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占城稻吗?”
崇简追问。
陈洪进茫然摇摇头。
旁边陈洪进的扈从,以及刘承珪、潘惟吉等人,都莫名其妙。
“那你总知道占城,对不?”
陈洪进点头。
从两人见面伊始,差点被称为老陈头的节度使大人就不知道怎么接话,所以一直不开口,只是点头、摇头示意。
“那个水稻就在占城,去要点种子,移栽过来,今后就凭这个功劳,大宋官家不会亏待你。”
崇简说这话的时候,更加肯定,这里的气候和占城差不了多少,特别适宜试种,种好了,才在南方普遍推广,符合后世先进技术推广的一般规律。
“这个占城稻究竟是何方神圣,有什么了不得的好处。”
陈洪进终于张口问话了。
不问不行,不能懵懵懂懂就被眼前这年轻人忽悠瘸了。
崇简就把占城稻的好处噼里啪啦说了一通。
陈洪进听崇简这么一说,大致一算,这要推广开来,粮食产量起码得翻一倍不止。
乖乖不得了!
长期独占一方,对牧民之术早有心得的他,明白这对赵宋官家意味着什么。
本来他这向心里特别发虚,知道南唐一灭,自己和吴越谁也跑不了,都得乖乖纳土归降。
只是吴越与大宋的关系明显比自己亲近,以至于大宋一对江南用兵,吴越就在后面做策应。
吴越国主硬是带兵进入了南唐境内,只是战事结束得太快,以至于没来得及发挥作用。
当然,在原本的历史轨迹中,吴越在灭南唐的过程中是相当给力,硬是从南边打下了润州(江苏镇江),迫使李煜“始谋遣使入贡,求缓兵。”
陈洪进明白,一旦纳土过降,只有仰人鼻息的份,到那时,钱俶一定比自己过得好,而自己,比孟昶好不到哪去。
现在好了,如果能有这么一桩大功德献给大宋,那自己可就比钱俶有排面多了。
想到这里,他甚至有些后悔,怎么不早点发现这桩大功德,否则天下谁属,还真不一定。
而今居然把它用来争风吃醋,真是形势不由人!
陈洪进不由得暗自自我嘲讽,并且赶快收拾起信马由缰的思绪。
“好吧,这事就交给我吧,请钦差大人静候佳音,陈某一定以举国……全境之力,尽快完成大人的交代。”
陈洪进赶快表态。
这是天大的机缘,可不能轻易放过了。
“好好,陈大人,这事你得加紧,不能一直局处一隅,坐井观天,得有些实质性的动作了。”
崇简见话说得投机,就决定给予对方一点实质性指导。
“实质性动作,这寻找占城稻还不算吗?”
这须发花白、气度不凡的老头子,问这话时,竟然显得有些可怜兮兮的。
崇简心中一软,但旋即警告自己,千万别被这些老江湖骗了。
这也太刻意了吧,后世与那些老奸巨猾的家伙打交道吃亏还少吗?
“这次下江南前,官家对我说了一句话,大人可曾听说过?”
崇简突然道。
陈洪进摇动花白的头。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崇简意味深长地道。
陈洪进闻言,面色大变,一时之间不知怎么接话。
“李煜现在在什么地方?”
崇简冷不防又问。
“在汴梁。”
陈洪进下意识回答。
“高继冲、周保权、孟昶、刘鋹、李煜,或存或亡,但毫无例外,都到了汴梁。”
一旁的刘承珪进一步补充道。
这话说得连潘惟吉都底下了头。
在场诸人。其实在身份上都有些尴尬,就连崇简,在众人的认知里,也是后蜀旧臣,与孟昶断不了香火情。
只有刘承珪可以毫无顾忌地把那些投降的割据势力的君主,挨着人头点一遍。
“是啊,只有这样,才是实质性的纳土归降。”
崇简在心里叹息一声,说道。
寻找和栽培占城稻,你要不做,别人不会做?
那只是一道特别的护身符而已,关键还是得主动北上。
老先生,要学会就坡下驴啊,可别把自己耽误了。
崇简在心里道。
他自己也觉得奇怪,为何那么急着要替官家收编割据势力?
一转念,想到第一次进入宋庭的感觉,尤其是见到赵小三的想法,瞬间念头通达。
北伐啊!
这初衷时刻不敢忘记。
一个崭新的世界在前面呼唤自己。
这穿越者优势,不得依托统一强盛的大宋才能发挥出来?
说不得,只好恃强凌弱一番了。
陈洪江听了二人的话,一阵沉默,良久才沉重点头,花白须发在风中凌乱。
“好的,平海军这里,一边抓紧寻觅占城稻种子,以期早日完成大人所托,一边做好土地、人口计量,尽快北上纳土归降。”
“对啊,这两样原本就可以并行不悖,只是难为节度使大人了。”
连潘惟吉都忍不住插话,语气中带着一些安慰和怜悯。
这是同病相怜吗?
在场了解情况的人忍不住想。
不过这么一对比,显得崇简有些无心无肺。
偏偏这货却没有这方面的自觉,当即发出畅快的笑声,鼓掌称道。
“好,好,如此甚好,赵某这里代平海军乃至大宋黎民百姓,向节度使大人致谢,谢大人让他们避免了战火离乱、家破人亡,四海升平,重现汉唐盛世指日可待。”
汉唐盛世啊,这是后世多少人向往的时代,将有可能在自己手里重现。
这话说得,崇简自己都有些陶醉了。
随后,拒绝了相邀入城,送别陈洪进,三人就在船上耐着性子,等待补给装运完成,重新起航,继续出海北航。
沿途,自然还是有许多跑海路的商船不期而遇。
这一天,在出了海峡许久,按照崇简的估计,应该接近杭州湾海域了,遇见了一件奇事。
居然有一只船远远缀在后面,跟着三艘大船,若即若离。
这个时候的杭州还是吴越国的国都,大宋一行人自然要保持适度的警惕性。
而那艘跟踪的船之所以被发现,是因为它原本和宋船相向而行,但错身而过不久,居然掉头跟了上来。
这就比较奇怪了。