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色的药粉轻飘飘地洒在银色托盘上,倒三角形的金属指针从数字零开始微微摆动。
伊凡扶住一个凸型不规则镜片,用勺子往烧杯里面加入了一打兰的水。
地下室将自身全部的光线集中到了工作台,其余地方则是充斥一种令人惶恐的幽暗。苔藓平行在块状石头上,茂盛的颗粒状叶片顽强攀附,在其延申的道路上一条缝隙正在渗水。
伊凡双眼紧紧地看着,鹅黄色的肉质灵粉很快溶于水中。
这微量的液体也被粉末的性质感染,变成了另外一种具有粘稠属性的神奇药剂。
有些故弄玄虚的药剂师会将石灰石撒入瓶子边缘,这样一来,展现在人们眼前的冒泡液体似乎就具有某些不能明说魔力。
和这些骗子不同,伊凡的兑换出来的药剂是真有魔力。
它能让人活命。
肉体就像是有意识一样。
自己就长好了。
要是让虔诚地信徒看到自己所惶恐的死亡和伤害就这样轻而易举的消失,那些流逝的生命力如同时间倒转一样回到自己的肉体之中,不知道会不会直接扭头倒向异端,将原来的高坐神位的上帝视作鞋掌上的污泥。
亦或者荒谬地恐惧这种邪恶力量,狂热地将他绑起来烧死。
法兰西特虽然偏向于新教,但是地域广大的疆土上也并不缺少宗教氛围浓厚的地方,比如位于内陆地区的巴伐利亚市,教派领袖为了增强自己在当地影响力,这几年就烧死了不少的女巫。
“叽叽叽。”
矮小的哺乳动物被影子包围,惊慌失措地乱窜。
只可惜它的脖子早就被人用绳子牢牢固定住了,明明才刚走出笼子没几步,就不得不因为绳子的牵扯而回到原来的额地方。
黑色的瞳孔受到烛火的照耀,红色的斑点上和黄色火花相互连结,最后反射在金属刀刃上。
“叽叽叽叽——叽叽。”
当刀刃接触到皮肤的刹那,它凄厉地惨叫起来,发出的声音叫屠夫也觉得刺耳。
伊凡面无表情地切断一只老鼠后腿,用那片泛着冷光的金属镊子,夹着一片沾染药水的棉花,然后擦拭到老鼠的伤口。
棉花是并非是非常普遍的材料。
欧罗巴大陆整体纬度较高,温度较低,特别是部分地区还存在光照不足、气温不够的问题,不太适合棉花生。目前法兰西特根本没有地方种植,为数不多的棉花还是道林爵士瞧着新鲜从外面带回来的。
变了,有变化了!
那只粗糙的长毛秃后肢,居然就这样快速生长,没过多少时间,就重新便回到了自己原来的样子,就在它之前断指的旁边,这条鲜活灵动的爪子左摇右摆,使人根本看不出来这是才长出来的。
伊凡的眼睛一动不敢动,生怕自己错过了某一个精彩瞬间。
直到那老鼠表现格外兴奋,开始用自己的新爪子抓挠金属托盘的时候,他才收回视线,将那一点溶于水肉质灵粉提到了自己的面前。
【肉质灵粉:能够给予肉体新的生命,快速愈合伤口】
他露出笑容:“和腐蚀药汁相比较,这种药粉虽然贵一点,但是药效也更好,不光可以愈合伤口,甚至就连骨头都能一并恢复了。”
“老鼠的体型并没有变化,而且就连体重也没有减少,如果根据前世的质量守恒定律,想要凭空生成一块手指大小的质量的至少也得一座核电站日夜不息工作个好几年。”
伊凡将手套向上拉了一下,沉吟片刻,已然有了专业研究员的样子。
“自从我穿越到这个世界之后,就没有听说过有什么地方是违背物理定律得存在,所以我仍然可以用前世界看待古代封建国家眼光来对待周围的一切。”
“即便是那位思想还算开明的父亲,也不过是在长时间的旅行中有了一定的见识而已,实际上大部分人的思想都是守旧、压抑的。万分肯定的是,这个世界最真实的样貌必然是黑暗无趣的。”
“不需要隐藏的阶级压迫,土匪、强盗、帮派样样都有。说实话,普通人不一定可以平平安安地活到青少年时期,因为这个时代剥削被认作理所应当的事情。”
“唯一要说不同寻常的,就是我的系统了。”
伊凡摇晃着烧杯:“我倒不是不愿意相信这种药剂有哪些先进科学道理存在,只不过它依旧超越了我的想象,甚至就连瞎猜得到原理也并不满意。”
“犹然记得某杂志上写过,人类可以从蟑螂身上提取到一种快速愈合伤口的物质,只不过可以稍微加速伤口生长,而且和普通人类自己愈合伤口一样,仍然要靠着人体自己的能量。”
“那么我就暂且当作这种肉质灵粉同时起到了提供身体能量、促进伤口愈合两种功能吧。只不过现如今还没有进行过人体实验,不知道粉末可不可以恢复大型动物的骨骼。”
“如果能够达到和老鼠身上一样的效果,那可真是神药了。”
伊凡思考得入神,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了“叩叩叩”的敲门声,他连忙脱下手上的服装,将一切材料摆放整齐,劈里啪啦地离开了地下室。
他打开大门,迎面便是一位托举盘子的褐发少女,垂头能看到头上装点的雏菊花瓣。
伊凡认出了对方,这是房东哈德森太太的女儿茉莉小姐,和那位势利眼、喜爱叉着腰骂人的房东太太相比,茉莉小姐就显得要腼腆一点。
哈德森太太是一个干瘦有力的女人,她动作敏捷,胳膊活动起来虎虎生风,就像是那种戏台上擅长使用兵器的土匪。她总是穿一身淡绿色绸裙,披一条棉质的白色大围巾。
大鼻子,宽脑门,乍一看有点像是过了季的辣椒,只不过从嘴巴里面吐出来的不是唾沫,而是干燥苦涩的辣椒籽。
而茉莉却是一切相反,她总是小小的。
小小鼻子,小小的脸蛋,小小的脖子,小小的膀子。
这个时代人们所看重的一切具备丰满女人的条件,对方都不具备。不过在那双无神的眸子中,偶尔却也能够泛起水一样的柔弱情绪,叫任何男人看了都会不由自主地感觉到心疼。
“干什么?”
生硬冰冷的一句,一下子就让这个姑娘打了个寒颤。
望着伊凡不耐烦的眼睛,茉莉小姐托举托盘的手指都有些不稳了。
她顿了顿,低声道:“道林...道林少爷,这是我烘烤的饼干....是我的母亲叫我拿给您的,她看到您中午...并没有出去,估计....会感觉到饿了。”
托盘上传来的温度可以将一块薄湿巾烘干,索性盘子下面是木制的,不至于将拿取之人的手烫伤。
即便是这样,举着一个盘子站在门口,对小姑娘也是够吃力的。
见对方没有回应,茉莉咬了咬牙:“我....我应该为....您放在哪里,放到里面的餐桌上好吗....还有...我妈妈今天.....烤了一只....鹅....”
伊凡并不稀罕这种东西,他在道林家族庄园吃过更好、更美味的点心,并不会外面几块面饼吸引,更可况这个少女背后代表着一个想要讨好有钱人的中年妇女,这就意味着麻烦。
他不喜欢麻烦。
“我妈妈今天.....烤了一只....鹅...她...她希望您...能够去。”
茉莉磕磕绊绊地说完了自己一切,她的手指因为长时间的托举怡然麻木,两颊更是因为紧张而泛红。
她的年纪不过才17岁而已,正是青春好时间,对男女之时既有向往,也有专属少女的担忧。
因为哈德森太太平时管得很严的关系,茉莉一直没有什么朋友。对伊凡的感觉虽然有母亲逼迫的愿意,却不缺少少女怀春的心思。
被这样女孩喜欢就像是,走在秋末的最后几朵玫瑰中间,虽然香味淡了,看上去也没有那么艳丽了,但只要能够俯下身来,就会发现花蕊依旧是那么赏心悦目,花瓣和露水一起摆动,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冷色。
伊凡根本没有看她,他直接越过身去,见街道上居然有骑警在巡查、盘问路人,不由觉得奇怪,卢兹匹特堡的治安官什么时候这么认真负责了。
“这是怎么回事?”
茉莉连忙扭头,她来回观察了好几眼,才知道伊凡说得是骑警。
“道林少爷,听说是....下城区有几个力夫....死掉了。”
“下城区?”
伊凡想了想才明白,下城区其实就是莫斯特勒城区的人,这是住在中心街的人才喜欢说得称呼。
中心街的人一边期待富人的生活,一边又厌恶自己过穷人的日子,就把自己住的地方摆在了中城区。
其实和后世的中产阶级一样,自己骗自己罢了。
他皱了下眉头,几个贫民窟死掉的人用得着骑警出马吗?
那个地方哪天不死人,才奇怪吧,能够惊动治安官,想必一定发生了不寻常的事情。
“力夫。”
想起和之前为自己做事的工人,伊凡心中突然有了一个不好的预感。
“茉莉,请你帮我打听一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有一些朋友也住在莫斯特勒的城区,所以最好能够将事情经过打听的详细一点,如此一来,我好警告他们。”
“乐意效劳,道林少爷,可这些...饼干...”
“放到桌子上吧。”
“好的。”姑娘最后看了他一眼,便像是得到了鼓舞一般,为他认真打听去了。
而伊凡则决定将所有东西收拾好,今天晚上就回到庄园去,毕竟莫斯特勒城区发生的事不太可能会影响到自己,而且明天城市的管理者们和红衣主教秘书的初次会议就要结束了。
按照一般流程,他们会举办一个盛大的聚会来招待国王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