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疼。”
纯黑的空间中,绝对平坦的地面上。银白色的地平线缓和温柔地向外散发着白色的光点,天使与龙在天空中翱翔。瓦伦丁盘腿坐在地上,左手捂住自己刚刚中了一枪的眼睛,抬起头用剩下的右眼看着天空上跳跃的雷电和圣光,嘴角带着浅浅的笑。
“行了把手放下吧,你眼睛早就没事了。”角徵羽坐在他的对面打了个哈欠,头顶的猫耳抖了抖。
精神空间跟现实世界是不一样的,尤其是在身体方面。就像曾经那么多次在死亡边缘大鹏展翅一样,只要一来到这里瓦伦丁身上的伤口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虽然现实中依然是那个样子,但至少在这里不会感觉到痛苦。至于刚刚他所说的眼睛疼,角徵羽可以很肯定的认为是在治愈眼球的伤口后留下的后遗症,杯弓蛇影。
毕竟他没看见从瓦伦丁手指缝里流出来的血,那只小龙人的脸上也像这片空间一样干净。而且如果真的把自己在现实受到的伤给带到精神空间里了,就像上次吃源石一样,那现在坐在他面前的就不该是自己而是那个整天在天上骑龙飞翔的天使了。
估计那头龙也会下来对着他的主人来一发治愈电流炮,顺带嫌弃瓦伦丁几句。
典型的傲……
吼——!
在天空中扇动着翅膀的深蓝飞龙似乎注意到了什么,扭头看向地面上坐着的那两个人的方向,张开了血盆大口。天空中,一道极为粗壮的雷霆闪过,紧接着到来的就是震耳欲聋的龙吼声。
瓦伦丁背后灵专属龙吼,分贝+200,附带闪电特效。
虽然自己很怕角徵羽,但是吼两声涨涨气势还是要的,毕竟是龙嘛。
都爱面子。
圣光拉斐尔察觉到了深蓝飞龙的情绪变化,低下身子轻轻抚摸着他脖颈上的鳞片,就像曾经她摩挲瓦伦丁的头发一样。几乎是一瞬间,飞龙心中的火气就消失了,细长的脖子微微抬起扭动着,喉咙里的声音也不再刺耳,变成了像是小猫一样的呼噜呼噜声。
角徵羽在心中对兵刃天使竖起了大拇指,同时也明白了为什么邢一凰会输的那么惨了。
“以后多练习练习,在受到致命伤前先把痛觉神经给关了就没事了。”
虽然心里想的是如何让自己这个有些憨批的代理人赶紧快进到魏文帝模式,但是嘴上角徵羽依旧能跟他正常的对话。
他手里还有好多邢一凰股没抛售呢,要是这货真的开窍了第一次找了拉斐尔咋办?
“那样岂不是无法让我准确的掌握自身的状况?”瓦伦丁放下了捂住左眼的手,露出了他淡红色的眼眸。
跟雷蛇几乎一模一样,很漂亮,也没有伤。
角徵羽明白瓦伦丁说的是什么意思。痛觉这个东西其实有很多人都觉得没什么存在的必要,毕竟“疼”这个令人崩溃的反馈所有人都不喜欢,尤其是那些极其讨厌打针的小孩子们。但实际上这种感觉是非常有用的,先不说那些高深的医学知识,就光预警这一个功能就足以让这个痛觉神经在数百万年的人类进化史中不会被淘汰掉。
疼痛能够让人明白什么东西是危险的从而在状况不可挽回之前避开它们,如果没有痛觉,那睡个觉都有可能把自己的胳膊给睡截肢。
“你笨啊,又不是让你一直关着。”角徵羽抬起手轻轻叩了下瓦伦丁的脑袋,身后的尾巴甩了甩。
“而且你的源石技艺现在也在变强不是吗?就刚刚那一枪放在曾经你现在就该坐在这里一脸惨淡的跟我谈论死了之后该咋样咋样了,而不是现在还能心情愉快的聊天。”
两年前在巴特摩尔,瓦伦丁就曾受过一次致命伤,电锯直接锯开了他的后背,伤口深可见骨。他在精神空间中被角徵羽的语言一拳拳的打在心上,最终久违地找回了愤怒的滋味,用手中的刀第一次主动的在这个世界开辟出生存下去的道路。
现在呢?瓦伦丁的眼睛中了一枪,弹药碎裂冲进了他的颅腔内,离死就差那么一毫米。但是一瞬间他体内的源石技艺就起了反应,眼部的细胞开始大量增殖,眼眶内的排异反应也开始运转,直接将嵌进肉里的弹头碎片排出体外,紧接着就是一颗全新眼球的生成,整个过程只用了不到一分钟时间,在眼球恢复原样后瓦伦丁都没反应过来依旧躺在地上干瞪着右眼装死,差点让邢一凰把那个开枪的凶手给一拳锤死了。
如果瓦伦丁醒的晚一些,估计就能看到邢一凰跪在地上抡着拳头砸脑袋的血腥场面了。
“对哦,还有刚刚我看到的东西。”
听完角徵羽的话瓦伦丁又想起了刚刚自己眼睛被爆掉之前看到的东西。
还有那句“你看到了什么?”
“这是你说的吗?”
角徵羽知道自己在问什么,瓦伦丁也没多说,就是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只是表情有些怪,感觉像是在说对面这个家伙脑子有问题一样。
“不是,应该是你的潜意识给你发的信息。”
角徵羽晃晃脑袋。
“其实这种功能在你进入阿米娅的死亡空间里就已经被开发出来了。那个空间就像是一个催化剂,虽然你不知道怎么使,就好像在化学实验里跟个狒狒一样拿着催化剂对着试管大吼大叫赶紧TM给我反应一样,但是呢这个催化剂还是有一些东西‘掉’进试管里了,让你的能力发生了反应。”
跟瓦伦丁的那个动作一样,角徵羽这句话也有意无意的嘲讽了对方一句。
“只不过反应太慢了,就加快了一点点点点而已,慢到你无法察觉,也就是在刚刚被死亡威胁的时候突然来了个爆发,你就看见了成果。”
“压力即动力,手都可以触碰到的死亡永远是最佳的动力来源。”
“那么……”
瓦伦丁眯起眼睛,眉头紧锁。他在想刚刚眼球被爆掉前的一瞬间看到的景象。硕大如西瓜的火球,近在咫尺几乎占据了全部视野的源石蚀刻弹头,还有……
还有开枪者脸上的表情,她战栗且疯狂上扬的嘴角,死死盯着自己的眼睛,额头上渗出来的汗水,不断加速的心跳,每一处都在说明这个家伙的恐惧和畅快。
“我竟然能看到她脸上的笑容?还有她的眼睛?虽然在笑但是眼睛就像是见了恶鬼一样充满恐怖……整个人的表情就像是被我吓得不轻都快疯了突然想起自己有枪能杀人后就真疯了的样子。”
瓦伦丁突然想起了他看过的一些恐怖游戏的实况,整体上就是主角整个流程被鬼追着打,到最后拿到枪心情终于崩溃了转身对着鬼就是砰砰砰,结果最后发现杀的是自己家人的狗血剧情。
“现在想想这个家伙竟然这么恨我,我不就是拿着长剑抡倒了一个整合哨兵嘛,长剑也没开刃,地上都没溅上血,至于那么大反应嘛。”
瓦伦丁觉得自己很委屈。
“她要是手段不绝一些估计都走不出切城,你让乌萨斯三熊离开学校后那所学校发生了什么你不会想知道的。”
角徵羽对比了一下这个世界与明日方舟主线剧情,拉出了几个跟主线剧情相悖的点,其中一个剧情里就有乌萨斯三熊。
在这个瓦伦丁所在的世界,乌萨斯三熊没碰见另外三熊,她们也没经历那场泯灭人性的校园大逃杀,这一切都是因为那天瓦伦丁的一个命令。
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早露烈夏苦艾还会不会跟凛冬古米真理产生交集……
但至少目前来看,这三头熊没有经历那场大逃杀,心理也很健康,算是一个很好的发展了。
“但很可惜她今天要栽在我的手上。”
瓦伦丁揉了揉眼睛,那颗子弹命中自己左眼的痛感似乎还没有散去。
“所以,我刚刚看到的东西,其实跟阿米娅能够读心的能力差不多?我也能看到别人的情绪了?”
这倒是一个好的发展,就是这个能力的开启条件有些难受,得死一次。
“差不多,只不过你的能力还是没追上阿米娅。她不仅能够看到别人的情绪,还能感觉得到,进行操控。”
“而且不仅仅是情绪,你也说了,是读心。”
纤细的手指点在瓦伦丁的胸口上,他低下头看着角徵羽伸过来的手,感觉有些暧昧。
“别想太多。”
“好。”
瞬间破功。
“我的源石技艺还真是神奇,一开始是个医疗术士,现在又变成了个神棍?真有意思。”
瓦伦丁捏着自己的下巴,眼睛盯着角徵羽的脸,尝试找回刚刚他在看到射击者情绪时的感觉。就像是走路一样,很快他就拽住了虚空中的那条线,角徵羽的脸也发生了变化。
他的嘴角开始上扬,下巴缓缓抬起,看着瓦伦丁的眼睛里充满了傲慢,整个人以一副居高临下的目光俯视着面前的小龙人。
“干。”
瓦伦丁赶紧关闭了自己的万花筒,对着面前呵呵笑的角徵羽竖起中指。
“该出去了。”
他转了转眼球,站起身。
“对人家温柔点,好歹是个漂亮姑娘。”
角徵羽依旧坐在原地,只是对着瓦伦丁挥了挥手。
“她要是没开那一枪我绝对会很温柔的把她打晕然后五花大绑扔小黑屋里等近卫局过来收人,如果是在正常的环境碰见她的话我也许还会扭头看两眼。”
虽然刚刚瓦伦丁看到的那张脸颜艺很精彩,但不能否认这名射击者的颜值,绝对是超过了平均值的,比大街上走的那些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普通女孩子要强上不少。
“但是现在,我改主意了。”
瓦伦丁突然想起了一个很有趣的玩法,紧张刺激到爆。
“你这里可以提供租借服务吗?”
他看着角徵羽突然问了一句。
“有源石赚,为啥不提供?”
角徵羽奸商本质暴露无遗。
“……”
瓦伦丁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选择一个其他的玩法比较好。
“放心,很便宜的,租借又不是买,价格特别低,一点点源石碎屑就行。”
角徵羽手中出现了一颗很小的至纯源石。这是那天瓦伦丁吃下去的源石聚合体,被角徵羽提纯成了至纯源石,非常漂亮。因为买了一个能力以及一把枪的缘故,这颗源石的大小已经变为了原来的一半。他手指伸长,指甲瞬间长成了一把利刃,对着源石就是一划,一点碎屑落在了手中。
“你要的东西给你放那姑娘的武器环里了,还有一些配套产品。”
虽然角徵羽是个奸商,但是他的服务还是极其专业的,速度快到不敢想象。
“祝您玩的愉快。”
看着身影渐渐变得透明的瓦伦丁,角徵羽站起身微微鞠躬,将一名尽职奸商的道德准则进行到底。
————————欢乐时光就要开始了————————
龙门,贫民窟,整合运动据点。
这是一个封闭的房间,窗户紧闭,不露一丝光亮。房内只有一个白炽灯亮着,挂在半空中微微晃动着,发出有些昏暗的光。房间内的装饰很简单,墙上贴着几章海报,上面写着整合运动的标语,除此之外就只有一个钟表。家具也跟这些装饰一样,只有一张桌子和两张椅子,其中一张椅子还是瓦伦丁从其他房间里搬过来的,现在他就坐在那张椅子上面翘着二郎腿,把脚搭在桌子上,表情动作都极为嚣张。另一张椅子放在桌子的另一面,瓦伦丁的对面,上面坐着的是刚刚拿着手枪射击瓦伦丁的整合士兵,手和脚都被绑在了一起,却没有任何挣脱的动作,看起来极为安静。
这名士兵的手和脚虽然被绑起来了,但并没有跟椅子绑在一起,所以一些基础的行动还是可以的。但是现在她却没有任何的动作,只是坐在那眼睛通过面具上的两个小孔静静地看着瓦伦丁,这让他有些困惑。
不过也无所谓,不反抗正好,也省了很多事。
士兵不说话,瓦伦丁也没说话,只是将搭在桌子上的脚放了下来,拉了下自己的椅子,让自己距离桌子更近一些。钟表滴滴哒哒地走着,成了这个寂静的房间里唯一的声音。
“这把铳,还有子弹,是怎么来的?”
瓦伦丁拿起放在桌上的一颗源石子弹细细端详着,打破了这片宁静。在昏暗的灯光下,这颗子弹光滑的弹壳反射出橙黄色的光芒,也让他看清了这颗子弹的模样。
跟他曾见过的拉斐尔的守护铳子弹不同,这把转轮使用的子弹很特殊,在外观上一眼就能跟其他子弹看出差别——没有弹头。
或者说,弹头被埋在了弹壳内。
子弹大约有是厘米长,整体呈橙黄色,跟地球的黄铜壳子弹没什么两样。虽然弹头被埋在了弹壳内,瓦伦丁也能通过光线看到里面的情况,那颗弹头也是泰拉世界的子弹跟地球的子弹最大的区别。地球的子弹跟弹壳一样,由金属构成,有些特殊的子弹类型还会在弹头的材质上下功夫,但终究还是金属。
而这颗源石子弹不同,它的弹头是一颗源石,或者说,一颗掺杂着源石碎屑的金属弹头。就跟掺杂了源石颗粒后硬度韧度大增的城墙一样,在弹头里添加源石也能增强这颗子弹的威力,而且添加的源石成分越多,这颗子弹的威力也就越强。拉斐尔曾给瓦伦丁讲述过子弹的种类,那些单纯的使用金属弹头的子弹是最便宜的,威力对于普通人来说够用,但是遇到一些比较厚的装甲或者使用源石技艺的屏障来说就有些困难了,而添加了源石碎屑的弹头在硬度和韧度上来说比普通金属子弹要强上不少,对装甲也有更好的穿透力。至于那些源石蚀刻子弹则是最高级的子弹,对物理装甲和源石技艺的屏障都有很强的穿透力,相当于地球上的穿甲弹,杰西卡的手铳用的就是这种子弹。
但是这种子弹也是有缺点的,就是贵。而且,强度过高的弹头对膛线也有很大的伤害,相对于那些使用普通子弹的铳械,一直在使用源石蚀刻子弹的铳械寿命要短几百发或几千发不等,这也是为什么源石蚀刻子弹只能富人的玩具的原因。
子弹贵,铳械更贵,这俩结合起来那就是在烧钱。
同时,源石蚀刻子弹也有着跟地球上的穿甲弹一样的问题,就是面对无甲人员效果并不好。这是穿甲弹,专门用来对付防弹衣的,而对上没有防弹衣的敌人源石蚀刻子弹的下场就只有一个:
过穿。
但子弹终究是子弹,还是会打死人的,只不过就是过穿容易误伤无辜路人而已……
嘛,反正用这种子弹的都是有钱人,医疗费还是赔得起的,对吧?
那么,这颗埋头弹的弹头是普通子弹还是源石蚀刻子弹呢?瓦伦丁不清楚,因为当时拉斐尔也没告诉他该怎么分辨这几种子弹,她也只是简单说了几句。不过根据这弹头反射的光来看,里面含有的源石成分不少。
毕竟源石是很漂亮的,反射的光也比普通的金属要亮眼。
至于那把转轮,瓦伦丁在一开始看到的时候并不认识,但是在搞清楚这些子弹之后,他也知道它在地球的原型是什么了。
跟这颗历史久远的子弹不同,这把转轮手铳的外表并没有留下时间的痕迹。不过相较于S&W.500这种新世界的转轮来说,这把转轮更像是老人换上了新的衣服,返老还童了。
手铳整体呈黑色,枪管上方也多了两条长长的凹槽,虽然并不像曾经角徵羽手中的那把S&W.500左轮改型那么棱角分明,但也并不圆润。手铳的握柄也是黑色的,但是两侧的贴片却是白色的,握在手中感觉并不粗糙,很光滑温润,像是一种玉石,或者象牙。瓦伦丁不知道这手铳握柄上的贴片是什么材质,但他能确定绝对不便宜。
整体来说,这把铳已经去除了它一开始的老气,换上了一副全新的皮囊,以一个全新的面目来面对这个日新月异的世界。哪怕它的内心已经老去,但是性能依旧优秀。
那颗子弹在地球的原型是7.62*38mmR纳甘比赛弹,而转轮手铳在地球的原型则是苏联TOZ-36转轮运动手枪。而这把TOZ-36的原型则是久负盛名的纳甘M1895转轮手枪。
只不过相对于原型TOZ-36的枪管长度和握柄长度,这把转轮手铳更迷你一些,看起来像是TOZ-36的“指挥员”型一样。而且这把手铳还用上了看起来极为珍贵的贴片,说它是一把荣誉武器也不为过。
就是不知道这把手铳的主人究竟是因为战功获得了这把武器还是单纯的因为钱多买的。
“这把手铳是我父亲的,他跑了。为了保命,我带走了它,还有那些子弹。”
这位一直沉默的整合运动士兵终于开口说话了,音调很平静,似乎长时间的沉默已经让她把心情给调整过来了。
“贵族?”
瓦伦丁把玩着手里的转轮手铳,将它的弹巢甩了出来。
嗯,跟地球上的转轮手枪没啥两样。
“对。”
士兵点点头,坦然承认了这个事实。
“贵族不都提前跑了么?你作为贵族子女,没有跟他们一起走?”
一想起那些切城政府的工作人员他就来气。
“正统贵族里只有一些身居高位的人提前走掉了,他们甚至没有通知我们。那天撤离的大部分都是服役贵族,我们也没发现什么异样,直到整合运动攻陷了切城。我的父亲不过是名子爵,在这座城市里的位置不高不低,并不重要。”
士兵的声音死气沉沉。
“那个时候我还在学校里,我的父亲没有来接我,一直到现在。”
“我在跑出去之后回到了家,但是那里已经一片狼藉。大部分值钱的东西都没了。但是幸好,他们没有找到这把铳。我带上了它,准备离开这个地狱,却碰见了天灾。”
火焰与源石从天空坠落,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硫磺味和血腥味,耳边环绕着爆炸声和惨叫声。安菲娅握紧了手中的铳,走上了自己选择的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