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祝琴望着手里的红包和礼物,一脸纠结。她不清楚儿子与耿家人交往的细节,照正常情况,他们一家人过来喝喜酒,出一份礼金就够了。即使来的人数量再多。没想到他们一共给了三份礼物和礼金,分别是两个红包,一只红木小箱子。红包里面各包了一百块,数额之大,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要知道邻居们过来吃酒席,只要包上一块,就已经不失礼了。有的地方甚至只有五毛,也没人说他们小气。至于徐永亮包这么多,那是因为两家特殊的关系,他们现在给的越多,女儿出嫁时,给的陪嫁肯定也得更丰厚。另一只红木盒沉甸甸的,打开一看,里面的东西更夸张,居然整齐放了十根黄色的东西。她不信邪地拿起一根,发现非常沉重,顿时大吃一惊。这不会是传说中的民国大黄鱼吧!小时候听老一辈讲古,有人提起过这个。只是祝家祖上都是普通人,别说金条,连银元都没机会亲手摸过。没想到今天有人送来这个,还一次给了十根大黄鱼。祝琴对着红木盒子愣了半晌,总感觉事情有些不大对,于是把盒子收好,出去找儿子。夏臻此时正坐在八仙桌下首,陪于灿玉说话,见妈妈过来拉自已的衣角,以为遇到了什么难事,就向在座客人说了声抱歉,跟妈妈来到没人的地方。“冬冬,你看这东西咱们能收吗?”祝琴打开红木盒,紧张地问儿子。虽然她很喜欢大黄鱼,却没有被钱迷了眼。“这是金条?”夏臻一看上面刻的字,就认出它们。“十根大黄鱼,相当于一百两,难道这是两位老人给的?”倒不是他聪明,能轻易算出重量。而是因为今天送出去一条人参,由此判断的。前世从电视里看过这样的情节,有人为了给家主治病,花了千两白银,购买了一根百年老参。老一辈做事比较讲究,老爷子大概也知道人参的价格,所以照这样的标准送来金条。“是啊!”祝琴没想到儿子不但认识这个,还说得头头是道,讶异不已。“你以前见过这东西?”下一刻又明白过来,他肯定是从书上看来的。“没有。”夏臻哪敢承认。“我随便猜的。”“那你没我们收还是不收?”祝琴此时心思全在金条上,没细究这些疑问。“听说现在黄金值三十元一克,这东西有三千多克,起码值八九万块钱啊!”她也是无意听人提起过黄金价格。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来吃顿酒席而已,怎么给这么多钱?“这是民国的老金条,哪有这么贵?”见妈妈算出这个数字,夏臻骇笑道。“照我的估计,一根大黄金应该值两千多块,所以总共值两万多块——”前世网上有人讨论过这个,说国家在六十年代以二百多块回收小黄鱼。而大黄鱼的重量相当于小黄鱼的十倍,只要这十年金价没有明显上涨,这个价格应该还是比较准的。“两万也不少了。”祝琴听后,还是觉得这东西拿得有些棘手。“要不,等酒席结束,你给他们退回去吧!”再说现在儿子赚钱速度也很快,真的没必要收下它。“行,那你交给我。”夏臻想了想,觉得很难跟妈妈解释清楚这事,“这件事我来处理。”一会儿向耿启北探探底,看她的干爷爷是怎么想的?随手把红木盒抱在怀里,转身等妈妈看不到了,直接收进禅境花园。如果老爷子真的拿它来买人参,那他应该收下来。对他们这个层次的人来说,与其欠下一个天大的人情,不如直接用钱买断,这样反而更安心。或许这才是他送大黄金的真正目的。自已没想过攀附两位老人,既然他这样做了,自已配合就是。“夏臻,都已经上菜了,你这个主人怎么突然跑了?”耿星河看到夏臻进屋,故作生气地瞪了他一眼。“是不是舍不得给我们喝这瓶人参酒,所以干脆躲出去了——”心里忍不住震撼不已。女儿向他要了一根人参,治好了她干奶奶的病。这瓶人参大补酒,同样泡了一根这么粗的人参,想来也是价值连城。这小子居然拿出来请他们喝,还真舍得啊!“都已经放在你面前了,怎么会舍不得?”夏臻过去拔出瓶塞。“不过这酒比较烈,每个人只能用小酒盅稍微尝一尝——”下意识地往老奶奶望过去,想看看她的脸色,判断病情有什么变化?没想到她也正好望向自已,就乖巧地笑了笑。他不能确定身体虚弱的老人,适不适合喝这酒。“确实只能稍微喝一点。”老爷子懂得比较多,在一边附和了一句。“不过这酒喝过后,就没有其它酒招待我们了吗?”看到这瓶酒后,他对夏臻越来越好奇了。这家人住在这样的台门里,可见生活过得很一般。能拿出一根参送人,已经非常不可思议。没想到这让所有行医之人眼馋不已的五十年野山参,居然被他拿来泡酒。当然也不能说他不珍惜名贵药材,毕竟对国内大多数老百姓来说,拿到这样好材料,都喜欢用这样的方式储存。一瓶好的药酒,只要保存得当,可以存放无数年,甚至传给子孙后代。中国人历来好客,自已这群人突然来到这里,对夏家来说,肯定会手足无措。拿出家里最好的东西招待,也是可以理解的。“老酒管够。”夏臻没想到老人会讨酒喝,随手指了指墙角一只黄酒坛子回道。家乡这边请客摆酒席,一般都会从供销社抬一坛黄酒回家,如果不够,就再抬一坛。而家家户户都有一只锡制的酒壶,办酒席时借过来,在每桌放一只。服务人员会把酒舀到塑料壶里,不断到各桌酒壶添酒。“就这个?”老爷子嫌弃地反问道。他总觉得夏臻这边应该不止这些,所以故意拿话激他。“你想喝什么?”对于这种老小孩子,夏臻也颇为无奈。“要不,自酿的甜米酒行不行,只是数量不多,每人最多一小碗。”以前家里穷,一个暑假做一次就差不多。现在家里不缺这点糯米,加上全家人都爱喝,就会隔三岔五做。就算他有时候忘记了,李自强也会主动蒸好糯米饭提醒他。“行,就喝这个。”老爷子也不好意思过份为难他,就笑着答应了。因为堂屋只摆了一席,徐良材、牛国强和张超等人,全部在隔壁找地方坐。反倒是徐永亮,因为是夏家亲家公身份,所以以陪客的身份,坐在夏臻的旁边,充当半个主人。此时他只陪着笑脸,坐在长板凳上一动不动。见夏臻站起来去拿酒,连忙往中间坐一点,免得凳子翘起来,摔了自已。虽然坐在这里吃席,没外边那么自在。可是想到有机会跟耿星河坐在一桌吃酒席,又兴奋不已。这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足够自已拿出来吹牛了。当然想归想,他还没胆量主动把这事挑明。除非别人传出来,他才勉为其难地承认,这样就安全多了。夏臻回到家里,把整盆甜酒酿端出来,用纱布过滤一遍,然后倒进一只大玻璃瓶里。估计有三斤多,够大家尝一遍了。抱着瓶子回到酒席前,另外换了只小汤碗,给大家倒酒。当然主要是给两位老人和两位女孩子喝,其它人嫌它太澹,跟饮料差不多,喝着没劲。“好喝。”老爷子抢先喝了一口,然后转头往老伴望去。“好像还放了枸杞,味道确实不错,你也可以喝一点。”原本还担心老伴身体刚好一点,这样走一趟,身体会不会吃不消?没想到进屋后出了一些汗,接过祝琴递过来的毛巾擦脸后,原本腊黄的脸色,居然变得红润了许多。现在喝了两口人参酒,看起来精神头更足了。心里忽然有了明悟。难道是身体进补后,又这样轻微活动了一下,反而促进了新陈代谢,所以身体好得更快?如果这样,那适当吃些有营养易消化的食物,说不定效果也不错。“嗯,小夏家的东西味道都不错。”老太太对食物原本就有些挑剔,只是尝了几道菜后,发现味道都很美味,就很满意。“今天真是来对了。”年纪大了,味觉退化严重,吃东西容易没味道。特别是生病后,经常吃药,嘴里更是一股浓重的药味,连带食物都是苦的。没想到今天尝到了久违的鲜美味道,这让她如何不开心?只是心里这样想,却不会表现出来。没搞清楚这个年轻人跟干孙女的真实关系前,她是不会轻易在任何地方表态的。“那奶奶多吃一点。”老人虽然一身病态,却在往好的方向发展,这一点只要有眼睛,都能看出来。“咱家别的没有,好菜好饭肯定不缺。”夏臻一贯心软,天生受不得老弱幼小受苦,这也是他在耿启北找过来时,轻易答应的原因。对病人来说,还有什么比自家食物更补的东西呢!“是吗?那我就不客气了。”老太太见他说得这么真挚自然,不像是因为自已的身份,而有意讨好,暗暗满意。看来这个年轻人没有表面那么简单。如果他的品性真的没问题,那让小北跟他交个朋友,她们也是支持的。这时候张超端了酒杯过来敬酒。他是认识两位老人的,他们都是建国后舜江县的第一批领导干部,在越州市干到退休,现在留在老家养老。和耿家是世交,关系莫逆。耿星河中专毕业后,分配在省直属机关工作,这次调回家乡担任父母官,也是这些老人运作的结果。改革开放后,国家的政策已经做出调整,经济建设会在接下来几十年,成为工作的重心。他们相信耿星河在这方面的能力,所以决定让他来当领头羊,发展舜江县的经济。“这是老张家那个大孙子吧!”见张超熟络地和耿启中打招呼,老爷子笑着问了一句。他嘴里的老张,是张超的爷爷,以前就在他一起工作过,彼此非常熟悉。加上张家跟耿家结了亲,也不算外人。“陈爷爷记性真好,居然记得我。”张超没想到老爷子一口叫破自已的身份,吃惊之余,又觉得有面子。“我敬陈爷爷一杯,祝你身体健康,事事顺心。”小时候爷爷抱着自已去见过老爷子,包括耿家的长辈。可惜自家爷爷去世得早,否则未来成就未必会比他们低。“自已人甭来这一套。”陈老爷子见他说的顺熘,笑骂了一句。“你小子,跟你爷子一个模子印出来似的,我怎么能忘记?”当年大家在一个战壕里打仗,关系跟亲兄弟似的。等到祖国解放,很多战友牺牲了,他们也因军功升职,成了军官。因为建设需要,很多人转业成为地方干部,走上了领导岗位。心态多少会发生变化。曾经那些生死与共的好兄弟,观念出现了差异。他们这边只剩下陈、张、刘和耿四家人,依然保持着不变的友情。即使前些年退下来了,老人们依然经常找机会团聚。一起喝喝茶,打打牌,骂小鬼子,夺走了那么多战友的生命。同时庆幸自已命大,坚持到最后,过上了幸福的生活。就是老张比较可惜,二十年前就去世了,没过上几年好日子。“嘿嘿——”见老人这么热情,张超笑得像个傻子。“那您随意,我干了。”说完,把酒盅的黄酒几口喝干。也幸亏本地人习惯用这种瓷制小酒盅喝老酒,一杯还不到半两,干一杯肯定没问题。如果像越州人那样用小汤碗来喝,那一碗就是半斤,还真的没几个人敢这样做。“你还是多敬星河几杯吧!”陈老爷子望着他的笑脸,忽然想起在军队时,老陈也经常这样傻笑,顿时心软了。“他才是舜江县的父母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