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到一起，开始称瓜子。至于瓜子的本钱，夏臻早已说好，不用着急给，等卖掉后再结算也不晚。也就是说，他们卖掉多少算多少，不用像别人做生意一样，还得准备一些本钱才行。见两人在那边认真地交接，夏臻抬头望了一眼，就没再管他们。总的说来，李自强跟自已时间长了，很多地方已经变得非常老练，比如称瓜子的时候，特意让称翘一点，让周晓聪占些便宜。看这小子满面笑容的表情，就知道很满意。想了想，又提醒一句：“记得准备一些零钱，否则一会儿找不开就麻烦了。”别看这是小事，他真怕周晓聪和秦欢没有准备，到时就坐腊了。“知道知道。”周晓聪一听，不耐烦地回了一句。倒不是怪夏臻多此一举，实在是当着李自强的面，这样让他非常没面子。夏臻笑了笑，也没在意。等他把称好的瓜子装进自行车后面的小箩筐里，匆匆往外走，又忍不住跟到门口望了他一眼，见他偷偷摸摸地经过自家门口，暗暗好笑。这是打算吃了饭后，再把它拿出来，和秦欢一起去电影院？就是不知道把这些东xz在哪里？不过以周奶奶的性格，如果知道孙子有这样的心思，肯定不会明着反对。吃过晚饭，周家和廖家准时过来了。周晓聪果然没在里面，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借口出去的？“周婶，我听到一个消息，街道那边打算新建一家玩具厂。”考虑到工厂马上开工了，夏臻直接把消息告诉她，好让她们有所准备。“晓慧没正式工作，有没有让她进厂的打算？”早点定下来，跟耿启中和徐明材打声招呼，就少些麻烦。“玩具厂？是加工洋娃娃吗？”周婶听后眼前一亮，语气急迫地问。能进这样的工厂当然好啊！干净又轻松，不像有的工厂，男男女女整天脏兮兮的，还累得不行。她就在工厂干冲床工，戴着袖套和手套，工作服上依然全是油，每次去吃中饭，总能闻到一股铁锈味，非常倒胃口。“差不多，就是加工卡通动物。”夏臻回答道。怕她们不好理解，又详细解释了一下产品情况，以及工厂现在的进度。“如果真能进去，那肯定是好事。”周奶奶插嘴道。听说夏臻也有份参与，她的语气更加急迫起来，催促周婶道：“你明天就给小慧写信，告诉她有工作的事，让她马上回来。”孙女在沪市学的就是缝纫衣服的技术，进这边的工厂，有夏臻照看，肯定不会吃亏。而且离家又近，以后一家人在一起生活，好过分散在两地。周婶兴奋地应了声，同样很激动。女儿一直在不身边，她非常想念，总盼着她尽快回家。现在好了，马上就能见到了。因为这个消息，今晚每个人都干得很卖力，实在是被刺激到了。夏臻居然有本事插手街道新办工厂的招工，那以后就算工作的工厂效益不好倒闭，也不怕没工作干了。只要廖思渝没那么兴奋，他的目标是成为大学生，肯定不会考虑去这样的小工厂上班。同一时间，周晓聪和秦欢已经来到电影院门口，把瓜子摊摆好，准备做生意。只是两人都没这样的经历，此时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身子缩在装瓜子的小箩筐后，谁也不敢站起来主动招呼路过的人。“你们两人在这里干什么？”直到一个粗大的嗓门把两人吓人一跳。抬头望去，是工厂的同事姚杰。不对，他已经离开工厂，现在已经不算同事了。三月份的时候，他连续旷工一个星期，回来后又为了工资的事，跟车间主任顶嘴直至打架，最后被厂里开除。事后大家得到消息，原来是姚杰的大姐生了急病，他赶去照顾，所以来不及跟厂里打招呼。当初为了弟弟，他的大姐姚艳主动下乡去邻省，因为年纪大了，就嫁给了当地的农民，生下一儿一女。因为家乡没有单位接收，所以到现在都没机会返城。她的夫家借口穷，居然不肯拿钱给她看病，他不顾父母的反对，把姐姐接回舜江县城，拿出原本准备结婚的积蓄，治好了姐姐。他的对象知道这事后，坚持跟他退了亲，把他的父母气得不行。在周晓聪和秦欢的眼里，姚杰是个有情有义的好人，所以关系一直不错。“我们——”周晓聪看到熟人，站起来尴尬地笑了笑，又指了指面前的小箩筐和竹筛子。“我们搞了些瓜子，准备卖出去赚点外快——”虽然有些丢脸，但是既然被发现了，瞒肯定瞒不过去了，还不如老老实实说出来。“这是好事啊！为什么不抓紧时间吆喝？”姚杰见了，惊讶地问。“再不抓紧时间，等他们都进电影院了，你卖给谁去——”说完，不客气地拿起竹筛上的报纸，抓起一把瓜子嗑起来。嗑了两粒瓜子，顿时被它的味道吸引了，吃惊地问道：“这瓜子哪里批来的，怎么味道这么好？”不等两人回答，他就反客为主，走到小箩筐后面，大声叫道：“卖瓜子了，又香又脆的瓜子嘞，吃了还想吃的美味瓜子——”跟其它同事一样，姚杰的父亲以前也是工厂的钳工，因为身体不好，提前让他顶了班，所以跟周晓聪一家都不陌生。倒是跟秦欢不算太熟悉。丢了工作后，他被父母臭骂了一顿，还想带上礼物去找厂长求情，被他拦住了。他今年已经二十五岁，是个爱看报想法比较多的人，认定改革开放后，普通老百姓的机会马上要来了，只是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后来看到街上有人摆摊，就借了一辆自行车，去乡下找熟人批了一些蔬菜瓜果，晚上偷偷拿去鸽子市场卖。虽然赚的钱不多，不过也和原来的工资差不多了。主要是这样比较自由，不用天天按时上下班。他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找到比蔬菜瓜果更好卖的产品，这样才有机会赚到大钱。这瓜子味道这么好，长这么大还没吃过，不是自已一直在找的产品吗？如果交给自已卖，他有把握一天卖出二三十斤。不过他是聪明人，知道现在不是问这个的时候，干脆连电影也不看了，直接帮两人吆喝起来。路过的人听到动静，果然凑过来看热闹。“尝尝，又香又脆的瓜子，吃了还想吃——”姚杰熟练地抓起瓜子，往他们手里塞。“买了它边嗑边看电影，那才是享受呢！”这么好吃的瓜子，只有口袋有钱，谁拒绝得了呢？“怎么卖？”果然有人尝了后动心了。这瓜子的味道，跟以前吃过的完全不一样，实在想不出有什么零嘴，能比它更好吃？“八分钱一杯子。”秦欢总算反应过来，飞快地卷起一张报纸，从竹筛舀起一杯瓜子，递了过去。“如果买两杯，算你一角五分——”总的说来，她也属于比较精明的人，这时候有姚杰帮忙，她也抛下羞涩，开始动起脑子。有些东西是与生俱来的，只要有机会，就会开始显现出来。“那给我们两杯。”虽然只省了一分钱，心里还是很舒服的，开口的青年大方地掏出两角钱，递了过来。他上身穿了白色的确良短袖衬衫，下面西装短裤，左手腕一只明晃晃的手表，家里条件应该不错。“好嘞，找你五分钱。”秦欢瞪了周晓聪一眼，从口袋掏出五分硬币，递了过去。有人开头，后面尝过瓜子的人也忍不住了。几分钱的美味，大多数看得起电影的年轻人，还是享受得起的。三人一个打招呼，一个递瓜子，一个找钱，配合得默契无比，转眼竹筛子上的瓜子就全部卖完了。秦欢把筛子放在地上，从小箩筐里倒了瓜子，小心地放好。心里美滋滋的，因为姚杰大哥的帮忙，没想到第一次卖瓜子，就这么顺利。直到电影检票结束，外面只剩一些来闲逛的人，瓜子摊才空闲下来。“谢谢姚杰哥。”周晓聪掏出手帕，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真诚地向他道谢。今天如果没有他，两人都不知道如何开始。没想到运气这么好，居然有他帮忙打破了最初的沉默。“我们以前是同事，以后还是朋友，不用说这么见外的话。”姚杰拍拍他的肩，大气地回答。在社会上混了半年多，他的脸皮已经练出来了，这些都是小意思，根本不用放在心上。他比较关心的是，瓜子的来历。如果他们肯告诉自已，他会更高兴。“今天没有你，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办？”秦欢抓起瓜子往他手上塞。“没别的东西可以感谢你，瓜子你随便吃。”小箩筐里的瓜子，应该已经卖出近一半。因为第一次做生意，他们没那么大的信心，所以只拿了十五斤瓜子。也就是说，今天如果全部卖完，至少能赚四块钱，这已经超出她们的预期了。“如果你们真的想感谢我，就告诉我这瓜子是哪里批来的？”姚杰原本想慢慢套话，又一想，县城这么大，如果自已拿了瓜子，肯定不会来这边卖，不会影响他们的生意，就忍不住说了实话。“你们也知道，我现在丢了工作，还有我姐现在也在家待业，需要找条赚钱的路子——”如果交给自已来做，只怕这些瓜子已经全部卖完了。“是我一个发小炒的，如果你也想卖这个，我帮你问问他——”周晓聪和秦欢对望一眼，然后回答道。他不确定这样做会不会影响自已，但是又不好完全拒绝。还是回去听听夏臻的意见，如果他觉得可以，再答应也不晚。“那一会卖完了，我跟你一起回去。”姚杰听到确切答桉，可不会傻傻地回家等消息，直接说了自已的打算。这就是他和周晓聪的不同之处，绝不会为了面子，而选择错过好机会。“这个——”周晓聪有些犹豫，不过想到他今天的帮助，拒绝的话就说不出口。“那你还得再等两个小时——”他倒没说谎，第一场电影刚开始，得等放完后再等下一批观众进场，他们才会离开。“没事没事。”见他答应了，姚杰顿时心花怒放，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反正我今天出来，就是因为在家闷得慌，才来这边透透气——”目的达到，他的积极性更高了，每当有人过来，就热情地招呼。虽然卖的没刚才多，好歹也卖出去好几份，差不多有一斤瓜子了。中间没生意的时候，三人稍微有些尴尬，好在姚杰擅长活跃气氛，找些有趣的事说着，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电影散场后，又过来了些回头客，大概是刚才吃开心了，打算再买些带回家。受他们影响，刚从外面进来的人，也纷纷围过来品尝，同时买一杯瓜子看电影时吃。“不好意思，瓜子已经卖完了。”见人越来越多，秦欢这时候才发现，小箩筐里已经没有瓜子了，只好拍了拍空了的袋子，朝后面的顾客道。“明天我们尽量多带一些过来，欢迎你们再过来买——”心里说不出的高兴。十五斤瓜子，居然真的卖完了，最少可以赚到四五块钱。顾客一听，只好失望地回头。三人利索地收拾好东西，绑到自行车后座，准备回去。出了电影院，来到一个没人的地方，秦欢再也忍不住好奇，拉了拉周晓聪的胳膊。“姚杰哥，你在这里等我们一下。”周晓聪会意，让姚杰等一等，准备和女友先去那边数钱。“我们到前面去一下，马上就回来。”这是两人一起赚的钱，估算一下利润，以后就能大概知道每天的营业额了。姚杰点点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两人见了，匆匆钻进旁边一条弄堂里，那里有一盏路灯，把周围照得明晃晃的，现在没人经过，用来数钱最方便不过。把口袋的钱全部掏出来，倒进箩筐里，先把纸币一张张理顺，然后一块块单独分开。“怎么这么多？”秦欢确定数量后，吃惊地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