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珠凝聚成阶。<br/><br/> 顾南风和孟西洲一同迈步，走入红湖之中。<br/><br/> 无数辉光落在身上。<br/><br/> 即便解开了光明始祖留下的禁制，顾南风依旧看不清【禁忌书楼】的真实面貌，他只觉得自己好像来到了一轮太阳之前。<br/><br/> 磅礴炽芒笼罩之下，即便是他，也感到了压力。<br/><br/> 他的确来到了太阳之前。<br/><br/> 因为光明神座就站在禁忌书楼前，他就是那轮太阳。<br/><br/> 此刻光明神座的手掌之中，似乎抓着什么。<br/><br/> 那是一根由纯粹光明凝聚的金灿锁链，这就是光明始祖留下的禁制！<br/><br/> 他拽起了那根锁链，于是整座红湖湖底的波光都绷紧拉直……先前湖畔的“神迹”便是因此而起，此刻书楼大放光明，缓缓张开大门。<br/><br/> “如此盛景，令人震撼。”<br/><br/> 顾南风看着这一幕，神情变得复杂。<br/><br/> 论源质数量，红湖无法与清冢相比……但这【禁忌书楼】的存在，却是清冢所没有的。<br/><br/> “只可惜，少了一人。”<br/><br/> 孟西洲轻声感慨：“如果顾慎也在这里，该有多好。”<br/><br/> “……”<br/><br/> 开启禁忌书楼的光明神座闻言，低笑一声，调侃：“他昨夜走得那么快，似乎是被我的玩笑吓到了啊。”<br/><br/> 孟西洲挑眉：“神座大人和他开了玩笑？”<br/><br/> “一个小玩笑。”<br/><br/> 光明神座澹澹道：“禁忌书楼不会再破例开第二次了……都说这里是命运之神留下的馈赠，既然他不愿来，那或许这也是命运安排的一环，他命中注定，没有这个福缘。”<br/><br/> 孟西洲无话可说。<br/><br/> “好了。抓紧时间吧。”<br/><br/> 老者开口催促：“我在这里等你们。”<br/><br/> ……<br/><br/> ……<br/><br/> 禁忌书楼里，当然有很多书。<br/><br/> 即便顾南风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当他走入这被炽光充满的楼阁之中，还是被震撼了一把。<br/><br/> 这竟然是一座圆环形的高塔。<br/><br/> 亿万本书籍堆放在环形壁面之上，一眼望去……根本就望不到头。<br/><br/> “有很多人都好奇，禁忌书楼的模样……”<br/><br/> 孟西洲笑道：“因为有‘圣光’包裹，所以他们根本没机会看到真容。但其实真容根本就不重要，因为这所谓的书楼，不过是一座妙境。”<br/><br/> 顾南风喃喃道：“这书楼有多高？”<br/><br/> “很高。看不见尽头的那种高。”<br/><br/> 孟西洲抬起头来，平静道：“能承载世界上一切问题的答桉……这样的书楼，你觉得有多高？”<br/><br/> “那的确得很高，很高……”<br/><br/> 顾南风想要随手取一本书翻阅，但他伸出的手掌被孟西洲抓住。<br/><br/> “不可。”<br/><br/> 孟西洲正色道：“注意到了么，你的精神正在消耗。”<br/><br/> 顾南风神情凝重起来，他当然注意到了自己精神力的流逝，不过从孟西洲解释这里是妙境的那一刻，他就明白了缘由。<br/><br/> 这座妙境每秒都会消耗踏入者的精神。<br/><br/> “禁忌书楼是命运馈赠之地……你带着问题，来寻找答桉，无论成与不成，都需要消耗‘精神力’。”<br/><br/> 孟西洲缓缓道：“如果你翻开书页，就意味着你准备正式开始，从那一刻起，你的精神会消耗地飞快，当你无法维持妙境的‘精神消耗’，你就会被逐出书楼。”<br/><br/> “原来如此。”<br/><br/> 顾南风微微皱眉，问道：“如果我放空思绪，翻开书页，会发生什么？”<br/><br/> “没有人知道。”<br/><br/> 孟西洲诚恳道：“命运就是如此，不可知，不可探，不可捉摸……能够踏入【禁忌书楼】的超凡者，应该没有谁会这么做。或许你会得到某个重大问题的指点，或许因为放空思绪，你什么都不会得到。但有一点不会改变，你翻开书页的那一刻，精神力就会飞快消耗。”<br/><br/> 即便有命运的青睐，翻书者依旧需要付出代价，这很公平。<br/><br/> “还有一个问题。”<br/><br/> 顾南风颔首：“我该翻开哪本书……”<br/><br/> “都一样。”<br/><br/> 孟西洲道：“或许这里每本书上的内容都不一样，但在命运的指引下，你翻开哪一本书，都不会有所影响。随意翻开和精挑细选也没有任何区别，因为你选中的那一本……就是注定该翻开的那一本，哪怕中途更换，临时改变上百次主意，结局也都一样。”<br/><br/> “……我明白了。”<br/><br/> 顾南风点了点头。<br/><br/> 正当他准备入定之时。<br/><br/> “这个机会，可能只有一次。”<br/><br/> 孟西洲忽然开口了。<br/><br/> 顾南风怔了怔，他望向孟西洲的眼睛。<br/><br/> 从这双澄澈的眼童之中，他看到了许多无法说出，无法道明的情绪。<br/><br/> 孟西洲一字一顿，无比认真道：“南风……你一定要想清楚，想仔细。”<br/><br/> 这句话很轻，但也很重。<br/><br/> 顾南风意识到了某些更深层次的含义，他轻吸一口气，缓缓说道：“……好。”<br/><br/> ……<br/><br/> ……<br/><br/> 如果给你一个直面命运的机会，你会提出怎样的问题？<br/><br/> 绝大多数人所关心的都是自己的命运。<br/><br/> 这也是光明神座拒绝开放【禁忌书楼】的原因。<br/><br/> 与命运相关的神迹之地，每诞生一起神迹，就会消耗一部分力量……很多问题，【禁忌书楼】会选择拒绝回答，可如果面向群众开放，一定会有不必要的损耗。<br/><br/> 所以……有资格踏入这里的。<br/><br/> 一定是有价值的提问者。<br/><br/> 顾南风没有急着翻开书页，他坐在书楼底层，认真想明白自己想要问的那个问题，才站起身子。<br/><br/> 这里有千万本书。<br/><br/> 顾南风没有纠结和犹豫，他直接选择了自己第一眼看见的那一本。<br/><br/> 翻开之后，书页之中满是晦涩的古文。<br/><br/> 他看不懂这里的每一个字。<br/><br/> 但……在翻页的那一刻，他的精神便被温暖的洋流所包裹，顾南风感到自己的精神开始快速流逝。<br/><br/> “轰！”<br/><br/> 耳旁响起剧烈的爆炸之音。<br/><br/> 顾南风抬起头来。<br/><br/> 这通天如塔的书楼，一瞬间幻化成为了幽冥昏暗的夜空，每一卷藏书都倾倒而出，化为天上的群星，孟西洲已经消失不见，这浩瀚无垠的空间之中就只剩下他自己，藏书破碎，他看着书楼星空中的一颗颗星辰炸裂。<br/><br/> 群星崩灭之后。<br/><br/> 顾南风在一瞬间看到了无数画面。<br/><br/> 他是一个幸运儿。<br/><br/> 他看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桉。<br/><br/> ……<br/><br/> ……<br/><br/> 再度睁眼。<br/><br/> 顾南风看到了身旁依旧处于入定状态的孟西洲，很明显，后者还在“翻阅书页”。<br/><br/> 这一次的“翻书”，消耗了他九成九的精神。<br/><br/> 剩下那极其微薄的一缕，是顾南风主动与“书页”断开了链接。<br/><br/> 他刻意留下了这一点精神，作为支付妙境的代价，这一点精神，可以支撑自己在这书楼之中盘坐，不至于被立刻驱逐。<br/><br/> 庞大的信息在心海之中翻滚。<br/><br/> 看到命运之人，往往需要付出惨烈的代价……如果只需要付出一些精神，这代价几乎可以忽略。<br/><br/> 但顾南风的神情很是复杂，他脸上并没有喜悦之情。<br/><br/> 甚至后背满是冷汗，连雾隐斗篷都被打湿。<br/><br/> 顾南风伸手擦去额头的汗水。<br/><br/> 他竭力运转呼吸法……过了许久，才缓缓恢复了心湖上的平静。<br/><br/> 确认了自己的精神状态恢复宁静，顾南风才敢走出【禁忌书楼】。<br/><br/> ……<br/><br/> ……<br/><br/> “你看到了什么？”<br/><br/> 等候在书楼外的光明神座第一时间开口：“别紧张……我只是随口一问，不想说的话也没有关系。”<br/><br/> “不……没什么不方便的。”<br/><br/> 顾南风垂眸笑了笑，遗憾说道：“神座大人，我什么都没有看到……我似乎不受命运之神的宠爱，书楼里面的场景很壮观，但我一无所获。”<br/><br/> “哦，是这样么？”<br/><br/> 老者凝视着顾南风，温和说道：“受命运垂怜之人，本就少之又少。如果什么都没有看见，也不必灰心，那未必是坏事……当然，如果你想看到的‘命运’太大，牵扯到了火种，或者同样禁忌的存在，一无所获也是正常的。”<br/><br/> “南风哪里敢窥伺火种？”<br/><br/> 顾南风笑着摇了摇头，道：“只是想看看未来的局势，五洲怎么样才能过得更好一些。”<br/><br/> 光明神座笑了。<br/><br/> “都说顾家少主心存天下，这的确像是你会做的事情……”<br/><br/> 老者缓缓说道：“不过你所看的，难道就只有天下，只有未来？”<br/><br/> 顾南风愣了一下，诚恳说道：“恕南风愚钝。”<br/><br/> “你应该也很关心‘她’吧。”<br/><br/> 老者说到这，目光微微转动，投向了被炽光笼罩的书楼之中。<br/><br/> 孟西洲还在里面翻阅书页。<br/><br/> 如今的红湖湖底，只有顾南风和光明神座二人独处。<br/><br/> “当然……”<br/><br/> 顾南风自嘲笑道：“我和孟西洲之间的那些事情，想必您应该都清楚。许多年前，我便与她互通心意了，今日能进书楼看一眼未来命运，我自然要看看和她的结果。”<br/><br/> “所以结果是什么？”<br/><br/> 光明神座又问：“当真什么都没看到？”<br/><br/> “当真……”<br/><br/> 顾南风无奈道：“晚辈什么都没看到。”<br/><br/> “其实真看到了什么，也无妨。”<br/><br/> 光明神座澹澹道：“有一句话叫命中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在我看来恰恰相反。”<br/><br/> “有些事情，真的很重要，哪怕命中没有，也要试着强求。”<br/><br/> “如果你决心要做某件事请，书楼所揭示的‘答桉’也不算什么……”<br/><br/> 老者停顿了很久，认真问道：“昨夜之后，你和孟西洲的秘密，已经算不上是秘密。既然这件事情已经不是秘密，为何不对外开诚布公，告知天下？”<br/><br/> 顾南风怔住了：“您的意思是……？”<br/><br/>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真的希望和孟西洲有所结果，那么光明城可以和顾氏联姻。”<br/><br/> 光明神座平静开口：“你和孟西洲早年是在北洲一同奋战的伙伴，如今你是长野顾氏的少主，她是神殿未来的主人，你们的身份地位都很般配。如果我同意，那么光明城所有人都会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