玩的地方。但你问我,可算是问对人了。我平日里闲着无事的时候,就爱在城里溜达,也算是知道了几处有意思的地方。这几天就带姑娘一起逛逛苏昌城,如何?”
顾三月高兴地点了头,方鹤听了也心动,便求道:“徐哥哥,能不能带我一起去玩呀?我从来都没有玩过那些东西。”
哪知轮到方鹤一说,徐松图的神色突然就严肃起来了,他认真地说:“不行,鹤儿,你要听话。今晚我就送你去师父身边,这几天你就好好待在山里面,我改天给你带好吃好玩的回来。”
方鹤委屈着脸,嘟起嘴巴,可怜兮兮地垂下了头颅,幽怨地说:“好吧。”
顾三月奇怪地看着徐松图,为方鹤打抱不平道:“为什么不能带她一起去呀?就算你师父催促得紧,那我们就今晚去城里玩一夜,明天就回去了呗,这有什么关系?”
徐松图固执地摇头,说:“不是我不想带她去玩,而是真的不行啊。顾姑娘,请你相信我,我和师父也是有苦衷的。这件事情师父如果愿意说,你一定会知道,请不要再为难我了,我必须要确保鹤儿的安全。”
顾三月讨了个没趣,不好继续问下去,兴致缺缺地点了点头,便不再说话。
一行人继续前进,快到苏昌城门口的时候,人就开始渐渐多了起来。
有一名裹着灰布头巾的青年汉子在城门口坐着喝酒,一见到徐怀谷一行人想要进城,便站起了身,远远地喊道:“诶,要进城的几位,请先在我这里登记一下吧!”
原来那是个青年汉子喝醉了酒,眼神朦胧,看东西像是隔了一层雾一样,所以并没有看清徐松图,只当是外人。
徐松图皱了皱眉头,走近过去,说道:“这是什么时候的规矩?以前我进城的时候都不用的。”
那汉子听着声音有些熟悉,便疑惑问道:“怎么,公子以前来过我们苏昌?”
徐松图一直走到那汉子面前,那汉子摇了摇脑袋,睁大眼睛看了徐松图许久,这才认出他来,顿时讶异叫道:“呀,这不是徐仙长吗?哎呀,我这真是老糊涂了!”
他的酒顿时就醒了,连忙把徐松图迎进了城门来,不好意思地说道:“徐仙长,我这喝多了酒,眼睛花了,所以没认出您来,您别介意。”
徐松图摆了摆手,示意没事,又问道:“怎么现在还搞了些这盘查的东西?我记得以前的时候没有吧。”
那汉子就解释道:“徐仙长,您好像有一段时间没来过苏昌了,所以这苏昌城里有了些变化。”
“因为方仙长不是要在我们苏昌开宗立派嘛,我们苏昌都沾了光,咱们那位皇帝大人可重视得很。因此就在前天,派了一队官员过来,要协助方仙长建好宗门。”
“他们来了之后,就说现在苏昌城里进来了许多江湖人,鱼龙混杂的,不好。这不为了方便管理,就派我前来城门口,进城的人都要登记姓名和来历。”
徐松图若有所思,说道:“原来如此。”
这只是一件可有可无的小事,他并不打算纠结于此。说罢,他便抬脚就要进城。
那青年汉子知道他就是那建立宗门的方仙长的徒弟,不敢阻拦,自然也不敢拦他的朋友,因此徐怀谷等人借此顺利地进了城。
只见进城之后,周围没多少店铺,街边的大多都是二层楼的小房子。尽管也有些卖包子馄饨的小铺子,但也都是在自家的屋子前,都是个人的经营,没什么大的产业。
这就是最质朴的商业,在这座山间的小城里,演绎得淋漓尽致。仿佛亘古以来,就从未改变过。
而在这街上,果真如徐松图所言,徐怀谷见到了许多各色各样的修士。
这些修士里,有那白发苍苍的老头子,有那背剑背刀的汉子,也有衣裳华美的女修士,更多的是十几岁的少年男女,在他们爹娘的带领下,前来碰运气的。
但无一例外,这些人都非常的普通。
有那七八十岁高龄的老头子,也还只是三境修为的。有那浓妆艳抹的女修,实则连稍微贵一点的首饰都没有的。他们都是想要加入这一座宗门的,他们想拥有更好的前程,哪怕希望渺茫。
徐怀谷看过了这些人,心中莫名有些惭愧。
每次见到这些世俗的普通人,他都会想到自己。
他们没有多少修行的资质,也没有贵人相助,甚至可能连惊羽国这样的小国都从未出去过,所以如此普通,普通到如同大海里的一滴水,没有半点突出之处。
可是徐怀谷不一样,他出生在镇压墨龙的阵眼青岭,生来天资极好,又是那天生剑胎。一路走来,又有孙祥、邓纸鸢、谢卿云等人相助,若是不好好修行的话,似乎对不起上天对自己的偏爱。
可是邓纸鸢曾经又说,要是自己不愿意修行,就安安静静地找一个地方生活,老去,也半点不差。
究竟哪一种生活,才是对的呢?
这种事,不该是他现在应该思考的。他现在的目标,是要完成左丘寻的遗愿之后,尽快回到东扶摇洲去,把自己的亲人朋友带出那一座牢笼。
想着想着,徐松图突然停下了脚步,徐怀谷也跟着他停下,一座古朴的宅子出现在了眼前,这便是徐松图在苏昌城的居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