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徐明材放出话来,说打算在月底办喜酒,宴请李家台门所有邻居,希望大家能全部出席。祝琴下班回来,正好听到这个消息,就问儿子自家这样安排,会不会太小气了点?人家请的是所有人,而自家只请了一半。那些没有请到的邻居,会不会在背地说闲话,骂自家小气?“妈,我们和徐家不一样。”见妈妈起了比较之心,夏臻连忙提醒她。“我们现在根基浅,必须保持低调,而徐伯伯是街道干部,最近又升了职,趁机显摆一下也是应该的。”街道职责重新划分后,原本没实权的徐明材,成了分管企业的领导。从一个股级干部,一跃成为副科级实权领导,这时候肯定踌躇满志,需要找机会秀一下存在感。加上最近新办的玩具厂,获得了县里的好评,他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儿子上了军校,可以说锦上添花。有了这么好的借口,行事高调一点很正常。换成自已,说不定也想好好热闹一下。“行。”祝琴虽然觉得可惜,却相信儿子的判断。“那我回头也准备个大红包,给他样送过去,免得被邻居们看轻了。”别人喝喜酒,给的礼金大多是五毛一块,她准备大方一回,包上十块。“我看没问题。”夏臻觉得妈妈的情商也在提高,懂得如何和邻居搞好关系了。“回头再送一些泡菜给他们,反正其它几家都送了,也不能少了他们。”如果是以前,因为徐向西抢了儿子的风头,她肯定会不舒服。甚至对徐家抱有一丝敌意。现在懂得控制自已的情绪,这样以后自已不在家,也不用担心妈妈吃亏了。晚饭后,夏家这边依然去李自强家腌泡菜。而徐家这边也非常热闹。不但徐向东夫妻俩带着孩子回来了,徐向南也难得没有出去鬼混,老老实实呆在家里。隔壁的牛大春和牛小雪兄妹俩,也坐在屋里,羡慕地望着徐向西,实在是他的变化太大了。“早知道部队这么好,我也选择去当兵了。”牛大春听了徐向西的介绍,一颗心仿佛已经飞出这里,来到遥远的部队。实际上当初他就有过去当兵的念头,只是父母舍不得他远离,最后才没去成。现在看到徐向西判若两人的矫健身姿,他承认自已酸了。“你以为当兵就一定能长得这么高大,并考上军校吗?”徐向南最了解牛大春的习性,看到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忍不住讥讽道:“那是老三天天打篮球锻炼出来的,至于考军校,就更困难了,单是报考条件,就能刷下了大多数人。”两人是发小和死党,他最清楚这小子有多懒。现在看弟弟成功了,就以为换成自已上,自已肯定也行。也不想一想,如果真这么容易,那他为什么不学夏臻写文章赚稿费?或者自学考大学?这世上哪有随随便便的成功?看不到人家背地里付出多少,光想着人家获得的好处,这不是幻想不劳而获是什么?“说我这么利索,那你自已为什么不去考军校?”牛大春被他说得恼羞成怒,大声反驳道:“是因为不喜欢吗?”记得徐向南曾经私下和他说过,说他并不稀罕当兵。现在这样挖苦,自然存了揭他老底的意思。“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徐向南被他说的气不过,伸出就按住他的脑袋,用力揉搓起来。虽然两人差不多高大,但是他好勇斗狠,身手比较好,欺侮牛大春很轻松。当然打闹归打闹,并不会影响两人的感情。“行了行了。”牛小雪在一边看不过去了。“向西哥能考上军校是好事,你们在这里闹什么?”牛徐两家的关系一向很微妙,一方面因为层次差不多,又是挨在一起的邻居,所以关系比普通亲戚还亲近。另一方面,牛国强和徐明材都自视甚高,谁也不服谁,把对方假想成一生之敌,随时随地竞争李家台门的语语权。而两家的晚辈,却从小在一起长大,关系跟亲兄妹差不多。牛小雪作为唯一的女孩子,而且年纪最小,从小就比他们更受宠。徐家三兄弟也把她当亲妹妹,一旦发现她生气,就马上变得正经起来。“就是。”牛大春是个铁憨憨,此时认定妹妹在帮自已,马上神气活现起来。“成功的是向西,跟你向南有什么关系?”说完,得意地朝妹妹眨了眨眼。却引来牛小雪的白眼。“你们别这么幼稚行不行?”徐向西被他们几个说的有些无语。“比起夏臻,我这个军校生还差得远——”从父亲口中得知,夏臻最近半年的所作所为,他除了佩服,更多的是震惊。自已在部队,训练之余,只要合理利用时间,能考上军校其实不算难。毕竟大多数战友文化水平太低了,没多少人跟自已竞争。而夏臻就不一样了,他家里最近可以说是多灾多难。父亲刚刚意外身死,外借的钱一点也拿不回来,偏偏赵家以为夏家要落魄了,居然提出退亲,狠狠打了他们家的脸。如果自已遇到这样的困境,只怕会一筹莫展,甚至就此消沉下去。不想一直病歪歪的夏臻居然振作起来,先用写文章的办法,赚到稿费,解决了家里的经济困难。接着定下高考目标,通过不断努力,居然达到重点大学的分数线。最让他觉得不可思议的是,他居然跟耿启中成了朋友,加工出泡菜让他卖给机关食堂,赚了不少钱。“你们一个在学校,一个在部队,怎么比啊?”牛大春依然不服气。“他有他的成就,你有你的成就,如果换成他去部队,我看肯定比不上你——”据说想报名考军校,必须在部队表现优秀,才有这个资格。夏臻再聪明,也未必能做得比徐向西更好。“你们真是一群井底之蛙。”牛小雪在旁边无奈地摇摇头。“和夏臻住在一个台门,居然连他做了什么都看不出来?”比起儿子,牛国强更愿意跟女儿讨论一些事情。而夏臻的事,父女俩私下谈论过很多次,对他在短短几个月内,赚下这么多钱,还经营起这样的人脉,都暗中震惊不已。他们已经认定这个年纪人,未来成就不可估量,所以才会默默看着,却尽量少去打扰他。牛国强曾经想过把女儿介绍给他,反而是牛小雪认为自已配不上,拒绝了父亲。现在见哥哥居然把夏臻和徐向西相提并论,再也忍不住了。向西哥确实不错,能靠自已的刻苦学习,补上短板,成为人人羡慕的军校生。问题是夏臻这样的人才,根本不是正常人可以比的。光是他帮徐伯伯办起一家街道工厂,就足够他们惊艳和崇拜了。一个普通年轻人,哪来的这些知识?只有把他当成百年一遇的天才,学什么都快,而且还能举一反三,这样才能解释得通。“小雪,你这样说就有些不对了。”徐向东难得回一次家,此时边喝茶边静静看弟弟妹妹聊天,同时欣慰地望着小弟。“夏臻虽然优秀,向西也不会比他差多少?”他搬去单位住后,对这边的情况不是很了解。加上有了自已的小家庭后,就不再关心李家台门的这些旧邻居。在他眼里,夏臻能有这样的变化,确实很优秀,但是小弟和他差距也没那么大。“这是因为你孤陋寡闻。”牛小雪没想到徐向东也这样说,不客气地反驳道。同时对徐向东有些失望。父亲曾经说过,当一个人在单位工作久了,就会渐渐习惯于现状,泡一杯茶拿一张报纸,浑浑噩噩过一天。没想到向东大哥才二十六岁,这么快就变成了这样的人。“说你们自已的事就行了,别把夏臻牵连进来——”牛国强正在跟徐明材单独谈事情,听到女儿的声音忽然提高了,在一边没好气地喝了一句。如果说以前他们还可以对夏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向西成了军校生,李家台门注定会成为吉祥弄的焦点,只怕很难像以前那样风平浪静了。来这里的人多了,自然有人会注意到夏臻。不过两人最吃惊的还是他的大手笔,居然一声不响,就在旁边买下三栋单独楼房,用来炒瓜子和给帮他干活的人居住。夏臻如果要保持低调,只怕得把泡菜的加工点,也移到那边那才。到时把门一关,那些生意就不能牵连到他头上。几人被他吼得身子一抖,偷偷望了徐国材和牛国强一眼,不再像刚才那样大声嚷嚷了。对面的李自强,众人像往常一样,干得热火朝天,心里却非常愉快。对他们来说,这样聚在一起工作两小时,跟在农村的生产队干活很像,可以边聊聊天开开玩笑,偶尔夏臻出几个谜语给大家猜,这样很容易打发时间。何况给的工钱还不低。“冬冬,没想到台门里除了你这个大学生,徐向西也考上了军校。”廖母望着一边低头洗菜的儿子,感慨地对夏臻说道。以前都说考大学非常难,没想到李家台门风水这么好,一年出了两个大学生。“廖婶,你不用羡慕我们,小渝明年十有八九也会考上。”夏臻知道江琳现在这样说,十有八九是为儿子焦虑了,就正色劝了一句。“你要相信他的能力,大学对他来说并不难。”如果说以前的廖思渝,还有太多不足的话。经过自已的调教和传授经验,现在不管是写作,还是学习效率,都已经明显提升了。只要明年能考进学校前十名,读大学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但愿他能像你一样取得成功。”江琳听后,果然被安慰到了。“过几天就要开学了,趁这几天还有空,冬冬能不能再指点他一下。”这才是她真正想说的话。她现在也有些盲目相信他的能力,认为儿子只要能得到他的指点,进步就会很明显。等夏臻去读大学了,只能寒假才能回来住几天,想见面就非常难。所以这几天非常宝贵,不能浪费了。“行,我一定倾囊相授。”夏臻笑着答应下来。第二天早上开始,徐明材家就有客人上门了。每个来拜访的人都没有空手,家里条件一般的,带包砂白糖,红枣什么的,条件好一点的,送的是热水瓶等生活用品。徐家亲朋好友比较多,来了一批又一批,有爱看热闹的邻居说,徐家的八仙桌上,已经摆满了送来的礼物。李自强听后就有些酸熘熘的。为什么徐家这么多人送礼,夏臻哥考上大学,却没有收到礼物?“你是不是傻啊?”夏臻见他小气的样子,忍不住敲他的脑袋。“上次徐伯伯送来的几块玉石,价值就是那些礼物的百倍了,有必要羡慕这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吗?”对普通家庭来说,能收到这些礼物,确实是非常有面子的事。对他而言,真的是鸡肋。一方面家里现在不缺这些生活用品,那个便宜父亲虽然不怎么顾家,家庭正常用的东西还是配制得很齐全。另一方面,今年已经是七九年,很多生活用品,马上就会被更新的产品所取代。除非夏臻有兴趣收集七十年代的物品做纪念,那可以多保存一些印有语录的家居用品。“我明白这个道理。”李自强听后脸色好了些。“就是为你感到可惜,考上大学这样的大喜事,居然没几个人过来祝贺——”因为没有了家人,他特别害怕孤独,喜欢家里多来一些客人,热热闹闹地坐在一起。所以没事的时候,他总去炒货作坊帮忙。和那边的人边干活边聊聊天,好过一个人在家里做事。“是我不希望他们过来打扰我。”见他委屈的模样,夏臻又气又好笑。“不是定下来后天就要办酒席吗?到时肯定有礼可以收了——”薛伯伯因为工作原因,无法参加,所以提前送来礼物。其它人应该会在酒席当天,亲自送过来。不是他自夸,到时收到的礼物,绝对不是徐家可以比的。“好吧!”李自强刚才也是一时鬼迷心窍,这时候已经平静下来。“是我想得太多,其实家里现在已经够热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