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是尼古拉·特斯勒先生。”凡尔纳指向肖恩的身后,那个坐在沙发里的瘦弱男士。
肖恩转过头“我很早之前就听说过特斯勒先生的名字。”
这并不是恭维话。
早在采访戴森·劳尔先生之时,肖恩就已经听到他的两个学徒谈论,爱普生和特斯勒,谁才是当世最伟大的发明家。
特斯勒的光芒曾经一度被发明出白炽灯泡的爱普生所盖过,但是在那之后,在特斯勒以“交流电系统”彻底赢下“电力之战”之后,被称为“发明大王”的爱普生距离特斯勒的距离越来越遥远。
爱普生的故事更接近凡尘俗世,而特斯勒的事迹却越来越像神话。
传说他创造出了名为“世界”的无线输电系统,只因造价高昂,没有被普及。
1911年位于远东无人区的“通古尔斯”发生了全球都能侦测到的超级爆炸,相传就是他的手笔。
后来,他如同消失了一般,鲜少出现在公众的面前,直到新闻媒体挖掘出,他竟然是“大洋城”这个梦幻之地的总设计师和建设者……
“远超时代的天才。”
这是所有媒体给予的客观称谓,并非言过其实的赞誉。
富勒·凡尔纳与尼古拉·特斯勒是多年老友,大洋城这个“梦幻之地”的诞生,少不了两人中的任何一个。
在这个“不可能项目”的建设过程中,凡尔纳负责招商引资和招揽人才。
特斯勒则作为总工程师,不断克服设计和施工上的技术难题。
大洋城落成之后,由于特斯勒性格偏内向,所以将“市长”之位让给了富勒·凡尔纳,自己则作为“总工程师”和“技术总监”,负责城市中硬件方面的问题。
按理说,这应该成为一段流芳青史的传奇故事……
可是,看到大洋城阴暗面的肖恩,对这个故事已经有了不同的理解。
“无论是出于什么动机建设的这座梦想之城,已经被某种极端邪恶的事物所污染……”
而眼前的凡尔纳,必然是这种污染的帮凶之一。
在听到凡尔纳介绍自己,以及肖恩的恭维之后,坐在沙发里的特斯勒只是转过头,淡淡地笑了笑。
在肖恩看来,特斯勒的反应并非冷漠,仅仅是内向和不善言辞。
精明能干的助理为肖恩端来了一杯咖啡,肖恩开始了采访。
在来的路上,肖恩也盘算过直接运用记者职能,从凡尔纳的口中询问出一些关键的信息,然后使用奈亚神羽让凡尔纳忘记自己提出的敏感问题。
可是,他不知道这个房间内是否存在反神术的机制,或者有隐藏起来的探秘者保镖。
自己一旦轻举妄动,对市长先生动用神术,极有可能惹上大麻烦,进而让自己的身份完全暴露。
毕竟……肖恩凝视着眼前侃侃而谈的凡尔纳的眼睛……
“他是否是犹大环的一员还不能确定。”
不过,虽然不能直接询问敏感问题,或者动用遗忘神术,肖恩还是可以旁敲侧击地了解凡尔纳在一些问题上的立场。
而这些立场,还是很能说明一些问题的。
比如,他对于“联合教会”的看法,以及大洋城官方对这个特殊宗教的立场。
结果,凡尔纳耸了耸肩,表示他不支持也不反对任何不会危害人类的宗教。
用所谓的“宗教信仰自由”,就将自己与在大洋城独大的“联合教会”的关系撇得干干净净。
不过,有一些问题即使是旁敲侧击,也无法询问的。
比如供应给大洋城居民和游客的,掺有催眠药剂的……非人之肉。
肖恩十分确定,市长大人本人是不会吃那些肉的。
讽刺的是,当凡尔纳侃侃而谈大洋城对于人类做出的贡献的时候,肖恩放在手边的蔡司相机的胶卷里,有着“肉类加工厂”里发生的所有罪行的证据。
“离开这里之后……”肖恩礼貌地保持微笑,认真倾听着凡尔纳的发言,心中暗想,“我要写一篇有关于大洋城的,惊世骇俗的稿子。
“拉比林斯、弗兰肯、凡尔纳……
“你们一个也跑不掉。”
一个小时的采访中,身后的特斯勒一直保持着沉默,凡尔纳则几乎一直在进行着熟练的讲话。
凡尔纳的发言滴水不漏,肖恩知道他在很久之前就拟定了大纲。
而在那个大纲中,全都是针对自己和大洋城的漂亮话,没有任何值得一提的信息。
采访时间结束,肖恩为凡尔纳拍摄了几张照片。
“狄拉克先生,冲洗出来的照片和完成的稿件,必须经过市长办公室审核,才能发回报社……”在拍照时,进来的助理提醒道。
他们不担心有记者不守规矩——毕竟“终生禁入大洋城”的惩罚,对于所有记者和报社都有足够的威慑。
毕竟,人们喜欢大洋城的消息和故事。
“我会的。”肖恩一边收好蔡司相机,一边答复道。
这这样做的过程中,肖恩忽然意识到,就在自己的相机胶卷里,凡尔纳的照片,紧挨着肉类加工厂中那一系列惨剧的画面。
对于这个小小的讽刺,肖恩有些微痛快的感觉。
凡尔纳一边将肖恩送到门口,一边热情地说道“……狄拉克先生,再过几日就是大洋城的‘狂欢节’了,我想邀请您在城里多待几日,到时候感受一下绝无仅有的节日气氛……”
肖恩握了握市长的手“会的。越了解这座城市,我就越觉得有东西可写——我还会多待几日的。”
道别之后,肖恩走出了市长办公室。
凡尔纳似乎习惯了有人关门,忘记了将办公室的门关上。
没有听到关门声的肖恩,下意识地回头,想要帮忙将门带上。
他刚走回一步,就透过门缝,看到了让他嘴巴微张的画面——
之前一直坐在沙发里的特斯勒先生站了起来。
不过,他站起来的过程非常怪异。
双手没有触碰沙发,上半身也没有任何动作,膝盖猛然打直,像是被看不见的力量扯了起来。
站起来之后,双手完全下垂,像是没有一点自己的力气;他的头颅无力地耷拉在肩膀上,脸上仍维持着冷漠的表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